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草沉默,脸色越加难看起来。
因为这事和宿芒有关,白帝怕自己难过,所以一直没有说?
可宿芒那样的小姑娘,她在图什么?
她好容易理清了思路,同戎葵道:“戎葵上神,宿芒曾经同我说过,她本被人锁在一所地牢之中,乘乱逃脱后不小心拿到一粒蛋,然后那蛋便没入她的右手。若那粒蛋就是饕餮妖兽的话,我想……她被关的地牢,可能正是无间魔域的那所地牢。掌管地牢的是皓月公主,那么,宿芒所说的那场动乱……”
戎葵眸色一凛,握着这扇的右手因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脱口而出的话却似叹息之音:“精精将军。”
“对,或许便是精精将军夜探地牢受伤的那夜。所以皓月看似为越桃姐姐指了条明路,却是想借她之力,杀了宿芒这个本不在计划之中的因素。至于到底能不能复活那两条蟒蛇,那便是后话了。”
戎葵沉思片刻:“只是我始终弄不明白。若蚩尤和夸父族人为皓月所利用,那为何不直接找他们杀了宿芒?难道蚩尤和夸父族人背叛了她?”
“或者……”
“她要借刀杀的,是越桃上神!往更深一层讲,如果她还知道你与越桃上神交换之事,可能想为越桃报仇的你我,也就将宿芒给杀了。”
四目一接,两人皆是震惊。
越桃已非当日的越桃,怎会是饕餮之力的对手。
戎葵道:“事不宜迟,我回来之时,越桃还在到处寻找安藏于子桑的地方,我得先去白蟾观守着,想法子拦住她。”
草草想了想,把繁复的外衣脱下,捏了个诀换了身仙婢的衣裙,混在戎葵之后:“我同你一起去。”
戎葵稍稍犹豫,道:“好。”
因带着草草,戎葵驾云格外小心,他千万叮嘱草草只需和越桃宿芒讲理就是,若打起来,一定乖乖去找白帝。
草草一直若有所思得看着东海海面,忽道:“戎葵上神,我想问一个问题。”
“说吧。”
“为什么你,还有少昊,对越桃那么好。”
戎葵斜眼看了眼她,忽而牵起笑意:“因为当年凤鸿氏的八王子,后来凤鸿氏的首领,曾经救了我和少昊兄。少昊兄曾以轩辕氏长生不死仙丹报答,他却将此仙丹偷喂了越桃吃下。他临终所愿,不过希望越桃上神开心罢了。此生最恨,便是依越桃上神所求救了被困于夷的于子桑,让他死在了越桃面前。”
草草又陷入一阵沉默,最终叹了一气:“可她终究不曾快乐。”
戎葵眼凝着前方,不作评价。草草不欲将越桃杀死仲锦书之事告诉戎葵,两人皆面色阴冷地往人界而去。
白蟾观。
戎葵同草草落在大门前,守门的魔修已经换了人,但是他们看得出来者仙气缭绕,护看了一眼,扭头就逃。
草草不解地看他们那恨不得手脚并用的架势,一边跑着,还一边扯了嗓子朝里喊着:“戒备!戒备!有神仙来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宿芒之谜
上次陆吾和乌鸦来找草草和胡源之时,白蟾观中的弟子还是十分恭维的样子。看来观中藏有蚩尤和夸父族人的传闻,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蚩尤和夸父族人皆藏于此处,却只见零星几处妖魔之气,此处甚怪。菩提,你先去镇上等我,我探一探去。”
草草拦他:“白蟾观有一处泉水,可以暂时洗去妖魔之气。若是蚩尤真在,你我落单都不好办,不如还是一起。”
戎葵不语,对之前一时心急,将草草带入下界极为后悔。
希望白帝知晓后不会一刀把他砍了。
“等等,有人。”草草拉了他的袖子往侧旁躲去。戎葵以防万一,立刻和草草一同隐了身形。
两人候了些时间,才见十几名披着披风的白蟾观弟子徐徐走来。为首的那个披风特别,草草记得很清楚。但恐事有变迁,还是小心放出声音:“席月!”
席月脚步一滞,身后的弟子也训练有素得停了下来,弯腰垂首,完全静默地等着院监的指示。
草草摸了摸鼻子,没想到这些年,白蟾观倒是花精力好好给弟子们立了规矩。
戎葵道:“你认得这个人?”
