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思妍也没有推拒,轻轻接过孩子。别说,这孩子确实长得好看,白嫩嫩的皮肤,乌溜溜的大眼睛,一见着人就笑。倒真是……和赵世杰长得没有一处相像。
“你看他对着你笑呢,妍娘,我就说这孩子肯定喜欢你呢!”赵世杰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意图似的,又重复道。
阮思妍笑了笑没接话,只看着怀里正冲自己笑的孩子。或许真是因为自己接生的缘故,此刻她对这孩子是满腔的怜爱。于是,便为他打算起来。
她想着不管赵世杰如何罪该万死,可孩子毕竟是无辜的。而秦玉瑶虽说也对自己有过伤害,但顶多算是助纣为虐罢了,且如今她已经身败名裂,该偿还的也都偿还了。
冤有头债有主,一切后果只要罗氏母子承担就够了。这孩子的话,她得想想办法,尽全力将他保全下来,让他们一家团聚。否则,等日后赵世杰知道这不是他的孩子,那这孩子可就绝对凶多吉少了。
又过了一会儿,到了吉时,大家便开始落座,享用起美酒佳肴,还有那歌舞杂耍助阵。
阮思妍作为大恩人,又被赵世杰邀请做到了主桌,和义勇伯府两房坐在了一起。
一时间觥筹交错,欢歌笑语不断。阮思妍一边和赵月琴说说笑笑,一边注意观察义勇伯夫人的身体状况。据她的推测,应该就这会儿功夫,义勇伯夫人就该生产了。
果然,一盏茶功夫不到。只听义勇伯夫人“哎呦”一声,便听惊呼声:“羊水破了,这是要生了!”一时间手忙脚乱,杯子盘子碗打翻的到处都是。又是帮忙抬孕妇的,又是帮忙呼喊稳婆大夫的。
而正坐上,罗氏和赵世杰对视一眼,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后,罗氏便站起身,镇定自若的开始主持大局:“慌什么,世诚,你抱着英娘去产房,稳婆和大夫早都备好在了。那刘婆子,赶紧吩咐厨房准备烧热水。孟婆子,赶紧去拿人参。”
众人按照罗氏的吩咐,有条不紊的动作着。
罗氏又对宾客们道:“真是抱歉了,我老婆子得去看着,大家还请继续吃好喝好,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大家多多担待。”
话是这么说,可这主人家在生产了,他们还哪里好意思在饮酒吃喝?于是草草吃了几口菜,便也都跟着后面去看着了。
罗氏端坐在产房外等着,手里握着佛珠,闭着眼,口中开始不停的念叨着菩萨保佑。赵世杰在她身边,也是满脸的焦急和紧张之色。
这两人一个比一个担忧,一个比一个诚心祈祷的模样,又是惹得众人一阵钦佩。
“夫人,这满京城真是再没见过比你更好的婆母了。”有人道。
另一人也道:“是啊,二公子和他大哥的感情也真好。”
全然不似同父异母一般,这是那人未说出口的话。不过在场之人,心里无不是这么想的。
罗氏心中满意,睁开眼却又是一副戚戚然的口吻道:“大郎这些年于子嗣一道实在艰难,我只诚心祈祷菩萨能保佑他今日能得偿所愿,否则我这个做母亲的,有何颜面面对列祖列宗啊。若菩萨能保佑大郎今日一举的男,我宁可减寿十年。”
众人一阵唏嘘,“夫人一片拳拳爱子之心,天地可鉴,一定能感动菩萨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还是没有消息传来。
众人只闻得产妇撕心裂肺的喊叫,里面仆妇进进出出,热水换了一盆又一盆,神色间一片惶惶之色,不由得开始担心起里面的情况来。罗氏差人进去打探,也只说是宫口还未开全,还得等待。
有人不免担忧道:“到现在宫口还未开好,这不会要难产了吧?”
另一人也道:“伯夫人身子一向不好,之前又滑过好几次胎,这还真不好说。我听人说,女人一旦小产过几次,那再生孩子的危险可就大大提高了。”
“这不能吧,就算真的危险了,那不还有阮大夫在的么?阮大夫医术出神入化,一定能母子平安的。”
闻言,赵世杰看了一眼罗氏,眼里藏着不为人知的担忧。罗氏朝他安抚的点点头,示意一切尽在掌握。
她当然知道阮思妍在里面,可这并不代表她不能得手。那法子可是她寻觅良久,才从一位离宫的老嬷嬷哪里打听到的,确保万无一失的同时,还不会被人察觉。就算阮思妍再厉害又能如何,女人生孩子就是一脚踏进了鬼门关,里面的凶险可想而知,总有那出各种意外的。
况且,刚刚那端热水出来的婆子递给她的眼神,她可是看的明明白白的,这是已经得手了。
这不,立刻就从里面传来消息,说孕妇得宫口到现在还未开好 ,孩子出不来,只怕要闷死在里面。
外面等候的人立即就炸开了,有人紧张着急,有人直叹那义勇伯夫人命苦。
罗氏和赵世杰心里面是欣喜若狂,面上却是越发紧张着急。
罗氏更是泣不成声道:“我这大郎命怎么这么苦啊,眼看都三十而立了,都如今连一个嫡子都没有,日后我有何颜面见他死去的父亲哦。”
众人赶紧安慰罗氏,道:“夫人,这都是人的命,强求是强求不来的。”
“正是,夫人您可得放宽心,身体要紧,这伯府还得靠您撑着呢!”
