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之内平静如常,皇宫内却是乱成一片。
先是黎正跪在殿前,控诉宇文云英窝藏乱贼,再是黎嫔在殿前哭诉,状告宇文云英嚣张跋扈,枉顾人命。
得了消息的宇文泰,也是第一次踏入了东宫。
环顾了一眼东宫之内,觉得这里终究还是及不上丞相府,也不禁连连摇头叹气。
本来神情恹恹的宇文云英听到了消息,立马开心的小跑了出去,拉住了站在正厅内的宇文泰的手:“父亲怎么来了?也不先通个消息。”
“你说呢?”
宇文云英挽着宇文泰去了上座坐下,眼眉间皆是笑意的倒着茶水:“是谁来向父亲告状了?”
“倒也没人,只是想来问问你到底是怎么个回事。”
将茶水端至宇文泰手中,宇文云英懒懒的撑在案上:“不过就是一个跋扈的女子想要耍耍威风,也不是多大的事儿。”
“那你可能自行解决?”
“这种小事父亲就不用操心了,女儿自己解决即可。”
“如此便好。”宇文泰放下手中的茶杯,语重心长的说道:“其实此番前来,也是趁着太子不在,来与你说说另一件事。”
“父亲请说。”
“虽说我宇文家根基深厚,在朝中也如鱼得水,但这终究还是元氏的江山,你如今作为太子妃,亦是未来的皇后,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也为了我宇文家,还是得有子嗣才可。”
“子嗣?”宇文云英心中犹如一根针刺过一般垂下了头:“这……”
宇文泰以为这是小女儿般的娇羞,倒也不介意的拉住她了手,轻轻拍了拍:“虽说你们成婚时日不长,此事也不急,但终究也是件大事,你还是得时时警醒着些,早些诞下嫡长子才是。”
宇文云英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径直点了点头。
宇文泰也回想到往事,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过去的事并不重要,知晓此事的人也都不在了,你大可放心。”
送走宇文泰后,宇文云英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任谁也不许打扰,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的捂着自己的肚子。
方才宇文泰的话突然让自己将记忆拉回来两年前,那时木远陵让自己与元钦相亲,不经意之间珠胎暗结,也是那个被其毒死在腹中的孩子,可能是自己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孩子。
那时回到宇文泰身边后,军中的大夫来为自己看病,也是断言胎已死在腹中,必须得用汤药将其引产出来。
不过在当时,那个大夫也告诉了自己,毒性已经深入体内,虽然能拔除,但死胎待在腹中太久,已经损伤了身体,即便日后再加调养,可能也没有办法再怀上孩子了。
那个大夫虽然后来不知被宇文泰送去了何处,但也谨遵了宇文云英的吩咐,将这件事烂在心里。
如今只有自己知道真相,也只有自己独享这份痛楚,宇文泰说的话确实在理,于公于私,自己早日怀上嫡子的确是最应该做的,奈何世事就是这般无常,没有人可以圆满。
即便日后登上了后位,可以坐拥江山,可以权倾天下,那又如何?缺憾之处如此多,这样的命途又哪里值得歌颂。
越想越是愤懑,宇文云英又是不由自主的拿起那只木簪:“你说说,我借了你的命,是否就活该遭受这样的报应?”
黎正与黎嫔在殿前跪了三日,直到大雪纷飞,天寒地冻,黎嫔终于是支撑不住晕了过去,这场闹剧才终于是临近结束。
皇帝也是无奈,只得是御赐了许多珍宝给黎嫔,以作安抚用。
而黎正却是不愿意了,直言东宫包藏反贼,宇文云英有犯上作乱之心,必须得严惩。
皇帝看着已经殿下的黎正只能是接连叹气,心中万千的无奈,且不论此事到底真相如何,就论即便宇文云英真有那个心,自己又能如何?
自己这个任凭处置的皇帝,即便是被宇文云英提剑给砍了,那又能如何,他宇文泰总有千万种方法替她洗清嫌疑,也会扶持新的皇帝登基。
黎正义正言辞的说着太子妃的罪状,皇帝却一句也听不进去,只是目光盈盈的看着远处,心里想起了先皇后,那个温婉如春风的人,若此时还在,是否能帮自己想想法子。
终于,皇帝摆了摆手,语气沉重的问道:“黎正,你到底想如何?”
