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浅浅:“……”
第8章 荒野求生(二)
天儿已经全黑了,海面之上悄悄浮起一轮明月,那银光洒向幽蓝的海面、细软的沙滩,夜色之下,万籁俱寂。
唯有远处山崖下灌草遮掩下的一处山洞中,明明灭灭透出些光亮来,再近些便能闻到一股似有如无的鲜香在勾人馋虫。
蓝浅浅手里拿了个蟹钳埋头奋斗着剥壳儿,吃得满嘴满手都是。
在深海,蓝浅浅一直以深海凝露为食,偶尔捕些无灵智的普通海鱼虾蟹调剂调剂口味,但也皆是生食。流光往返人间深海,也曾给她和蓝深深带过不少人间的吃食,但一入了深海便统统没了滋味。
是以,这是蓝浅浅活了八百年生平第一次吃到人间热乎的事物,她没想到这些她吃了八百年的鱼虾用这些和她不对盘的明火一烤,居然能呈现如此之前所未有的美味!
咸香鲜嫩,那美味简直想让蓝浅浅想流鲛珠。
捉上来的那些海货,除了海参,其他的都进了蓝浅浅的肚子……
干掉最后一只梭子蟹,蓝浅浅吐掉嘴里的蟹壳,意犹未尽地舔舔手指,摸摸自己吃得微凸的小腹,打个嗝幸福地喟叹道:“真是美味!我从未吃过这般好吃的,真是饱餐一顿呀……”
另一边,赵元衡病恹恹地轻靠在石壁旁,双目空虚无神,拿着一只烤得有些炭焦的海参撮下一小块放进嘴里细嚼慢咽,仪态万千,举手投足间尽显尊贵气势。
蓝浅浅第一次炙烤手艺显然不怎样,海参被烤得有些炭焦生硬,但鱼虾都是发物,赵元衡身上有伤,这堆海货里惟有海参尚能入口,青年费力咀嚼几下,逼迫自己梗着脖子才将海参咽下去,口腔里一股海腥焦糊味。
他也明白这些海物是直接被丢入火堆烤熟了便直接扒拉出来,粗糙简单,滋味自然不可能好到哪里去。自己连下咽都嫌费劲,身边的女子却狼吞虎咽吃得满足欣慰。
心中一动,一直沉静的青年冷不丁开口:“你……平日里连这种……这种吃食都很难吃到吗?”
蓝浅浅一愣,见这人第一次主动与自己搭话,自是兴奋得不得了,她屁颠颠凑到青年身边点头,“是呢,平日里这样的海味甚少吃到。”
海味不过是来调剂口味的,也不是经常吃,这般热食更是第一次吃。
赵元衡:“那你们平日里都以何为食?”
“饿了便喝水呀,偶尔才吃些海货。”
深海凝露乃天地间至纯至净之水,甘甜清冽,只深海才有,乃水中万灵渴慕的珍馐圣品,有助于修行,却不是什么精灵们都能吃到的,除了龙宫里几位尊贵的主子,其余海灵们能得一盏凝露便是幸甚至哉。
赵元衡无神的眸子渐渐变得幽深……东境临海之地,因着东临贼海寇之祸,本该丰饶肥沃之地却落得民不聊生,朝堂东征伐寇前,据传有人甚至已经到了卖儿换食的地步!
这女子应也是东境之地的渔家女,水性极佳,以海为生,本可以海为食生活富足,却因着海寇的骚乱,家园一片荒凉颓败,只能饱水充饥,一顿于他而言寡淡粗糙难以下咽的野火烤制之食,在她眼中竟是难得才能吃上一次的美味珍馐,只不过饱腹,便让她满足幸叹。
幸而如今大梁海战已胜,大挫东临军,他虽在战时被自己人暗算,重伤落难,但东临海寇在未来五十年内应是再无进犯之力,不论下一任帝王会是谁,至少东镜临海的百姓接下来应该能过上几年休养生息的安稳日子。
冷硬心肠的赵元衡忽然就觉得这个救了自己竭力照顾自己的姑娘甚是贫苦可怜,只是太子殿下一贯高高在上从不曾安慰人,只是柔和了声线有些自我别扭道:“你……以后的日子定会变得安稳富足,想吃这些海味也总能吃到,且你还是孤……我的救命恩人,我若能回去自是要报恩的。”
蓝浅浅的注意力全在后半句话上,她一听,要报恩,那便是以身相许没错了,于是兴奋地凑近青年,“恩恩恩,记得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哦,要记得报恩哦!”
好开心,她的雄心伴侣总算是有着落了!