不过也有人道:“不过这义勇伯无子,倒的确是一件麻烦事,这爵位可就没法继承下去了。”
闻言,罗氏更是伤心欲绝:“那我可真就赵家的罪人了。”
又有人出主意道:“那可不一定,凡是总有法子不是,这没有子嗣,过继一个便是,不然还真要眼看着义勇伯无后啊。”
这话终于说到罗氏心坎上了,她可不就等着人说这句话么。
赵世杰这时立即表忠心道:“张夫人说的不错,我也是义勇伯府的一份子,我决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哥无后,我的儿子就是大哥的儿子。反正我还年轻,想要孩子再生便是。”
罗氏没说话,只红着眼啜泣。
而其他人又都道这兄弟两情义真是感天动地。
又过去一个时辰,里面余氏的叫喊声越来越小,进出的仆妇神色愈加紧张,而罗氏和赵世杰心里却是更加放心。
筹划了这么久,胜利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这让他们如何不兴奋,若不是有其他人在场,他们都恨不能击掌欢呼了。
而就在这时,一声响亮的啼哭声传了出来,很明显,是婴儿安全生产出来了。
罗氏和赵世杰对望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而后又想到,或许又那么万分之一的机会,这孩子是个女孩,所以那人才心存慈悲,没有动手的?
而下一秒,稳婆便出来给大家报喜:“孩子生出来了,是个男孩,母子平安!”
“轰!”罗氏母子心里的最后一丝希望被埋葬。
众人都击掌欢庆,只有罗氏母子直愣愣的站在原地,脸上不见丝毫喜色,反而像被雷击中了一般,一脸的不可置信。
其他人都只道这两人是欢喜过头了,才忘记反应的,所以并未有怀疑。
直到义勇伯赵世诚抱着襁褓里的孩子走出来,看着罗氏和赵世杰,满脸的阴鸷,语气冰冷的仿佛来自地狱的罗刹:“母亲和弟弟,一定是在想,这孩子明明应该是胎死腹中的,怎么可能生出来了呢?我说的,对吧?”
这时,众人才发现事情的不对劲出来,但又不甚明白,这刚刚还母慈子孝的两方,怎么突然变得像死敌一般?
赵世杰已经吓得说不出话了,罗氏到底镇定些,勉强压下心中隐隐的不安,强笑着道:“大郎莫不是高兴傻了?母亲和你弟弟怎么可能会这么想呢?”
“是么?”赵世诚冷冷一笑,道:“把人给我押出来!”
随着赵世诚话音刚落,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婆子被扔在了地上,赫然就是那烧热水的刘婆子。
罗氏母子在见到这刘婆子的一霎,便知道事情败露了。
赵世诚踢了那婆子一脚,“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这刘婆子刚在里面的时候,就已经被敲打了一通,如今更是知道无路可退,当下便如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的全交代了:“我,我是受二房的指使,他们以我家中老小为要挟,命我在义勇伯夫人生产之时,将那准备好的安息花粉倒进那烧好的热水中。那安息花粉无色无味,可倒入热水中,却会导致产妇宫口难以张开,从而使那胎儿迟迟无法露头,最后只能闷死在腹中。”
阮思妍这时也走出来,接着跟大家解释:“安息草,顾名思义,就是让人死的安静而悄无声息。这原本是以前后宫之中,妃嫔们为了争宠夺利,暗害产妇的阴私手段,因为太伤阴鸷,早就已经快消失了,真难为夫人能想到这个办法。”
“嘶!”周围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一双双眼睛紧紧罗氏母子身上,全然不敢相信,这会是他们做出来的事。
当即就有人问:“为何是放在热水中?”
“因为大夫人说,说这生产之时热水是最紧不可缺的,也最普遍的,不过,也是最容易让人忽略的。而且,她说了只在第三盆水中下药即可,这样不会被察觉,而且热水都是用过就倒,绝对不会留下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