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应对各种劫难,他学会了医卜星象、奇门遁甲、五行八卦、针织女红、说书唱戏、垦田种地……
渡三千劫,知众生苦,这句话的确有道理。
七八品修为那会儿,君执看苍生万物谁都可怜。
然而渡三万劫之后,君执只觉着这世上谁也没有他苦,众生再苦也没人能苦的过他,只求谁来可怜可怜他。
可尽管苦不堪言,他也从未想过钻空子,耍手段。
于是自他步入渡劫巅峰之后,就开始默默等着自己的合道天劫,并做好了心理准备。
那必定是一场空前的劫难。
——
曲悦正听大祭司讲着魔灵。
火魔种生出魔灵之后,魔灵发现自己被封印着,想要自救,但他只是一道灵体,甚至都无法与魔种世界内部的魔修沟通,无计可施。
他应是拥有上古天魔王一定的记忆传承,认出魔种内竟然有着噬运兽,便别出心裁,以自身灵力豢养出一只变异噬运兽。
他依附于这只噬运兽,先在魔种内吸收天人后裔的好运。
被他吸收,等同于被火魔种吸收。
于是才有了看守天工发现魔种内存在世界,纠结不已,最终监守自盗,将魔种打捞出去这一重大转折。
魔灵发现这办法可行,便将这只变异噬运兽送出魔种,并操控噬运兽吞掉魔种,与妖丹凝结在一起。
魔灵十分机警,知道自己若是太狂野的话,会被天命晷察觉,于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带着噬运兽开始了长达两千年的积攒好运的征途。
待天命晷有所察觉时,噬运兽已经成长的极是恐怖,火魔种同样气运无敌。
——“守护姑姑通过天命晷,推测魔种的天命线,按照这样的局势发展下去,魔灵将会得到一场大机缘,那个暴戾恐怖、嗜杀成性的上古天魔王复生指日可待,且会吸收魔种世界所有生灵的生命力,变得更加强大。”
大祭司说到这里,曲悦不由想到风槐想要利用九荒开启魔种的事情。
这一系列阴谋,看似人为,其实也是受到了魔种的好运影响?
是大祭司口中,魔种的大机缘?
若真被风槐将魔种开启了,风槐未必会得到魔种的力量,反而被魔灵吞噬掉?
这个揣测永远不知对错了,因为天劫剑的缘故,魔种筹谋来的机缘泡了汤。
所以风槐才会一直失败?
曲悦有点挫败,这算什么,她动脑子破的案,其实都是运气的功劳?
也不能如此理解,应该是气运之争,将她和九荒卷了进来,成为魔种的一个意外才对。
——“但我们斗不过魔灵,我们天人生来便有天运,与噬运兽对决已是落了下成,更何况魔种的好运,总令魔灵逢凶化吉,根本没得打。”
曲悦心想对付敌人,定是要抓弱点,万物相生相克,克制好运的,自然是霉运。
她问:“于是前辈转为去寻找天劫剑主?”
——“没错,我与宗沉经入我剑门一位合道期前辈的指点,找到了在山中独居清修的谷前辈。”
——
君执在山中住了五十年,日子过的平平静静,没有飞来横祸,总令他心神不宁。
终于,他等到两位天人到访。
宗沉沉稳话少,一柄盘龙黑剑挂在腰后,站的如松似柏。
正值妙龄的雪蝉,口若悬河,对君执讲明利害。
君执问:“你们希望我去影响魔种的气运?”
雪蝉点头:“眼下放眼三千界,唯有前辈可以做到。”
君执沉默了好半天:“我可以帮你们去对付噬运兽,对付魔灵,但魔种已经吸收了大量好运,这是不可逆转的。我的天劫剑,只会给我自己带来厄运,不会改变其他人的运势。”
雪蝉拱手:“与您有因缘之人,是会受您影响的吧?听闻天劫剑主克妻克子克父母,死气死运死情缘?”
君执恩了一声:“没错,可我与魔种之间不存在任何因缘。”
雪蝉道:“从前没有,可以建立一个。”
君执不解:“如何建立?”
雪蝉垂着眼睛:“我们会借用秘法,助您吞噬魔灵,取而代之,与魔种融为一体,将您的劫运,逐渐渗透入魔种,腐蚀掉它的运势。”
君执听她说罢,了悟的哦了一声:“好办法。”
雪蝉似是非常意外:“您不推辞?”
君执也很意外:“为何要推辞?”