这已经不是此女第一次提醒她记得报恩了,不到两日的光景,这女人便在他耳边将“报恩”二字强调了不下十回,救命恩人总是耳提面命念叨着要他报恩让赵元衡总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异,但转念一想即使这女人救他便是为了荣华富贵,然只要他能回京,这些都不是问题。
于是他淡淡应下,“嗯,我且记着,姑娘大可放心,定不会相忘,我应下的事便不会反悔。”
第9章 再遇危机
再一次得到对方明确的保证,蓝浅浅认为这个伴侣夫婿应是板上钉钉跑不了了,顿时开心地起身原地转了几个圈圈。
她想她可得快快想法子往深海传个信儿,告诉她阿娘,她如今可是能干了呢!都会自己找伴侣夫婿了,且比流光的皮囊还有俊俏,待他养好了伤就带回深海,顺道让阿娘给二女婿治治眼睛。
虽然这雄性是个凡人,但深海不是没有凡人常年居住的先例,深海极渊不就有一个,阿娘定不会太过反对的。
蓝深深和流光的婚事早就定下了,就等蓝深深八百岁成年礼一过,没多久便是要祭海行婚仪,待蓝深深的事了,可不立马就能轮到她了嘛!
啊呀呀,看来她得早做打算!
嗯……向四海万水之生灵昭告婚讯、盛海筵席这类事自用不着她操心,祭海阿龟叔会准备,唯一需要她亲自操心的约莫只有祭天婚仪上穿什么式样的鲛绡了,她自己织的鲛绡虽然自己不嫌弃,但婚仪上终究是不好意思穿出去的。
灵犀阿婆法力高强,编织鲛绡的手艺乃深海一绝,到时候,她少不得要去灵犀阿婆跟前撒娇卖乖,求人家织一套美美的鲛绡……
还有还有,祭天仪式后便是要去深海极渊镇海三生碑上相互刻伴侣的名字,她的字一向不能看,为免到时刻在三生碑上出丑她也得现在便提前多练习练习……
哦,对了,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蓝浅浅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连未来伴侣夫婿叫什么都还不知道,于是她连忙蹲下来贴面凑到青年跟前,“我叫蓝浅浅,蓝海的蓝,浅嘛,嗯……便是石濑兮浅浅的浅浅。”
蓝浅浅绞尽脑汁回想阿龟叔授课时她没打瞌睡时听到的,想再未来伴侣面前努力显示自己半吊子才情。
赵元衡因着眼睛看不见,猝不及防下感觉有气息突然正面接近,他下意识便警惕防备朝后猛仰,然后……
“咚”一下后脑勺装在嶙峋的石壁上,一片漆黑的眼前居然冒了金星,脑中嗡嗡作响,只觉天旋地转,赵元衡又想吐了……
“你唤我浅浅便可,我阿娘他们都是这么叫的,你呢,该如何称呼你?”
赵元衡手紧紧握成拳,吸气吐气,过了许久耳中鸣响才渐渐弱了下去,他犹豫片刻才言简意赅道:“……孟执,孔孟之孟,执着为执……”
“孟执……那我便唤你阿执……阿执,阿执,孟执……孟执……”
得了人名字蓝浅浅很是开心,她喜不胜收地一遍遍念叨着,挨着赵元衡蹲下来捡了跟细枝就在地上划拉起来,一笔一划,认真地演写着“孟执”二字。
赵元衡也不知道身边这人是在干什么,他惨白着脸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处喘着粗气以此来平缓脑中一阵阵翻江倒海的钝痛。
一时间山洞里再无人说话,安静之时外头的动静便更加容易被察觉了……
赵元衡的呼吸已经渐渐缓了下来,正当他准备躺下歇息时,耳朵一动,习武之人的敏锐五感和警惕慎然的天性让他浑身骤然紧绷。
赵元衡倏地皱起了眉头,捡起就放在手边的匕首,凌厉肃然,蓄势待发。
原本低头划字的蓝浅浅也察觉到了异样,纵使她再是法力弱,但毕竟不是凡人,五感的敏锐度天生便高于凡人,何况现在身边的人正源源不断地散发出凌厉的杀气!
她赶紧扔了手中的树枝靠到赵元衡耳边紧张地询问:“怎么了,我瞧着外头好像有……”
话还未完,便被一只指节修长的大手一把捂住了鼻子和双眼。
男人面沉如水,声线紧绷,“别说话,外边有人,来意不明!”
蓝浅浅眨巴眨巴眼睛,不再说话,还非常配合地将男人的手掰扯下移纠正地捂在自己的嘴上。
两人都侧耳倾听着,蓝浅浅更是悄悄放开了灵识,只听得原本寂静无人的海滩有一行约莫七八人的响动,个个身轻气敛,气息精悍,应俱是不可多得的练家子好手!
赵元衡是普通人,但他感官敏锐,相距甚远虽不知这些人具情况,但也是察觉到了这一行人往这边越走越近的动静。
这一行人的身份不外乎三种可能,此地的渔民、他手下寻找他的人……亦或想要他性命的人!
赵元衡心念电转对蓝浅浅道:“快,快将火灭掉!”
“灭火?怎么灭?为何要灭火?”蓝浅浅不解,拔下捂嘴的大手好奇问道。
难为她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明火,之前为了引燃火堆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她哪知道这活该怎么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