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他给长孙蓉嫣送了什么聘礼自己并不清楚,但单看那柄雕花的珊瑚如意就知道崔府给出的礼单必定十分丰厚,这样一想,她心里便多出了一些比较感来。
“很多,我叫人一样一样抬进来给公主看吧。”嘉志一提到那些东西,脸上便露出难以抑制的兴奋之情,将手里的糖放到桌上,出门把人招呼了进来。
一个个小厮手捧着各式的漆盒站在冥魅面前,少年一边将盒子逐一打开,一边介绍着,“这盒是耳坠子,这盒是玉佩,这盒是头花,这盒是珠钗.......外面还有各色的罗衫襦裙和布匹,公主可以等一会儿得闲了再慢慢看。”
“哦,对了,还有这些,”走到最后一个人身边将他手里的盒子打开,一叠书册映入冥魅眼中,“这是府上的田产、房契,公主看看有哪里不明白的可以问我。”
“都是少爷亲自挑的,比之前夫人给长孙小姐的多好多。”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这是吴伯临出门前特意嘱咐的。
“这......这些都是给我的?”冥魅被他这些东西惊得有些不知所措,她转过来看看灼灼,结果发现这小丫头正双眼放光,盯着那些珠钗首饰笑得嘴都歪了。
“公主,这不是前几日送来的画像里画着的珠钗么?大人竟然让人做出来了,可真好看呢。”青玉雕凤的发钗精致夺目,和自己小像上戴的一模一样。
“还有这个,这个也是画里有的,合着大人那日送来的画里还有这样的名堂呢。”小丫头对着那些聘礼啧啧称奇,引得整个南薰殿的丫鬟都投来了艳羡的目光。
原来他并不怕麻烦,他愿意给她画满头的珠翠,还舍得花时间花金钱将那些再一样一样做出来。
“不止这些,还有许多古董字画、名贵药材、古玩瓷器什么的,都放在陛下给您在府中新建的宅院里..........”
想来他家少爷几乎把全副身家都拱手送给公主了,自己当真是半点都没留呢。
闻言,冥魅忽然疑惑地问到,“宅院?什么宅院?我上次去怎么没看到.......”
只是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自己去过崔府的事情说了出来,着实有些难为情。
嘉志见状,激灵地接话到,“多谢公主前几日去探望小的,小的住在偏房,公主没看见新宅院也是正常,那地方是扩建出来的,就在最里面的院落后又加盖了一进,因为临近街市,少爷特意让人盖了看街楼,给公主解闷用。”
“嘉志,”从进屋后便一直没出声的男人忽然打断了自己的书童,崔钰见他越说越多,该说的不该说的全抖了出来,把自己要留给她的惊喜也一并提前透露了,“东西放下吧,你在外面等我。”
“好。”笑嘻嘻地摸了摸脑袋,少年正想出去,却被冥魅一把拉住了。
“等一等,”她看了一眼灼灼,小丫头马上心领神会地从袖子里掏出好几个厚厚的红封塞给嘉志,“这是赏给你们的,外面天冷,辛苦大家走这一趟。”
明显比刚才接到糖时更欢喜,一行人谢过冥魅,便放下东西走出去了。
殿中一时就只剩她和崔钰两个人,虽然他此番并没有让自己失望,可这受宠若惊的感觉却也让她多了几分惶恐。女子绞着青葱般白嫩的手指,小声道,“我有这么好么?”
“不然呢?”被她这妄自菲薄的样子逗笑了,崔钰还是头一次看见她如此,“知道宫中什么都有,你又什么也不缺,怎么竟还被这点东西吓着了。”
哪怕知道即便没有这些东西她也会心甘情愿地嫁与他为妻,可崔钰还是想把最好的都给她,这样才不会叫他的魅儿委屈。
“我从前听人家说,男方家给的聘礼越重,就越表示重视未过门的媳妇,而女方的嫁妆越丰厚,在婆婆家的地位就越高。本来觉得不过是把女人和这些东西一并放在天平上反复掂量,用权势富贵博一世长安。”
“可是今日看你这样把这些东西摆到我面前,才知道礼轻情意重都是骗人的。”娘家也好夫家也罢,肯真金白银拿出来给女儿媳妇添彩,必定是心里看重,不是彰显富贵,而是表示尊重。
夫妻间最难得的便是可以跳过银钱真心相待,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好在这两样,她都得到了。
第159章 数不清的麻烦要料理
“先前你说不要另修宫室,陛下怕委屈了你,所以到底还是将府邸扩建了。我叫人在那外面也种了许多海棠,到时你愿意住在原先的院子里也行,住在新院也可以。”摸了摸她的头发,崔钰眼底一片柔光。
礼轻情意重是不是骗人的他不好下定论,但冥魅有一点说的不对,哪怕她并没有嫁妆,自己也会让她在婆家挺直腰板,断不会叫人欺负了去。
“瞒得这样紧,宫中竟一点风声都没透露呢。”南薰殿里堆金积玉,繁花似锦。冥魅抱着崔钰站在殿中央,觉得自己就像是腰缠万贯又蓄了男宠的富贵帝姬,颇有几分纸碎金迷的味道。“你把田产金银全都给了我,以后家里的中馈就掌握在我手里了,你可得乖乖听话才行。”
闻言,男人嘴角勾起一抹坏笑,牵起她的手道,“你先看看自己这双手,再来说谁养谁吧。”
女子的手白嫩娇柔,软若无骨,手指则尖尖细细的,分外好看。只是冥魅十个指尖纹路一致,半个斗纹都没有。
“喏,这就叫好一双富贵手,没半个聚财斗。你不把家败光我就谢天谢地了,还指望你养我?”崔钰语气里的揶揄再明显不过,可那漫不经心的态度又仿佛并不在意这些银钱似的。
“那你还肯放心把钱给我?不会是做样子的吧?”冥魅不高兴地把他的手翻过来,“那给我看看你的。”
得意的笑容从男人的眼底溢出来,像是一个奸诈的商贾,将那副书生皮囊下的腹黑狡猾全都显露了出来,“我赚钱给你花,所以是我养你,懂么?”
