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无疑让人痛苦难堪,凤朝怎么会是雄的?
所以玄凌就更不善表达了。
后来,玄凌亲眼见证凤朝在魔域与我娘一起葬入火海,才发觉比起性别上的欺瞒,更让他悲伤的是凤朝的离去。
此后多年,玄凌幽居北洲寒越山不出,收了我阿姐为徒,悉心教导她。因为阿姐误闯无煞洲,倒叫他阴差阳错见到了消失已久的凤朝。
想来,玄凌虽不善言辞,但是绝对不会再次错过重逢的机会。凤朝在无煞洲隐匿多年,练舞九天神功练到走火入魔,故而玄凌非常顺利地挟持了他,还让我阿姐非常顺利的逃出了无煞洲。
我阿姐安全了,可是玄凌并没有放过凤朝,甚至将他带出无煞洲,带回了自己的寒越山。在寒越山“囚禁”凤朝的那段日子里,据说,沉默寡言的玄凌只问过凤朝一个问题,“你到底……是雌,还是雄?”
凤朝对玄凌只有厌恶,没有喜欢,自然不屑回答这个问题,顺便将玄凌各种讥笑挖苦。可惜他伤势过重,没多久就昏过去了,烈火燃遍全身,怎么都浇不灭,再烧下去,五脏六腑都成灰了。玄凌情急之下,以冰火相克亦相合之术,救了他,大概是用力过猛,也因此将凤朝给冻伤了。
虽然伤好之后凤朝意外通畅全身经脉,还练成了凤舞九天,可是凤朝却依然将玄凌恨的咬牙切齿。他当年为了能和我娘成亲,努力修炼到一定境界之后,破解了当年羽族老族长的封印,常以雄体示人,这回愤怒到什么程度了呢,气的雌雄双体交替出现,过了好些天才控制下去。
而玄凌,也确实愧疚来着。
我阿姐跟我说这一段的时候,我其实没理解透彻。凤朝修为那么高,冻伤了也没什么,而且玄凌助他神功大成,何必生那么大气呢?我问阿姐,阿姐咳了几声,摇头道,“这话本上嘛,没写那么清楚。你还小,慢慢悟吧。”
我:“……”行吧。我慢慢悟。
后来,玄凌为了弥补冻伤之过,背着我爹,背着凤朝,背着所有人去刺杀凤朝和他自己的仇家——陵光神君,不料被陵光识破,关进了天雷牢狱中,吃尽苦头。
再后来,天魔大战又一次爆发。凤朝不计前嫌,救出了牢狱之中的玄凌,并与陵光展开生死搏斗。我娘抬动万山洲撞裂天界,凤朝抱着必死之心和陵光同归于尽,终得偿所愿。
庆幸的是,凤朝魂飞魄散之时,玄凌以身化琴,冻结天地,收集了凤朝散在四方的魂魄之芒,并将凤朝魂消之后留下来的躯体带回寒越山,冻在万年冰潭之下保存着。
凤朝练就舞九天神功,修为至高当世无敌,如果没有相应的至灵至神的躯体承载,魂魄即使聚在一起,也无法凝结,依旧会烟消云散。好在他有双体,天魔之战中陨灭了雌体,还剩下雄体。
天魔之战后,玄凌再度飞升,后晋了仙阶,新天帝命他做北洲之主,众仙也尊他一声寒越圣君。只不过玄凌淡泊名利,鲜少与六界往来,只日日深居寒越山,为凤朝的魂魄与他的躯体护法,等着有朝一日,凤朝涅槃重生。
玄凌以为他要等很久,其实只要有希望,等多久都没有关系。不过出乎预料的是,也就三五载的功夫,凤朝睁眼,以焰火融冰而出,趁着玄凌不注意,飞回万山洲去了。
他找到了还在沉眠中的我娘,也找回了从前的旧部,还做了羽兽族的族长,完全忽略了玄凌的存在,新的生活就这样轰轰烈烈开始了。
说到底,玄凌和凤朝,明明有着可以为对方付出一切的感情,却终究分离,各安天命。这个故事竟然就这样结束了。
嗯,这是个悲剧,所以我有点心疼我那痴心不改的大伯父。
其实话本子上写的,可比我说的精彩多啦,因为经过艺术加工了嘛。不过我说的,都是略去瞎编乱造之后,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情。这一点我阿姐是可以作证的。
等到我破壳而出,跟着阿姐来了黑风岭,心里还惦记着那个以分离收场的故事。所以就问阿姐:大伯和舅舅,到底怎么样了。真的天涯海角永不相见了吗,公的和公的不能做夫妻,难道做朋友都不行吗?大伯痴心多年,他多可怜啊。
阿姐安慰我说,“话本子里编的,不可全信。龙凤都活的好好的,故事怎么可能就此结束呢?我前几日还去过万山洲见舅舅来着,你猜怎么着?”
