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哪怕冥魅一辈子都想不起来那些事,一辈子都不能恢复灵力重新成为上神,他都不会在乎。
将这些话一股脑儿全到倒给了李淳风,气得小胡子也不知该怎么说他才好。
关心则乱,果然是没错的。
“你就是不找三生石,人家也要抓着你女儿不放的,彼岸花神,唯一能压制三生石的,崔钰,你这是被调虎离山了懂不懂,鬼鸟一族就算真吃小儿,敢吃到泰山府头上,你可真是变了,做了神仙之后都那么多疑么?”
跳着脚骂了半天,只看着男人脸上的血色都被他骂没了。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回府,难道要叫人把婳棠榨干么?”
话音未落崔钰就走了,这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倒真不像是他的行事作风。
“多缜密的一个人,竟也着了人的道了。”捋了捋小胡子,转身对着云兮道,“我跟着他一起去,你好好待在这儿。”
临走又有些不放心,补了一句,“那傀儡到底怎么回事,成精了?”
云兮自然不知道那傀儡怎么回事,她这辈子只做过两个傀儡,一个是仿照孟姜的样子,给了魍魉,另一个就是那个小金吾卫。
看着自己夫婿远去的背影,女子有些懊悔,“早知道就不做那个小娃娃了。”
“磨喝乐本就是凡人在七夕时节供奉牛郎织女的,你倒好,每次只做一个,人家形单影只,自然要找一个伴儿的。”贺云歆在旁边轻叹了一句,世人讲究成双入对,供奉的时候也力求平衡,在这方面形单影只总是不吉利的,“不过虽是如此,但也没有见谁害了自己玩伴的,你放心好了,那小东西怕是比帝姬和首判还急,先一步去找小帝姬了。”
闻言双手合十,云兮默默念佛,那个小娃娃替孟姜和魍魉待在了一起,也算件功德,而这个若能护着婳棠就再好不过了。她的娃娃,总不会是恶灵的容器。
崔钰回到府上的时候,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横公说冥魅抱着婳棠匆匆回府,叫他留下报信,“小帝姬高热不散,帝姬着急,想要府君渡些灵力给她,这便走了。”
按着太阳穴,男人忽然觉得有些头疼。
“呵,你说鬼鸟食小儿,一杆子将崔钰支了金陵那么老远,现在又说冥魅去了泰山府,老东西,怎么哪儿都有你。”一旁的李淳风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反正自己一个字儿都不信。
“我愿意避嫌,崔钰,我就留在这儿,你大可叫百鬼去贺家搜寻,冥魅是否真如他所说去了泰山府有待考证,但我觉得你最先应该去的是凤粼洲。”
横公静静听着,一言不发。到了这个时候,已是少说少错,不说不错,他一把年纪没必要跟一个凡人浪费口舌,反正不论说什么都是贼喊捉贼,他要做的只是拖延时间罢了。
给玄深争取最后的时间,叫他把三生石给化了。
“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叫我猜中了?哼!”李淳风拉着袖子就想揍他,却没想到对方忽然又冒出一句来。
“我愿与大人同去凤粼洲面见水君。”横公态度不卑不亢,时至今日,连崔钰都有些佩服他了。
“不行不行,你要是去了,跟玄深来个里应外合,那人家一家子不都得死在那儿。”李淳风站起来挡在好友前面,对方不清醒,自己可得替他留神。
“大人这话,便是诛心了。既然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不如领兵到凤粼洲去,总不用怕了。”
“调兵?那是重罪!万一没找着,这屎盆子又要扣在泰山府身上,你才是其心可诛!”
迈开步子朝外面走去,崔钰手执朱砂笔在敞开的大门入口凭空写了一个“禁”字,“李淳风,看好他,若水君伏诛,他就是唯一的证人,那人过往的所有罪行都需要他的口供。”
横公不懂方才还惊慌无措的男人为何忽然就作出了决定,即便李淳风与他要好,可经历了这么多,崔钰该明白人心可畏,他应多存疑才是。
“我不是帝俊,没有心的人才会疑神疑鬼,我有心,且我也相信我的心。”顿了顿,男人继续道,“你在拖延时间,我也在拖延时间,横公,你可知你为什么会卷入这些是非中么?”
