李家庄的自留地与外村的自留地不一样,像院子似的用竹子围着,旁边还绕着围栏满了木槿花,收拾地十分有诗意。如果想要看清楚自留地里面的状况,必须站在竹门那边才行,因为整个园子只有竹门最矮,能从外面看到里面。
于是,李敏柔走到了徐炽自留地竹门的外面,看到里面的情景后,她后悔了。她的这位恩公到底有多久没有进来过这里,一块不大的自留地,弄得像干旱了一整年的土地,虽没裂成一块块,但离成这个成就也不远了。里面的蔬菜,稀稀拉拉地顽强生长着,个头矮小,枝叶枯黄,在太阳的毒晒下,全都蔫着头,简直是一副蔬菜界的人间惨剧。
李敏柔不忍直视,直接退出来,她能感受到这些植物离枯萎不远了。她想到徐炽做农活的样子,恐怕连养活自己的工分都赚不到,更不用说有精力照看自留地了。
又想到之前的炸秋蝉,她后来跟李建军私下确认过,确实是徐炽同李建军说了她的事,还嘱咐李建军不要传扬出去。
李敏柔咬咬唇,罢了,就当是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吧。
当天傍晚,李敏柔挑了一担子水去了徐炽的自留地,把地都浇湿后,又动用异能,让地里的蔬菜更加茁壮饱满,终于看起来鲜嫩欲滴了才罢手。
她甩甩有点晕乎的头,挑着空桶离开,刚关好竹门,就看到徐炽骑着自行车往这边的方向骑来。
李敏柔见躲不开,急忙离徐炽的自留地远一点,硬着头皮跟徐炽打了个招呼,就急急忙忙的跑了。
徐炽停下来,看了看自家的自留地。最后,往李敏柔离开的方向沉思不语。
第10章 怀疑
李敏柔沿着小路拐弯,见回头看不到徐炽的身影,一直紧绷的肩膀才松懈写来。她拍拍胸口,松了一口气。想起之前几次的报恩行动,都被这个冷脸恩公拒绝,希望这次没被他发现。她心里带着庆幸暗想。
以往只要面带甜笑,长辈们再怎么生气,都会不会拒绝她的要求,但在徐炽面前却统统失效,李敏柔长叹一声,怎么就遇到这么难以讨好的恩公呢?
她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个难题,哼着小曲,学着堂妹蹦蹦跳跳走回家。
在自家自留地的徐炽,推着自行车离开。到家后,他没有向往常那样开始洗澡,头一次带着满身的汗水坐在饭桌边不住地思考。
他左手抱胸,右手放桌上,食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这是他思考时养成的习惯。
徐炽想起七月末的那天,从泥土里挖出来的少女,满身泥泞。为了求人,他的双手都已抠破,现在手上的伤痕还没有消退。
他一点点地把女孩脸上的泥浆擦掉,拿手试过对方的鼻息和颈动脉,十分确定女孩已经停止了呼吸,没有了气息。但那个女孩却在没多久就活了过来。
徐炽又想起前几天女孩的谎言,抓秋蝉?七月十四做的托梦,那她怎么会提前半个月就在山里晃荡?白天的后山深处就连有经验的老猎人都不敢单独进去,更不要说一个外表这么柔弱的女孩,还要选择最危险的晚上进去?
还有今天自家自留地里那奇怪的景象,他的大半精力放在县城里的事情上,能准时上工就已经把最后的精力耗尽,所以自留地是已被他放弃了的。
自从村里把自留地分配给他后,后面两年他根本就没有打理过。不可能一天不见,从不毛之地变成现在这副郁郁葱葱的景象。
你到底是什么?徐炽百思不得其解,眼前浮现一个肌肤雪白,唇色有点苍白,双眸水润润的少女,她看着你,就像能把你给吸进去一样。
徐炽一个激灵,从沉思中醒过来,他想不管对方是人是鬼,是神是妖,总有露出马脚的一天。他被李爷爷收养后,虽然从小熏陶在风水迷信的氛围里,但他不相信这些,爷爷也从不肯教他这些。
爷爷要他读书,好好读书,考上好大学,做一个对国家有用的人,他也认真学习,每次都能得第一名。
可忽然之间,什么都变了,爷爷被抓,直到去世那一天还被人当作是牛鬼蛇神。这间屋子也被抢走。
他初中毕业后,没有哪一个高中肯接受他,肯让他入学,即使他成绩很优秀,他知道是谁从中作梗,但当时的他还弱小,只能在困境面前无能为力。
看到李敏柔的种种奇怪现象,徐炽有点相信爷爷曾经说过的妖狐鬼怪的故事是真的了。但他不想没有确凿的证据就给人定下罪名,他曾经被人冤枉过,知道是什么滋味。来日方长,他想。
徐炽做下决定,利用救命恩人这个身份接近李敏柔,暗中观察对方是否身份异常,根据结果见机行事。
有了行动方针,徐炽放下心来,按照往常的习惯,拿起衣服去洗漱。
第二天一早,李敏柔从家里出来,就看见徐炽经过自家门前,她扬起笑脸跟徐炽打招呼。徐炽见到她,神情一顿,僵硬着脸点头。
李敏柔吃了一惊,按照她以往的印象,徐炽除了对长辈比较有礼貌,跟村里有些交情的男人打交道外,从不理会其他无意义的人和事。
每次,李敏柔跟他打招呼,他只会高冷地看你一眼,然后路过。今天太阳从打西边出来了?还是前面的徐炽被人夺舍了?
