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白的肌肤,鲜红的血,衬得她额间那抹朱红愈是浓烈妖冶。血液混合着眼泪流下,在她白皙的脸庞上划下一道长长的血痕,而她浑然不在意,爬起来又扒到了门上。
胤六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上前你把抱住她将头顶即将塌下的房梁一掌击碎,便要强行带她离开,可就在这时,房门内却忽的华光一闪,结界嘭的一声炸裂开来。
胤六揽住她,带着她转身,猛然乍破的汹涌气浪将他们掀翻在地,胤六挡在凤七七身前,牢牢将她护在怀中,巨大的气浪猛的撞在他背上,一口鲜血立马便喷涌而出。
胤六身子一软就这样晕了过去。
凤七七赶紧支撑着身子去扶他,见他吐血昏迷,凤七七一时失措,“六哥,六哥,你醒醒!”
她还未来得急擦干净他嘴角溢出的鲜血,耳旁忽然掠过一阵疾风,下一刻,她的脖子便被一只手狠狠扼住,提到了半空之中。
她被迫抬起头,看清眼前的人后,她的瞳孔一瞬间放到最大,眼前的帝君双眼赤红,脸上青筋暴涨,狰狞得像一只发狂的野兽。
他血红的瞳孔里映着她的脸,他却似完全认不出她的模样,只是狠狠的盯着她,赤红的双眸里折射出的是野兽般饥渴嗜血的目光。
她忘记了挣扎,只是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帝君,她怎么敢相信,从来都是云淡风轻,从容沉稳的帝君会变成这个样子?!
帝君的手越收越紧,似要将她脖颈捏断,她因无法呼吸而本能地拍打着他的手,喉间发出嘤嘤的低吟,然而帝君的眼神却无半分动容,仍是赤红着双眼盯着她,眼神是似要将眼前的猎物撕碎。
凤七七悲恸的望着他,她脖子很痛,但心底更痛,到底是怎样的痛能将他折磨成这个样子。
她艰难地抬起一只手向他伸去,吃力地从喉间发出几个喑哑得不成样子的字,“帝……君……,我是……小七啊。”
她悲痛地看着他,眼泪混着血液化成一滴朱红的血泪猝然滴落,划过她的脸颊,滴在了帝君扼住她脖颈的手上。
忽然,帝君仿佛被火油烫了手一般,猛地缩回了手。
他这一猛松手,凤七七只觉血液如潮涌般迅速涌入脑中,眼前一黑,她便失力地跌倒在了地上。
帝君看着跌倒在地的凤七七,又看了看滴落在自己手上的血泪,突然觉得头痛欲裂,仿佛要炸开了一般,他痛苦低吼了一声,如困兽一般颓然地后退了几步,一幕幕陌生而熟悉的画面在他脑中飞速倒退。
他看到一个穿着蓝色长裙的女孩荡着双脚坐在海岸边,风吹起她耳旁的发,她转过头来,对他展露一个无比温暖的笑容,她笑着对他说,“帝君,你以后再也不是一个人了,小七会陪着你。”
“小七……”他喃喃着抱着头蹲下来,从未有过的疼痛席卷了他的大脑,混乱的场景不停在脑中交替。
他又看到那个女孩兴奋地展臂朝他跑来,一头扑进他怀里,高兴地冲他大喊,“帝君,我爱你!”
可他又看到她留着泪问他,“帝君,我对你到底算什么?”
他还看到,他似在梦魇里亲手杀了她,满手都是她猩红的鲜血,她就那样带着泪在自己身前倒下。
……
他猛然惊醒,眼中的红色光芒渐渐褪去,他缓缓抬起手,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又怔怔地抬起头看向躺在地上晕过去的凤七七。
他到底做了什么?