崔钰的大手指节分明,且指尖纹路刚好与她截然相反。难怪即便他婶母将大房的财产夺去了大半,他却还是能给她备出这么丰厚的聘礼来,这男人如果不做官,经商定也是一把好手呢。
想起那个婶娘,冥魅眼中露出狡黠的光芒来,谁说她只会花钱的,待她嫁过去,一定要好好和对方算算这笔账。
“对了,你方才说你哥哥,怎么了?”崔钰想起她刚才没有说完的话,问了句。
“你不知道,府里现在可热闹了,紧那罗族的嫡长女倒贴,灵狐谷的幺女又叫我哥哥带了回去,现在三界内物议沸腾,都对我哥哥刮目相看呢。”
平时不近女色的泰山府君忽然一下子纳了两个姬妾,连帝俊都有些不适应。
“那天君呢?没有怀疑么?”心里盘算着那个天君应该不会这么好糊弄,崔钰不知冥魅是如何骗过他的。
“我之前跟他说了,是度朔山灵狐谷的狐狸救了我哥哥,可是那小狐狸家里人待她不好,我哥哥为了报答救命恩人,就将她皆回府了。”摊了摊手,她叹口气道,“帝俊虽然不好骗,可我同他虚与委蛇,半真半假的,他一时三刻倒也不会发现什么。”
“想来为了骗过我们的天君大人,哥哥肯定会偏宠绮罗一点,而墨璃不过是他用来平衡后院的棋子罢了。只是我瞧着那小狐狸也是真心喜欢他,刚好可以为我所用。”
“谁能想到你哥哥这艳福背后竟藏着这么多玄机,身边一下子被人安插了两个眼线,泰山府一时恐怕很难消停了。”再强大的人也经不住被人这样算计,泰山府君腹背受敌,倒是能帮他拖延出不少时间。
捻了捻手指,男人收敛眸光,将那些不知名的情绪全都隐藏了起来。和冥魅想要的不同,他争取时间并非是为了百鬼,而是为了更好地驾驭鸿鸣刀,好让自己能杀出修罗道。
“只是可怜了那两个姑娘,被我们三个这样利用来利用去的。”话虽这样说,可冥魅却并不觉得有丝毫抱歉,当表子还要立牌坊的事儿她从来不做,今日情非得已对不住她们,来日加倍还就是了,反正她总不会不择手段地做出害人的事。
至于被情所困的两个人会做些什么,那便只能拭目以待了。
墨璃倒还好,那个绮罗如何,她可吃不准。
“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总要付出点代价,不过是借力打力而已,他们三个谁愿打谁愿挨,最终结果如何且到时候再说吧。”崔钰和她想得一样,两个人相对坐在南薰殿的花厅里,看着窗外一点一点消融掉的冰雪,只觉得大势所趋,每个人都身不由己。
凡人常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看似无情,其实却不无几分道理。人生在世,哪怕是至亲好友也未必靠得住,自始至终能依赖的唯有自己,只有自己站稳了,才能去帮旁人,不然个个儿都如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那才是真的添乱。
两人在殿中议着事,一时忘了时间。嘉志候的久了,难免觉得无聊,便对一旁的小宫婢问到,“公主殿中的这些花开得可真好啊,不亏是天家富贵的地方,连冬日都能培育出牡丹和海棠来。”
许是看他老实,又或许因为他是崔钰的书童,南薰殿的婢女一时便也没有避讳,“这可不是花房培育的,而是李大人教的法子,”指了指殿中的香炉继续道,“喏,看见了没,太常寺送来的香,里面藏了术法,可以延长花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