徐炽看见李敏柔那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脸上神情有点不自在,踟蹰几秒,他开口:“昨天,多谢你帮我浇水。”说完,加快步伐头也不回地离开。
李敏柔再次傻眼,睁大嘴巴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他不会专门等在这里感谢我吧,她不由自主地想。
今天李队长分派给大家的任务都不重,因为正值黄豆收获期,今晚半夜大家都要起来割黄豆,白天不能太过劳累,不然半夜可起不来。
李敏柔很是好奇为什么割黄豆要选在半夜,经过农家好手李建军的解释,她才明白。
原来,自上次台风天后,李家庄将近一个月都没有下雨了。天气干燥高温,黄豆成熟得快,豆荚更是开始干枯,一碰就容易爆开,豆子爆在田地里很难全部捡起,造成不必要的损失。半夜起来的的话,黄豆苗上的露水还没有干,豆荚比较柔软,就不容易爆开。
今天分配给李敏柔的任务是放牛,村里的有五头牛,原本是由下放到李家庄的,被造反派称为臭老九,走资派的几位老人照看,但是今天他们被压去公社进行思想汇报,没有时间照看这几头水牛。
这些水牛可是村里最重要的劳动力,也是最重要的财产,当然不能委屈了它们。本来,平时是交给村里小孩的,但开学后,他们都开学了,留下的都是像小豆花这个岁数,只知道玩的小孩子。
村里也有没去上学,跟李敏柔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子和女知青。
但是吧,谁都知道李队长一家都很照顾李敏柔,而李敏柔这个月来表现得也很优秀,比大部分村民都能干,也不怪李队长偏心把这个任务分配给李敏柔了。
其他人就算不服,也只能在心里嘀咕。谁叫李敏柔在李家庄有靠山又很能干呢。
这些暗涌,李敏柔是不知道的。她现在很新奇,第一次摸到以前只在书上看过的勤劳朴实的象征动物。
她围着这几头牛,一时摸摸它们的牛角,一时摸摸它们的脊背,兴奋得不得了。她想着待会避着人,一定要坐一坐牛背,当一回牧童遥指杏花村的放牛倌。
然而,梦想是丰满的,现实却过于骨感。李敏柔惨败于拉牛出牛栏的第一步。无论她怎么牵着绳子,这几头牛大爷仍旧一步不迈,哼哼唧唧地低头在食槽吃草料,不理会前面拉着它们的人类。
缠斗了快半个小时,李敏柔欲哭无泪,再也不作骑牛吹笛的美梦了,能把它们拉出牛棚,她都能谢天谢地了。
“怎么了?”背后传来一声疑问。
李敏柔转身,看见来人,立刻看见救星一样。她摆摆手上的绳子,苦着脸,“牛大爷不听话,我拉了一早上都没把它们牵出牛栏。”
噗嗤一声,徐炽被李敏柔的称呼逗笑。
李敏柔看着对方的笑容,呆了。她从没看过气质这么冷的人笑起来这么好看,简直春风化雨,跟对方的冰冷气质矛盾起来。
徐炽看到对方一副看呆了的模样,有些羞赧,脸上不觉有些发烫。他清清嗓子,“你牵绳子的手法是错的,要往牛鼻的正前方拉,不要歪了方向。还有,这头最壮实的是五头牛中的老大,你只要管好它,其他四头就会乖乖跟着,不用费什么精力。”
徐炽不等李敏柔反应过来,指点完就背着猪草离开。
李敏柔看着徐炽离开的背影,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失礼,她懊恼无比,双方关系才刚刚和缓,怎么能犯花痴呢。
然而已经失去了道歉的机会。李敏柔无法,只能在心里暗暗警惕,下次聊天是要注意表情管理。
她按照徐炽的指点牵着其中一头最壮实的水牛,果然,那头牛就老老实实地跟着李敏柔的牵引,走出了牛栏。其他四头,不用其他动作,就自发地跟在头牛的后面。让李敏柔轻松不少。
李敏柔把牛牵到离李家庄不远的河边上,河水清澈,在太阳的照耀下,波光粼粼。河岸两边的水田里都是刚种下去不久的秧苗。她还记得当时抛秧时,秧苗歪歪斜斜倒在田里,现在都精神抖擞地直起了身子,一眼望去,满眼的绿意,令人心旷神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