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认真思考,一副老大人模样,深沉地道:“刚开始是管的,衙门派了几个医师来救治,可是收效甚微。”
他面色沉郁,又回忆道:“后来那几个医师也染上了瘟疫,他们说这瘟疫传播速度极快,传染性极强,连官府的人也没有办法。官府的人也大多染上了疫症,而后就再也没人来管了。听说皇城里派了人来,可是一直没有消息。”
“还有,我不叫小孩儿,我有名字,我叫江喻。”
他一脸正色,瞪着圆圆的大眼,瘦小的身躯完全唬不住人,却努力做出凶恶的样子,十分呆萌,曲轻楚忍不住发笑。
“好好好,你叫江喻,可你还是小孩儿啊。”曲轻楚吐舌,戏谑道。
江喻被曲轻楚气得跳脚,却又无话可说。
曲轻楚自然明白,山高路远,恐怕等人来了眼前这些人都凉的差不多了。
更何况谁能保证治得好或者不被传染呢?这就是个烫手山芋,谁拿着都想想丢掉。
远水解不了近渴,曲轻楚决定去找官府的人。然而她还未走远,江喻就急匆匆得找来,带着哭腔道:“姐姐,你快去看看我娘,我娘不好了。”
她赶忙跟着他跑过去,眼前的女子已经陷入昏迷,面如死灰,显然是回天乏术了。
任凭江喻如何摇晃她都不肯醒来,曲轻楚只好出声劝阻他,并将他护在怀里,尽力安慰他。
听到曲轻楚的声音,女子渐渐转醒。她睁开眼,看着曲轻楚,眼神中透露着难以言喻的哀伤。
这种神情,曲轻楚分明觉得自己看过,像极了她母亲临终的时候。
她淡淡出声:“你是不是放心不下江喻?”
“嗯,我自知时日无多,若此时不说,恐怕便再也没有机会了。我恳求仙子,能替我照顾江喻,收他为徒,这样我才可以放心离开。”女子哀求道,眼神中流露着对自己孩子浓浓的不舍。
“我不能答应你,”曲轻楚望着她,虽不忍,却也只能狠心拒绝,“我并非什么仙人,我的身份并非正统。如果他跟着我修行,难保会有好下场,不过我会替你照顾他,保证他此生衣食无忧。”
曲轻楚并不想当什么圣母,只是感念他们对自己的一丝善意。况且咱现在寿命很长,养个小孩玩玩也不是不可以。
“好。”女子微微一笑,缓缓闭上了眼,走得十分安详。
“娘,你别走,别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江喻撕心裂肺地哭喊着,眼泪断了线一般滑落,他使劲晃动母亲的身体,然而女子再也不会醒来。
生离死别之事,曲轻楚经历地的太多,却依旧免不了难过。
她用力抱着小孩,有些酸涩地道:“哭吧,哭完了就别再哭了,姐姐陪着你。”
良久,江喻才缓过神来,声音嘶哑地道:“姐姐,我们一起去把娘的尸体烧了吧。”
曲轻楚心疼地揉了头小孩儿的头说:“好。”
她知道江喻是在故作坚强,但是唯有时间能抚平伤痛。
很快,他们焚烧了江喻母亲的尸体,将她的骨灰埋葬入土。
荒野无人,丛林里十分安静。只偶有几声虫鸣鸟叫。
恍然间,一道身影落下。斑驳的阳光打在他身上,描绘出他欣长俊逸的轮廓,远眺兮若高山独立的模样,恍若神明降世。
第二十五章
前日,曲轻楚一路奔波。
同一时间,烟波浩渺,积玉堆琼,山巅横卧,盘桓如一条巨龙的缥缈峰内君晟阳刚打完坐。
他缓缓睁开双目,长眉下蕴藏着的一对平静深邃的眸子,里面仿佛包含了星辰大海。
他凝眸望向窗外,天空中正洋洋洒洒的下着大雪。向来偏爱宁静的他,也不禁心生孤寂之感。
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倩丽的身影,不知此番与她一别,又是何时才能相见……
奇怪,最近似乎总能想起她。
门外笃笃的敲门声响起,一个少年青涩的声音传来:“师叔,掌门命我来请您,说是有要事相商。”
“好,你稍等片刻,”只见他从容不迫地起身,稍事整理,跟着少年御风而行,一去千里。
二人穿破云雾,越过重峦叠嶂,落在主峰前。少年引着君晟阳进殿,退在一侧。
殿上一个广袖华服的中年男子,颇具威严。
男子一见君晟阳出现,便迅速起身,殷勤地迎向他道,“师弟,此番叫你前来,是有一事令我为难,恐怕还需有劳师弟费心。”
君晟阳不紧不慢,淡然出声道:“不知师兄所谓何事?”