“认得,只是人间四十载,不知她还记不记得我了。”
席月摘下披风上的帽子,声音微微颤抖:“是仲神仙么?”
四周无声。
草草呆呆看着她已显老态的脸,还有半白的头发,半晌才对戎葵道:“她是认得我的。”
戎葵伸手将意欲前去的草草拦着:“再等等。”
席月静立片刻,仍不见有人回复,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转身对着身后的弟子道:“你们方才可听到人声?”
为首的弟子道:“回院监,确实听到有人在喊院监的名字。”
席月听后表情更加复杂,眼中含泪:“仲神仙可否出来一见,主上她……一直想再见见您。”
戎葵见她如此,轻轻松开手。
草草现出原身,慢步走向席月。席月见是她,行的是白蟾观的大礼。身后弟子见了皆倒吸一口凉气,层次不齐地跪了下来。
席月语不成调:“仲神仙,您若是还念着旧日同主上的感情,务必要救救她。”
草草咬着下唇,看着面前跪了一地的小弟子,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你先起来吧,带我去看她。”
“好。”席月在其他弟子的搀扶之下站起身:“仲神仙请随我来。”
草草回头又看了眼戎葵,戎葵朝她使了个眼色,叫她进去。他则还是隐身的状态,走在草草身侧。
白蟾观相较之前又大了许多。草草本以为这一路过来会遇到许多夸父族人,可实际上她连昔日那种路边偶尔可见的魔修都没见着。
宿芒的大殿被烧毁之后重新修整,建得跟原先一模一样。
草草一步步踏入殿门,抬头便见将笔插在头上玩的宿芒。
她依旧一身华贵深衣,一点没有个门主的样子。只是人间四十年已过,她依旧面如昨日。
“姑奶奶,你来看我啦!”
宿芒把笔一扔,像只老鼠一样窜了出来,三五下跑到草草面前,腿一缩,将整个人吊在她的脖子上。
“来,亲亲!”宿芒死不要脸得索吻。
陆吾差点被自己的咳嗽呛住,立刻传音给了草草:“小心她吸食灵力。”
草草背后一僵,真的提上两分堤防。
宿芒在草草左右脸上各亲一口,这才舍得把她放开。
草草心中摆着事,也没心思跟她叙旧,直接出言试探:“宿芒,为什么四十年了,你一点没老。”
宿芒嘿嘿一笑,拽着她的袖子引往茶室:“大概是因为我这手臂吧。对了,姑奶奶,前一阵子有人寻上我,跟我说我这手里藏着一只妖兽饕餮。我还第一次知道这两字念饕餮,还专门研究了一阵。”
“哦?那你研究出什么了?”
“哎呀!坊间传闻而已,若是那么大一个妖怪住在我的手里,我手不要有一栋楼那么大。”
好像……说得也有那么点道理。
草草被她引到座位上,也就毫不客气得坐了下来。一会儿白蟾观的小弟子们纷纷送来美酒,草草面对眼前这个圆滚滚的黑酒缸,实在是敬谢不敏。
“宿芒,我最近不能饮酒。”
“怎么了?”宿芒好奇道。
“身体不适。”草草不知为何,临出口的话还是绕了个弯子。
“无妨无妨,喝茶便是。”宿芒招了招手,小弟子们又将几坛酒搬了回去。
草草陪着宿芒喝了杯茶,听她絮絮叨叨说着这些年的琐事,方才知晓除了席月,微风微雨那些老弟子都已经死了。
草草微睇了戎葵一眼,想着怎么开口问蚩尤之事才好。却见宿芒一拍脑袋瓜子,神神秘秘道:“姑奶奶,你可记得从前给我用的那个香喷喷的花露。”
“记得。”那是越桃做着玩送她的香露。
“我近来寻到一个神仙,竟能做出一模一样味道的花露。我便将那神仙绑了过来养在白蟾观中,天天给我做花露。”
草草眼一沉,问道:“那神仙是个女的,而且身怀六甲?”
“咦?姑奶奶怎么晓得,是你们的仙寮?哎呀,其实我也不是绑来的,我只是看她一人住在镇上怪可怜的,还怀着小孩子。”
草草忍住焦急,强自冷静道:“她住在哪里?”
“等会嘛!她整日待在房中,那儿都不愿意去,我们喝完这杯茶水我再带你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