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更多的人却在猜测,这个孩子或许就是凛冰神君与琳琅仙子诞下的私生女。
因为若要真论起私交甚笃,其实凛冰神君才算是琳琅仙子真正的青梅竹马。
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在外界看来也更为亲密,但奈何地位相差太大,所以才有了淮羽神女这个中途插进来的正妃。
后也有八卦之徒根据这个可信的谣言进行揣测,琳琅仙子的气性甚烈,她肯定是因为不甘做小,所以才赌气不肯将女儿的生父公之于众。
这样的谣言越传越汹涌,到最后就连凛冰神君自己都听不下去了。
他自己虽然始终忘不了青梅琳琅,又被责任束缚着娶了淮羽,但这不代表琳琅真的就跟龙宫有一丝一毫的纠葛,那些什么私生女的谣言更是些无稽之谈。
于是凛冰神君便命东海仙境之内不可再传此等谣言,但这一个举动却被早就心慕他的淮羽给解读歪了意思,以至于后面两个人虽然相敬如宾,但少不得要为琳琅和她的孩子争吵上几次。
凛冰神君并不想为此叨扰昔日的青梅,给她平添烦忧,于是只得一再倒霉地和稀泥,但他万万没想到还会有今日的这一出。
让他更没有想到的是,淮羽对琳琅的憎恶竟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居然能放任年纪尚小的凛禾对别人说出这等恶毒的话语。
娇惯些的凛禾平日都是由她来教养,皮实些的凛海则一贯散养在自己膝下,凛冰神君原以为这样便算是和和美美了,但没想到……
他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眼中看向淮羽的情绪也充满了浓浓的失望。
“你们几个人都杵在这里,又是在唱哪一出戏?”
一道洪亮而不失威严的声音从珊瑚丛后响起,随之走出来的是一位身形高健,年龄稍长于众人的俊美男子。
他就是淮家家主淮轲,五官虽与淮阑有几分相像,但更显肆意张扬,皮肤因呈蜜色,浑身的阳刚之气与男人味也更足一些。
只见他大大咧咧地从珊瑚丛里跨步出来,身上不但沾了几片五颜六色的海花叶,臂弯里还夹了一团黑不溜秋死活要挣扎出去的狼崽子,这毫不做作的形象登时冲散了周围紧张的气氛,让众人即将剑拔弩张的表情舒缓了几分。
小黑狼崽子挣扎了一路,终于从爹爹令人窒息的怀抱里窜了出来,它在地上圆润地打了个滚,然后扭头衔住一直用尾巴卷住的绿藻球,忙不及颠颠地向扶宛跑了过去。
当然暂时没人注意到这一幕,因为所有人的矛盾中心都指向了扶宛。
淮阑神君将扶宛护的更紧,神色温和却滴水不漏:“凛冰神君应该知道她是谁的孩子,也理应猜到事端是谁挑起的。”
他意有所指,凛冰因为生着淮羽的气,一时没有吭声,但淮羽却回过了神来。
她因为之前被驳了颜面,带着点气性地接了淮阑的话,还一点都没有自我反省的意思:“不知淮阑何来的理应一说,莫非你是在怀疑我把凛禾给教坏了?”
“姐姐所言过重了。”淮阑神色淡淡,既没有否认,也没有不否认。
然而淮羽却最看不惯他这种不咸不淡的态度。
她本就不是淮家亲生的孩子,一直以来都与淮阑还有其他几个兄弟姐妹相处的不甚愉快。
近年来关系虽有所缓和,但也只有大哥淮轲从来都不与她生分,淮阑那几个自视甚高的本家人依然与她冷冷淡淡,从不多加亲近。
换在平时她倒是能当做没看见他,但现在被欺负到了家门口,这口气她是怎么也不能忍下去的。
淮羽一张矜贵端庄的脸因为暗怒,而不知觉扭曲了一瞬,她神情也变得阴沉,嘴角无形之中带出了一丝讽笑,“既然淮澜觉得我所言过重,那野种一词在淮阑眼里,理应也不算是什么过分之言。”
“放在小孩子嘴里,想必就更算不得数了。”
“毕竟尚不知事的凛禾哪里能知道,一个孩子没有爹只有娘,也能平安的长大呢。”淮羽慢悠悠地说完,言辞间将扶宛的身世又刻意地当做了笑柄来谈论。
“姐姐所言虽然无礼至极,但至少有一点是可取的,”
淮阑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平静的视线落在淮羽脸上,却莫名让人有些发寒:“琳琅仙子初领掌露职责,事务想必正当繁忙,而扶宛年纪又尚小,不可无人照看。”
“我料东海仙境本是清净之所,是适合扶宛生长之地,但现在看来流言蜚语甚多,对她的成长极为不利。”
“所以凭着与琳琅昔日的好友情分,我想把扶宛带回西山,擅自代为照顾一段时间。”
“这样虽然不妥,但也好过她在这里被有心人唤作野种,受人指责来的好。”
话到这里,他淡淡地扫了一眼淮羽,语调同时压重了一些,除了没指名道姓,完全没有想给这个姐姐留一点颜面的意思。
第5章 有“爹”又有妹
此话一出,没等身为焦点的几个人作出反应,大哥淮轲又不靠谱地出来搅混水了。
他本来见到淮阑与淮羽在争执,想板起脸拉架来着:虽然他这个家主是淮家最随和的一个,但冷起脸来所有人还是会给他几分面子的,所以每次小辈们吵架,他一点都不着急,因为这招百试百灵。
但现在他却因为淮阑的这番话,而忘了要劝架这一回事。
一来是他本就心大,而且来的又迟,根本没弄清个原委,只知道两个人是在寻常地吵架,就没觉得很严重;二来是他分心,一开始忙着逗五崽子,后来更值得人注意的事情又吸引去了他的目光,于是等到他马虎地听完淮阑的后半句话,整个人都傻愣愣地陷入了震惊之中:“阿阑,你要给人当爹了?!”