男子长叹一声,神情沉重地道:“师弟可曾听闻凡界瘟疫之事?近日,凡界疫症四起,导致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民怨四起。”
“这疫症来势汹汹,连皇族都束手无策了,只能求助于各个宗门。”
男子神色微顿,无奈地道:“可眼下宗门事务繁多,不可一日无主,我不便脱身,恐怕只能请师弟代为操持了。”
君晟阳了然于胸,不假思索地回答男子:“此事我亦略有耳闻,我早有此意,师兄不必为难。”
“如此甚好,”男子甚是欣慰捋了捋胡须,沉着地嘱咐道,“此去路途艰险,师弟需万事小心。我已命人随你一同前往,不日便可启程。”
“好,”说完,君晟阳便主动告退,男子对他清冷的性子十分了解,既已无事,也不多言阻拦。
凌霄宗一行人很快便下了凡。
下凡不久后,眼见受灾严重。为了提高效率,君晟阳命人分成几组,各自行事,依靠神识联系,而他则独自一人离开。
他正欲赶往沧州城查探之时,突然瞥见一个身影。那身影仿佛就铭刻在他脑海中一般,再熟悉不过。
他火速朝那道身影飞去,一落地,他立刻开口道:“曲道友。”
言语中情绪高昂,全然不似往日那般镇定,连曲轻楚都被感染到了。
曲轻楚看着他踏空而来,一袭白衣衬着枯木荒草,格外俊逸夺目。
他信步走来,温柔地笑道:“曲道友近来可还好?”
这笑容,让曲轻楚恍然生出一股熟悉的悸动。恰似当日在凌霄宗山脚那般,她一时愣住了,并未回话。
但她很快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失态的她,一下子联想起傅锦书之前说的话,顿时脸颊又红又烫,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她懊恼地想着:不是吧,咱这才刚否定了傅锦书的猜想,还警告她不准打君晟阳的主意。自己反倒是差点被君晟阳的美色弄得春心萌动,这算是怎么回事?
咱不想被打脸啊。
曲轻楚只想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她落荒而逃,带着江喻匆匆离开。
君晟阳慌了神,不明所以。不过才几日不见,曲轻楚为何突然漠视起自己来?
他连忙出声问道:“曲道友这是欲去往何处?”
实则是想问曲轻楚为何漠视了他,然而他却不敢说出口。
身后君晟阳清越的声音传来,曲轻楚又羞又恼,暗示自己:你可争点儿气吧。
她没好气地回应道:“大路朝天,我想去哪去哪,反正又没碍着你什么事儿。”
君晟阳被她噎住了,不知该作何回答。他只好默不作声地跟着他们二人进城。
君晟阳亦趋亦步地跟着他们,看到城中景象,他面露悲悯之色。神情颇为凝重,眼里满是慈爱与不忍,仿佛能感同身受,恍若入世的活佛一般。
曲轻楚见他这般,突然灵机一动,想到凡人大都崇拜修士。
更何况他君晟阳可是凡人眼中的圣尊,威望十足,声名在外。要是有他配合自己,一切不都好办多了吗?
曲轻楚会心一笑,灵动的凤眸直打转,流光四溢。
她轻快地转身,直勾勾地看着君晟阳,狡黠地笑了笑道:“你们修士不都以救死扶伤,普度众生为己任的吗?这城中百姓日子如同水火,不如你帮他们一把如何?”
君晟阳洞察到她的心思,料到她必然有所盘算,了然地道:“在下此番正是为此前来,行过众多城镇,所见与眼前相差无几。只是暂无良策,不知曲道友想让在下怎么做?”
和聪明人说话自然是一点既透。
“你只需在我有需要的时候亮出你的身份便可,其余之事我自有办法。”曲轻楚夸下海口,还自信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君晟阳看着她神采飞扬的模样,唇角上扬,悠然一笑,明眸皓齿,俊美无比。但很快又收敛了情绪,恢复了平常淡然的模样。
曲轻楚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有点犯花痴,赶紧阻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她不停暗示自己:你可长点记性吧,别忘了自己是个魔,美色啥的都是浮云,还是命比较重要。
俗话说远水解不了近渴,要解决着眼前的困难,曲轻楚认为还得去找官府的人才行。
她让江喻带路,三人很快就出现在府衙门口。
然而,府衙朱红的大门外,两个衙役正无所事事地靠在门槛边,闲的打起了瞌睡。
这两人懒散的样子,让曲轻楚再次看了看头上的牌匾,确实是府衙无疑,咱应该没走错地方吧……
她有些气弱地出声道:“两位大哥,我找你们知府,能不能麻烦两位通传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