我哪儿猜的着啊,而且我好奇心真的很重。索性摇着我的小龙尾巴,爪爪勾在我阿姐的脖子上,各种巴结她,要她继续给我讲故事。阿姐非常吃我这一套,于是又继续讲话本子上没写的。她说凤朝回了万山洲之后,玄凌也寻着踪迹追过去了。只是凤朝不愿意搭理他,玄凌锲而不舍,索性守在万山洲,静静等待。怕他不高兴,便远远的站在风里,看着凤朝笑,看着凤朝凶,看着凤朝旁若无人的从他身旁经过。
凤朝气急了,拿火烧他,赶他走。可是玄凌什么也不说,身上的冰绡衣都烧成灰了,也就只是静静的站着。
到底是凤族长忍不住,问他,“寒越圣君,念在你救我的份上,我不与你计较。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罢休??”
玄凌还是那样不善言辞,“我独自在寒越住了很久,才真正明白什么是孤独。只是,你若不嫌弃,让我……站在你身边就好。”
我那舅舅恨铁不成钢,凤眼一瞪,叹口气,“行!随便你吧。”
嗯,这才是故事的真正结局。阿姐告诉我说,其实他们在一起也没多久,甚至比我破壳的时间还要晚。玄凌君能打动凤朝君,确实不容易啊。
我呢,跟着阿姐在黑风岭大口喝酒,大碗吃肉,日子过得好生快活,但是我的好奇心还在啊,总是惦记着阿姐答应过我要去看故事里的那两个主角。
阿姐说,我们暂时还不能去打扰人家。除非你的屏息术炼到不被发觉为止,不然你只能看见两位对你和颜悦色的亲戚,而且搞不好被他俩发现以后,会告发给爹娘,到时候你就回西海吃藤条炒肉吧。
我:“……”不说了,从今天开始,我要好好修炼!
玄凌和凤朝都是六界修为最高的,甚至比我爹我娘还厉害,要不被他们发现,真的好难。可若能偷着去看他们,那真是又好玩又刺激。
所以我要迎难而上,为了满足好奇心,拼了!
我平时虽然会偷点懒,但是有动力催促,阿姐又在旁指导我,炼个隐身屏息术还是没问题的。
我练屏息术练了有些日子,直到阿姐满意,她才背着我,隐身去了万山洲。
我们破了护法大阵,掠过万山洲一众山头,远远望见一红一白两个修长挺拔的身影矗立于陡峭的峰顶,天地之间清风阵阵,红白身影衣袂飘飘,鹤飞云绕,好一对般配的璧人。
彼时我和阿姐躲在万山洲的另一个峰头上看着他们,我趴在阿姐背上,怕那峰顶上的人发现,用了传音术跟阿姐交流,“阿姐,他们在看日出吗?怎么都不说话?”
阿姐笑了笑,“他们有在说啊,你要锻炼着自己听,自己看才行。”
哎,我的阿姐总是能找到各种适当的理由鼓励我不得不打起精神提升修为。
不说了,我卯足劲儿开了灵眼,还有灵耳。嗯,这下清晰多了。白衣服的那个,清冷雅正,端端站在红衣服的身旁,他眼中有似水柔情,眨也不眨看着俊美的红衣青年说说笑笑。
红衣青年说,“我从来没想过,我能答应和你在一起。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还记得你从前问我,我是雌是雄。其实,我原来……”
白衣青年难得打断他,“答案不重要。”
红衣青年讶异,“你确定?”
白衣点了点头,“你当年走火入魔,我抱着你时,你是雄凤。那时我就意识到,是雌是雄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我……”
白衣青年欲言又止,惹得红衣青年问,“重要的是什么?你要说什么?”
白衣青年神情微动,或许说出来会让他难为情,所以他酝酿了半天。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他果然不善表达。
红衣青年没等到他想听的答案,气哼哼的,转身要走,却被白衣拉住了手,“凤凰,我……我……”
红衣青年回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笑道,“行了,太阳要出来了,快看!”
白衣紧紧拉住红衣的手,顺势一带,就抱住了红衣,他们靠的很近。关键时刻,阿姐捂住了我的眼睛,悄悄传音,“要被发现了,快走。”
我:“……”
不管阿姐说的是不是真的,总之她明明捂着嘴偷偷的笑,却还是背着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离万山洲。我的窥探之旅就这样结束了。
其实我还是很开心的。仔细想想,这世上千奇百怪的事情太多了,比如喜欢一个人,或是一只鸟,其实跟公母雌雄没多大关系,即便水火相克,也没多大关系。就好像一只热情似火的凤,和一条冰凉清冷的龙,他们无拘于异样的目光,约定长相厮守,一起过着简简单单的生活,偶尔立于万山之巅看看日出,待云海翻腾,霞光万丈,他在闹,而他在笑。
这样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