“大哥……我只是暂为抚养一段时间而已。”
淮阑即便处事淡定,此时听到爹这个词,也不禁脸色微微变化,有些不好意思。
“原来是这样……不对,那不还是给人当爹吗?!”淮轲先是信了他的解释,然后又回过神来,继续陷入了震惊。
淮阑的脸上露出无奈之色,只得不与这个一根筋的大哥争辩,先默认下了这个爹的名号。
那头,淮羽的言辞确实比寻常过分挑衅了一些,但她就是仗着有大哥淮轲在,才会一时这么嚣张。
她知道淮阑再怎么与自己嫌隙,也是尊重敬仰大哥的,而大哥又一贯心软好说话。
况且他才初来这里,并未弄清事情原委,她只要糊弄他几下,他定是会相信自己的。
既然有大哥来兜底,淮羽就不想再顾着双方的面子了。
她本就是泼辣的脾气,以往总是被淮阑压着,心里怨气一直很深,现在正好有了合适的机会,她便想彻底又痛快地与淮阑撕破一次脸,顺便再压一压他的锐气。
但她没想到大哥压根就没把注意力放到自己的身上来。
她脸上隐隐浮现出来的得意迅速变成了尴尬,旁边凛冰神君也对她投来了十分责备且冷漠的目光:即便这里没有下仙在,也有凛禾这个孩子在场,他以往只知淮羽个性爽朗,偶尔有些无伤大雅的粗糙鲁莽,这倒也不碍观瞻,但没想到她这次竟当着孩子的面,就肆意暴露出这么尖酸刻薄的一面,他……以往真是小瞧了她了。
凛冰性子说好听了是随和,往难听了说就是懦弱烂好人,并且喜欢和稀泥,所以等到身边问题变得如此之大,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然后勉强自己去正视。
但现在为时已晚,淮羽早就消磨光了初时对他的情分,现在正是怨气甚足的时期,她也冷冷地睨了他一眼,颇有些不肯示弱又针锋相对的意思。
凛禾已经被吓呆了,她嚣张是常有的事情,但是也很欺软怕硬,这一点从她不敢惹淮夜就足以窥见了:——娘亲与淮家并不是真正的一家人,她也不是,她们只是卑贱的外戚而已。
这是淮羽从小就给她灌输的观念,所以她也下意识地不把自己当作西山淮家的血脉,并且从骨子里就有着一种自卑之感。
但跟淮羽一样,她还是理所当然地享受着淮家的名声地位与来自假舅舅们的宠爱。
她年纪尚小,一开始只把自己的乖巧可爱视为讨好,将宠爱视作可以填补自卑的安全感,但渐渐地因为淮家人的随性和煦,她开始忘乎所以了起来。
她因年小脾性不甚稳当,本就容易走歪,原本忘掉那些自卑也没什么不好的,但偏偏又有一个故意纵容她的娘亲,于是才一步步由自卑扭曲,最终演变成了自大狂妄。
此时见到小舅舅不但不理自己,还护着那个野种,甚至要为她出头给她当爹,凛禾的眼中终于暴露出了颤抖与一些惧怕之意。
但没人理她,因为她始终是一个小孩子,没人会真的把所有罪都怪在她身上,而且现在的焦点并不在她的身上,所有人都在看扶宛。
扶宛耳聪目明,但识事并不多,她可以觉察出有人都在为自己吵架,却并不知道他们争执的野种是什么意思。
不过望见淮羽那个陌生女人看向她的厌恶神色,还有感受到淮阑动怒的姿态,她对比之下,似乎稍微能理解这两个字代表的是不好的意思了。
可她的注意力也很快被转移了,因为她对“爹”这个词分外的敏感。
娘一直说她没有爹,但扶宛却渴望有爹,她说不明白有什么原因,只是一直拥有着这个心愿。
或许是因为一个人太孤单了,娘又忙碌没时间陪她,她才会渴望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或者一个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