“因为你是什么样的人,便会遇上什么样的事,人说自作自受,确实是有几分道理的。”
并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又在盘算着什么,横公自己本没什么可怕的,但看他这个样子,忽而有了几分恐惧。
门外已经集结了泰山府的阴兵,天君给了冥彻旨意,只告诉他不论凤粼洲是否牵涉其中,他都可放心去查。
这一次,帝俊愿意做这个坏人,替冥府背罪责。
“杀人的事情我来,那个混蛋有一句话说得没错,仇要自己报。”崔钰听完冥彻叫鬼差传来得话,由左右伺候着穿上铠甲,“还有什么旁的旨意么,一并说完,待会儿见了血可就没工夫理会那些有的没的了。”
鬼差闻言拱手,恭恭敬敬答道,“天君说等到事情尽了,再无兄弟阋墙,三界要重新封神。”
“他什么时候那么大方了,从前脏手的活儿叫别人做,他撇的比谁都清,这次怎么,赢了算我们的,输了算他自己的,天君还会做这么不划算的买卖?”
第545章 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
冥魅抱着孩子一进入凤粼洲就觉得不对劲。
若说晦暗,天下没有什么地方会比泰山府更黑。府里虽掌管寿夭,俱是往生之人,可轮回之处依然彰显生机,刑罚虽然严苛,却也都是有理有据,鬼差虽然可怖,但每每逗起趣儿来也是叫人哭笑不得.....
而凤粼洲之内,竟无半点活意。
清冷,压抑,几乎叫人喘不过气来。
“四妹妹。”入耳一道极温柔的男声,唤得冥魅浑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
她转过头去,果然看见那个病弱的水君披着厚厚的裘氅,缓缓朝她走来,“四妹妹,坐。”
“水君安好。”行了个礼,冥魅将怀里的小人儿抱得更紧一些,唯一庆幸得是婳棠一至此处果真好了许多,呼吸平顺,身体也不那么烫了。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套,甯姣活着的时候,咱们关系是极好的。”言毕又咳嗽了几声,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那么甯姣死后呢?还一如往常么?
这是冥魅心里的疑问,却是没有说出口。
“四妹妹此次来有什么事么,我记得还有些时日才满月。”抬手指了指她怀中的孩子,男人笑笑,不似是在做戏,“四妹妹是怕我到时候不去,特意叫我看看甥儿有多可爱么?”
挤出一个笑容来,冥魅摇摇头道,“二哥哥说笑了,是孩子病了,我病急乱投医,想借二哥哥的寒玉床一用。”
“病了?那不该去找孟婆么,或是九重天上的医仙,怎么来这儿了。就算我久病成医,也治不了小儿的病啊。”话虽如此,可玄深还是一步一步朝她们母女二人走了过来。
本来他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冥魅已经想顺水推舟就此告辞的了,谁承想对方竟是伸手探了探孩子的体温。
“宁儿身体一向康健,除了母亲过世的时候病了一阵子,一直都没叫我操心过。”
说着说着便红了眼睛,玄深沉浸在回忆里,笑容都变得有些苦,“我和她自小青梅竹马,帝俊要选秀,我便抢先一步将人娶了进来。”
“二哥哥.......”
“所以我一直不明白,她怎么会为了救你,甘愿把自己的命搭上,连我和孩子都不顾了么?”
“不是的,二哥哥......”冥魅想要解释,关于那件事她也很自责,女子一脸愧意地看着他,语气哀伤,“可是二哥哥,杀了甯姣的人,是你啊。”
玄深的瞳仁倏地微缩,继而又放松下来,“你都知道了?”
知道了也没什么可怕的,反正一切都已经晚了。
冥魅从见到男人的一瞬间就觉得头疼不已,像是幽暗的天幕忽然被撕开一个缺口,光芒雨露一下子全倾泻出来,砸得她一时负荷不了。
她和崔钰想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与其被动地等着对方出招,倒不如先下手为强。所以她直接来了凤粼洲,没想到事情真就成了。
“你本来可以做得更隐秘些,叫人查不出你,护着玄宁平平安安长大。可是我猜你怕是没有时间了,所以一次又一次铤而走险,二哥哥,要知道在河边走一次可以,但走得多了总会湿鞋的。”
“是啊,我是时日无多了,但四妹妹,你现在也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罢了,就算你早就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你们泰山府的人一贯自信,你当我凤粼洲是什么地方,你孤身一人过来,外面的人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救你出去。”
“你还真是破罐子破摔,若叫人知道你杀了我,即便帝俊为求平衡不许泰山府与你报仇,你想想你的玄宁,她日后该如何自处?”轻抬眼眸,冥魅知道三生石就在他身上,自己有所感应才能恢复记忆,而既然他们离得这么近,夺回法器应该不是件难事。
玄深并不知道她在盘算什么,只是对她的话不屑一顾,“你真当我要将宁儿许给你们泰山府么,我怎么会叫我的女儿嫁给她的杀母仇人,我应下来不过就是叫泰山府放松警惕,以为我根本不恨你们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