他因体内真气四窜,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无法相信他刚才差点用这双手杀了她。
他明明在不庭山时便对自己许下承诺,绝不伤她一分,可他刚才,却差一点杀了她……
他回过神,慌张地跑过去将凤七七抱起来,双手颤抖着替她抹去脸上的血痕,他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似要将她揉进骨肉。
他将下巴轻轻抵在她额头上,喉结不停地上下滚动,他闭上眼懊悔地不停道,“小七,对不起,对不起。”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喑哑得如残风拂过荒草。
他将她抱起来,缓缓向前走去,每走一步,他身后散落的瓦砾又重新飞扬到空中聚集成一片片烟青色的瓦片,塌下的房梁也重归原位,原本一片狼藉破败的屋子又一点点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
他抱着她回到了她原来的房间,将她轻轻的放在床上,在她身旁坐下来,温柔地替她盖上被子,深深蹙着眉擦去她脸上的血迹,露出额头上那道深刻见骨的伤口。
看见她的伤口,他的眉皱得更紧了,伸手将手指轻轻覆在她伤口上,缓缓从她额角划过,动作轻柔得像抚过一片羽毛。
他手指划过的地方,伤口开始迅速的愈合,直到再看不出受伤的痕迹。
他轻抚着她伤口愈合的地方,静静地看着她,眉心始终未松过,他很抱歉让她看到他那样可怕的样子。
但若不是她将他唤醒,恐怕,他或许真的会走火入魔而发狂。
九梵术,自上古以来从未有人成功突破第九重,要么活活痛死,要么走火入魔,即使是他也不会例外。
这本是一个极其冒险的选择,只是他已别无他法。
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去伤害她,即使是为了天下苍生。
如果能获得混沌之力,他有十成的把握能杀死天虞,混沌之力足以毁天灭地,不到必须时刻他也绝不会贸然召唤出混沌之力。
什么获得混沌之力便能成为上神的说法,其实都是无稽之谈,因为人根本无法承受这巨大的力量,即使是他亦不可以。人无论有多强大终究是肉体,非金刚坚硬之石,是无法作为混沌之力的容器的。混沌之力是一直存在于宇宙的一种强大力量,若被召唤而出,便会凝聚成一道天雷自穹顶劈下。人若被其劈中,无论是神,是佛,都会顷刻灰飞烟灭。唯有坚不可摧的上古神器才能将作为混沌之力的容器,而他的羲和剑更是最好的选择。
这几日,他已将四颗元珠炼化,融入了羲和剑中,只是这最后一颗水元珠,仍在凤七七体内,现在在她体内,以后也会一直在她体内,即使他真的抵不过天虞,他也绝不会将它取出。他活了三十万年,如果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不能保护,又谈什么守护天下苍生?
这三十万年里,为了苍生,他做过许多违心的事,但这一次,他一定顺从自己的本心,绝不伤她一分!
无论如何,他只要她好好活下去。
帝君起身走到窗边,仰头看着阴沉的天空,眉心微微蹙起,离一月之期,已不足十日了。
帝君在窗前站了会儿,胤六已经醒了过来,他捂着胸口有些吃力地上楼,看到凤七七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心中一惊,慌忙跑到床边,慌张地问帝君,“帝君,小七她怎么了?”
帝君转身道,“她无事,很快会醒来。”
帝君如是说,他悬着的心便放下了,他转而问帝君,“那么帝君你呢?无事吗?”
帝君半垂下眼,“无事。”
胤六继续问,“帝君你接下来要去哪里?你还是留在这里吗?”
帝君微微点了点头,“天虞随时会来,我不放心。”
“小七如今已经知道你在这里,十日之后她必定会随你同去。”
帝君垂下幽深眼眸,缓缓道,“放心,我不会让她跟着我。”
“哦?帝君你要如何阻止我跟着你?”
不知何时,床上的凤七七已然转醒,她抬起头来直直地望着他,帝君闻声转过头来看着她,她就那样直直地与他对视,目光里满是倔强。
她看着他的眼睛,坚定道,“如果我说我跟定了呢?”
帝君亦坚决的回道,“我有千万种方法让你去不了。”
凤七七嘲讽地冷笑一声,“怎么?帝君你要将我关在这里,让我苟且偷生吗?”
她狠狠地盯着他,声音忽地变得冷硬,“可你凭什么不要我去?你不是说我喜欢你与你无关吗?那我要去哪里,想做什么,你又凭什么管?!”
“还是说……”她望着他,眼里泛起水光,声音忽又变得沙哑,“还是说,帝君,你也……喜欢我?”
帝君怔了怔,一向从善如流的帝君竟愣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回答。
他不回答,凤七七便那样一直用灼灼的目光看着他,逼问道,“我说对了是吗?”
帝君面容冷淡地转过身去,不去看她的眼睛,浓墨染就似的眉眼蹙起,锋利而冷锐,“你太高估你自己了。”
说完他欲转身离去,凤七七大声喊住他,“帝君!”
帝君顿了顿,听到她大声的对他说,“我不管你喜不喜欢我,但我喜欢你,很喜欢你!所以我没办法让你一个人去送死,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也不想你们总是把我护在身后,什么都不让我做,不管是死,我只想与你并肩,和你一起去面对!”
帝君微微侧头,棱角分明的轮廓似染了霜华,半垂的睫毛遮住他的眼睛,看不清他眼底神色,他冷冷地开口,“与我并肩,你还不配。”
凤七七终是愣住,这样的话,比刀剑更伤人。
她撑在床头地手渐渐收紧,死死的抓住床沿,指甲深深嵌入木头,眼眶里噙满了泪水,却固执地始终没有落下一滴,只是死死地盯着帝君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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