“太子妃窝藏反贼,谋反之心昭然若揭,且对皇上的后妃如此不敬,竟敢随意处置宫中宫女,其罪当诛啊!”
“当诛?”
“皇上,太子妃背靠宇文家,由此可见,宇文家早已有了谋反之心呐!”黎正挪着已经跪得失去了感觉的膝盖:“皇上!这宇文家留不得了啊!”
第二卷 一百八十六 织网
“放肆!”皇帝突然神色大变,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敢诋毁丞相,你该当何罪!”
黎正一下呆在了原地,被殿上皇帝骤变的神色吓得脸色白了白。
“黎正出言不逊,着革去卫长之职,扣除俸禄,罚其在家中反省一月,无召不得外出!”
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黎正,就已经被侍卫请出了皇宫,脑中一片迷蒙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直到到了家,被父亲关在了自己屋中,都还未从其中反应出来,只是呆坐在屋中念叨着:不会的,不会的。
得了消息的红珠高兴的跑来告诉宇文云英,已经恢复了精神的她正在屋中看着下人呈上来的账册。
“小姐!”红珠高兴得都忘记了行礼:“那黎正被革了职,还被罚在家中思过一月呢!”
“有什么好高兴的?”
“这讨厌鬼被罚了,自然是该高兴啊……”
宇文云英看了一眼不争气的红珠:“皇上这是变相的保护他。”
“保护?”
“革职、思过,又没要了他的命,只是为了堵住众口,也让宇文家说不出话来。”
“红珠不明白。”
“皇上知晓他兄妹俩这样一闹,定是与我宇文家结下了梁子,为了不让我们出手,这便先行对他进行处罚,等雨过天晴再官复原职,既全了宇文家的面子,也留住了那小子的命。”
“原来如此……”红珠气得拍了拍桌子:“那便如此放过那个黎正了?”
宇文云英翻完了账册,觉得这里面有许多不清不楚的账目,想来是得好好查查了。
“他不是还有个亲妹妹黎嫔吗?”
“对哦。”红珠想了想,还是没明白:“不过,那又该如何?”
“等。”
“等?”
“等那条暴躁的鱼自己上钩。”
红珠一脸疑问的看着自家小姐,好似自宇文泰来过了之后,小姐就有些变了,不仅管起了平时不爱管的宫中杂事,还有了心思做起了打算。
其实红珠不知,那日宇文泰不仅说了子嗣之事,更是提醒着宇文云英该警醒哪些事。
对于如今的她来说,最重要的不过是宇文家,既然宇文家需要一个皇后,需要一个出类拔萃的掌权者,那自己当然会承担起这个责任。
自嫁入东宫之后,虽然元钦的确是将主理之权教给自己,但苦于自己一直闲散,鲜少过问宫中之事,如今拾掇起来,却是觉得比曾经主理杀人岭还要麻烦许多。
这东宫规矩颇多,琐事也多,幸而目前还只有自己一个妃子,若是日后来得多了,恐怕更是麻烦。
在接手事务之后,宇文云英完全是忙了起来,丝毫顾不上小别院还有一个人。
元廓也甚是安静的待在院中,好好的养着伤,只待早日修养好后赶紧离开,不再给那个人添麻烦。
半月之后,宇文云英终于是想起了还有个人在小别院,这才手里捻着一串珠串去往了小别院。
刚走进屋,就看见伤势已经大好的元廓已经在收拾东西。
“伤好了?”
“这些时日多谢了,我拿些路上用的东西不介意吧?”
“齐王随意,日后记得还就好了。”
元廓笑容有些尴尬:“怎么长嫂还斤斤计较起来了。”
宇文云英并不回答他,只是在屋中转了一圈后,看了看站得笔直的元廓,确认的确是无虞后才开口:“准备去哪儿?”
“待在我本应该在的地方。”
“多久回长安?”
“按照原先的计划,应该不出三月。”
“那便好。”
元廓眼里有一丝欣喜滑过,嘴角的笑意也不断在放大:“怎么了?”
“太子成婚得晚,你可不能学他。”
元廓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只是看着面前的人不说话,倒是宇文云英神色轻松道:“再过不久,你也到了成婚的年纪,司空长乐正公惠之女,有容色,倒是与你年纪相仿,十分相配,你也是时候该有个齐王妃了。”
“你……”元廓稍稍抬起的手指弯了弯,终究还是缩了回去:“你应该知道我的心意。”
“你自己选择吧,本宫不过也是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