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睡意全消，脸上写满震惊，冥魅连鞋都没穿，就这么愣愣地看着他们俩。
“什么继续，崔钰，他说什么？”
见她误会了，两个人都有些无奈。
“他在给我上药......”
夜风冷，泰山府的夜风就更冷，被轰出来的冥彻一个人站在庑廊上叹气，只觉周身都凉透了。
冥魅跟着崔钰回到人间已是两年后了，他们回了长安，住进了崔钰从前的宅院里。
明家人自他们走后不久就忽然接到了圣旨，陛下说派了使臣去倭国，想要明家兄弟护送。按理说明大已经卸任了，且就算是护送也只需要男丁，可玄宗的旨意却是要明家大房所有人一起随行。
除了明五，素素当时有孕在身无法远行，明五便辞去职位留在家里，而后一家人四处游山玩水，倒是自在得很。
明家二房留在东都守着老宅，明七和明九则都去了长安等崔钰，除了偶尔能收到大哥和五哥的来信，一家人再也没有团聚过。
冥魅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可心里还是忍不住难过，但肚子里的小家伙闹腾得很，她整日吐个不停，吃什么吐什么，也就没有心思去想那些。
玄宗知道他们回来了，一颗心这才落了地，虽然他二人若是想跑自己也拦不住，但他不会像祖父那样跟神仙硬碰硬。他很清醒，只希望靠着诚意打动，能得上天垂怜，叫这盛世千万不要毁在自己手里。
“托夫子的福，我们在这儿一切都好。”老七和老九按照他的吩咐来了这里，除了修缮宅院，两个人偶尔也帮人驱鬼除魔，尤其是明九，他这两年术法修习得很好，连李淳风都说他有天赋。
是个风流倜傥的方术士。
而明七则喜欢待在幕后，极少轻易出面。
“陛下近两年对金陵贺家的宣召愈发频繁，可是大唐国运昌盛，我不明白他为何这么担心。”好好的一家人被拆散两地，明九心里确实别扭，但皇命难违，只得盼着远在外乡的兄嫂一切安好。
而今崔钰带着妹妹回来了，明九一时开心多饮了几杯，话也就有点多。
“这也正常，人在顶峰其实最胆战心惊，行差一步便是万劫不复，还不如在谷底退无可退，也就什么都不怕了。”
吃过晚饭，冥魅拉着崔钰的手小声道，“陛下都这么大岁数了，应该不会因女色误国吧，我瞧着他并不流连后宫，除了武惠妃并没什么得宠的嫔妃。”
“诅咒是你下的，我那时被罚去修罗界，并没有来得及问你到底做了什么，所以我也不知道。”揉了揉她的头发，神色也颇为无奈，“所以要尽快找到三生石，不然真是没有化解的方法。”
“自己打得死结，真是跪着也要解完呢。”
第516章 婳棠
如果说前三道诅咒只是为了恶心太宗，那么第四道便是要拖所有人下水了。
崔钰吃过一次亏，断不会看着她再错一次。倒不是不愿替她收拾烂摊子，只是他可以宠她一辈子，但旁人却是不行的。
玉山娘娘的事很快就传开了，帝俊自是知道联结的事情，也知道冥魅当时是被什么所拖累，可那些话他没办法说，既是为了女子的声誉，也是为了自己的名声。
要叫人知道三界之乱也有他的原因，那他哪还有脸留在天君的位子上。
所以即便不知道泰山府究竟做了什么说服玉山娘娘替冥魅洗刷污名，他都愿意睁一只眼闭睁一只眼，顺水推舟。这样日后再面对冥彻和玄深的时候，那些愧疚便少了许多。
不日天兵便在凡间寻到了阮瑟瑟，曾经聪慧的女子不知为何变得痴痴傻傻，问她什么都答不出，记忆停留在崔钰受伤的那一晚，她拿着他的龙凤佩，口口声声说要断了他与泰山府帝姬的联结。
物证虽然已经没了，可是罪魁祸首自己认了罪，又有证人，这桩公案轻易就有了定论。
阮瑟瑟被罚回了修罗界，崔钰故意只收了她的爽灵，留下了她的幽精，既让她在面对修罗男子时痛苦至极，又不能如从前一般有方法摆脱。且修罗族人因她而获罪，对她自是痛恨不已，曾经的罗刹女如今像是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寿数绵长成了最可怕的诅咒，让她就只能这么一日一日捱着，生不如死。
陆朝也成了最惨的一界修罗城主，之前因为泰山府君大婚降下的赋税现在又长了三倍不止，应付族众怨声载道的同时还要想尽一切办法上税。
他本来担心自己生女儿，还想求崔钰垂怜，现在幸好是得了个儿子，不然也只能即刻掐死了，省得她活在修罗受苦。
凤粼洲对此倒是没什么异议，玄深只道杀死甯姣的是那些渔民和鲛人国的人，他血洗四海，恩怨两清，至于背后是谁，又有什么样复杂的牵扯，于他而言并没什么区别。