“与魔种合二为一,需得毁肉身断筋骨,异常痛苦。”
“恩。”
“而且根据姑姑的推算,腐蚀掉魔种吸收来的运势,至少需要几千年。”
“恩。”
“再一个,这其中或许会出现许多我们无法预料的变故,您有可能道消身陨,将近三千年的修行毁于一旦。”
“恩。”
雪蝉摸不准他的态度,反而踟蹰:“前辈,我们冒然登门,提出这样的请求……”
她早已做好了晓以大义的准备,肚子里满满慷慨说辞,他的反应过于平静,“晚辈不该质疑您的境界,但您内心就没有什么想法?”
君执怔了怔,想法,该有什么想法。类似这种找上门的劫难,他早就习以为常。
“非得表达一下想法的话,只能说算我倒霉吧。”
——
——“在当时,那妖兽杀不死,宗沉和谷前辈联手,将它封印在了天煞星岛。因它与魔种气运相连,待魔种气运衰减,它自有劫难……”
——“我们又将魔种放回神器内,压制住魔灵,守护姑姑则教导谷前辈秘法,谷前辈舍生成仁,吞噬魔灵,与魔种相融合……”
她讲的比较含糊,曲悦听懂了君执的部分。
不能怀疑他的品德,但他答应的这么爽快,肯定也是为了修剑。
听上去,他对劫难一直是来者不拒的。在修炼天劫剑的道路上,可谓一丝不苟。
到今天为止,从活人到灵体,他已经将近九千岁了。
曲悦以往见识那些剑主,对于他们钻空子,或多或少总是有一点点无语的。
可今日真让她遇到一个勤勤恳恳的剑主,她反而在想,是君执太笨了没找到空子,还是太傻了没想过钻空子?
“那宗沉前辈呢?”
雪蝉沉寂片刻。
——“封印妖兽,谈何容易。”
曲悦看向宗权,都被封印六千年了,宗权与它相斗依然如此吃力。
——“天运被吸收之后,再被魔种的天魔之力影响,宗沉重伤且还陷入了不可逆转的魔化,再彻底魔化之前,他……”
自尽了,曲悦明白了,“那韦前辈……”
——“你可知道幽泉世界有一种树,能够凭借愿力结魂结缘……”
凝香树,曲悦想起了自己的小木偶。
——“我保留了他一抹意识,养了一棵树,夙夜思之。四千年前,那棵树死了,树下多了个婴儿。并非他的转世,算是个树灵修成的人吧。我借闭关,来到魔种,将他养大,之后便离开了。没有再关注过魔种的动向,因为有谷前辈在,随便魔种怎么折腾,总是劫难重重,不会有什么出头之日……”
从这一点来看,为了对付魔王,集合了上古天人的智慧,又是造神器,又是自我牺牲,都没有剑门老祖厉害。
任尔东西南北风,只需强行绑定一个集大成的倒霉蛋,就能令魔王成为一条咸鱼,翻不了身。
第181章 做交易
曲悦转头看向君执, 他正提着天劫剑, 周身黑气缭绕, 微微闭目,神色平静, 窥不出情绪。
再看一眼韦三绝的沉墨剑。
她相信大祭司的话, 但她仍有一事不明, 这个疑惑萦绕在她心头, 不吐不快:“祭司大人,既是如此,关乎宗前辈的死因, 为何连宗家的人都不清楚呢?”
言下之意是,您既行得正,坐得端,为何此时要遮遮掩掩?
——“知道此事的天人越少越好, 就像我们的先祖锻造五神器,炼化五魔种之事, 在族里乃是禁忌。一代代传下来,知道详情者, 已是寥寥无几, 悉数掌握在神殿天女手中。”
——“怕的是天人魔化之后,会利用魔种作恶,尤其是善战易魔化的天武人。上古天魔王,最初就是天武人。”
——“可即使我们小心翼翼的藏掖,谷前辈抽灵寄生魔种的秘术, 也曾在我族引发过一场祸端。这套融合寄生秘法,本是天灵族几位长老琢磨出来的,用罢便销毁了。不曾想一千多年前,被一不肖子孙无意发现,拿来研究出一套天灵种魂术,妄图长生……”
曲悦瞳孔微缩,她说的是风槐。
这样看来,瞒着的确是对的。
——“谷前辈既与你知无不言,那你必然是个分得清是非,值得托付之人。”
意思是警告她莫要随便乱说话。
曲悦自然是不会乱说的,郑重道歉:“祭司大人,晚辈收回先前对您的不敬之言,您所言甚是,晚辈年幼无知,狭隘浅薄了。”
道歉是真心的,敬重也是发自肺腑的,却也忍不住手脚冰凉,如堕冰窖。
大祭司无懈可击,意味着母亲的处境艰难了。
——“你这小丫头年纪不大,颇具胆识与头脑,是个好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