众人对他的态度并不存疑，可只要细想就会觉得不对，如果按照他的思路去想，幕后真凶不论是谁，惹出祸事的都是泰山府帝姬，那么崔钰所做的这一切都是无用的。
玄深似乎并不希望大家原谅冥魅。
只是崔钰的注意力当时全在她肚子里的孩子身上，倒也没想那么多。
彼时的人间正是春日，海棠花洋洋洒洒落了一院子，女子坐在院中的秋千架上，与旁边的繁花相映成画，落在崔钰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
“若是女儿，就叫婳棠吧，姽婳的婳，海棠的棠。”
既姽婳于幽静兮，又婆娑乎人间，是宋玉的神女赋。
“那若是男孩子呢？”偏着头问了一句，脚尖轻点地面，把秋千停了下来。
“还没想好。”
“你可真是偏心。”
两个人正说着话，明七从宅院里走出来，翩翩少年温润如玉，倒是很得崔钰的真传，“夫子，十妹妹。”
“七哥，九哥呢？”冥魅此刻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但还是唤他们一声兄长，“是不是又去伎馆了？”
她对明九的风流见怪不怪，要说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也真是大，眼前这一个年近十八依然守身如玉，那个才不过十六岁，已经睡遍东西两都，是秦楼楚馆的常客。
“没有。”似是有些难以启齿，明七犹豫了半响才道，“老九去了，金仙观。”
“哈？”两人一时都愣住了，冥魅先一步反应过来，既吃惊又觉得好笑，“他不会是去勾引万安公主了吧，人家可是女道士啊。”
崔钰皱了皱眉，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
“十妹妹你小点儿声。”老七轻咳了一下，比当事人还要尴尬，“别污了.....公主清誉。”
此话一出，冥魅笑得愈发狡黠，遇上她九哥的女子哪还有什么清誉可言，花丛里的浪子，床笫间的老手，别说是个小道姑，就是个贞洁烈妇也要被带坏的。
“你盯着点儿他，别惹出什么祸事来。”
“是。”明七得了崔钰的嘱咐，匆匆忙忙便赶去了金仙观。
“也不知九哥得手了没有。”站到了秋千架上，冥魅想着若是荡到高处的时候能看见那道观就好了，一旁的男人吓得脸色都白了，忙从后面扶住了她。
“你赶紧下来。”
“干嘛，怕我摔了你女儿么，还是怕摔了我？”
“我当然是担心你。”
“我告诉你，如果生了女儿，你不可以疼她不疼我，听到没有。”
“好好好，我都疼，都疼。”
“........”
“我疼你，我只疼你。”
好不容易哄她下来，却又被他缠着出门。
“我想吃樱桃酪，也不知现在有没有，夫君你陪我去吧。”他们没有成亲，可冥魅却改口了，反正之前已经拜过两次堂了，虽然每次都不是以真实身份，但好歹他也是写了婚书的。
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她不太计较那些，倒是崔钰觉得委屈了她，总想着弥补。
“樱桃酪太凉了，你有着身孕不能吃......”话说了一半又叹口气，他拗不过她，只能妥协，“不许吃太多。”
“夫君真好。”踮起脚亲了他一下，冥魅脸上露出一丝狡黠，“城东盛传出了猫妖，不知夫君听说了没有。”
“你到底想干什么？”贪甜吃凉还不行，这女人竟然还打算亲自去捉妖么？
“你不是说我有只猫遗落在凡间了么，我想去看看，顺便让她给我讲讲从前的事。”
“有我一个人讲还不够？”
“你又不知道我最后和孟姜说过什么，阿黛被安康养着，肯定知道最后的事情。”她听崔钰讲了那些往事，担心自己被挖心之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把魍魉的秘密也尽数倒了出来，万一毁了人家夫妻一时情分可怎么好。
“我得全都知道，才能记起那些诅咒是什么，又是怎么发生的才行啊，不然就只能等九哥睡了万安，她是公主，肯定知道宫里的事。”
点了点头，崔钰表示认同，“这主意也不错。”
反正只要她不去冒险，谁吃亏都没关系。
第517章 金仙观
金仙观。
明九推门进去的时候，少女正在禅室诵经，一袭道姑衣衫的女子生得格外清丽，和外面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对比鲜明。屋里就只得他们两个，见她念的认真，他也就没有打扰，坐在外边一口一口喝着清粥，想要醒醒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