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看随着君舒掐诀,墙角竖着的剑匣嗡嗡作响,他目光骤然一亮:“剑三千?”
随着他手掌一开一合,剑匣便已入手。
“剑匣还我!”君舒满头冷汗,继续念诀。
剑匣在魔人手中激烈的颤动挣扎,却如被扼住咽喉的家禽,毫无翻身余地。
原来君舒背在背上的剑匣就是“剑三千”啊,曲悦在心里泛起了嘀咕。
“剑三千”不是一柄剑的名字,是一套法宝的名字。
覆霜君家有本事统领另外十二家族,凭借的正是驭龙术和法宝“剑三千”。
据说君家祖上并非剑修,而是铸剑师,小小一方剑匣内,藏着君家先祖所铸、所收集来的三千柄名剑。
曲悦觉着这里的“三千”,应与“三千世界”的“三千”一样,只是一个概数。
君舒三品的修为,竟带着传家宝出门,君执才会跟着?
方才经过她的提醒,君执应也想到木偶里或许附身着一个魔人,以神识攻她,估摸着是想试探一下君舒的反应能力。
肯定不是合计着借魔人之手杀了君舒,不然君舒活不到今日。
曲悦第一次对“嫌疑犯”君执做出判断。
传闻中,摄政王君执想要取君舒而代之,又怕学院那群长老,尤其是已步入九品的覆霜剑神韦三绝反对,便刻意压制住君舒的修为,令君舒迟迟无法突破四品从学院毕业。
这个说法应是不成立的。
所以,君执该出手了。
“承蒙阁下见笑,阁下抢来之物并非剑三千,只不过是我君家拿给小孩子练手用的剑三百。”
听着温润有礼的男子声音从半空压下来,君舒的神色先松后紧:“二叔!”
魔人抓着手中的剑匣,分辨了下声音,心中一骇,竟是那个出了名的伪君子!
他忙不迭笑道:“哈,君执兄弟,原来你也在啊。咱们打个商量,我还你法宝,你放过我这道分身如何?”
没有得到回应。
魔人抓着剑匣的手越来越紧:“我这只是一道分身,损坏以后,我的本体顶多受些伤,养个几年会好。你这匣子里有三百剑,若是损毁了,也是一笔不小的损失吧。”
“那便依阁下所言,阁下留下剑匣,君某人绝不出手。”
“修道者一言既出?”
“若违背,易成心魔劫。”
魔人稍稍放了些心,化为一道黑光飞出屋子。
剑匣掉落在地。
然而不过一瞬,便听见一声蛟龙低吟,和魔人的咒骂:“老子信了你的邪,你这狗娘养的果然是天下第一伪君子!”
也是他大意了,忘记君执还有条雪蛟,果然和君执交手,得长一百二十个心眼啊!
屋内压力骤减,君舒先跑去曲悦身边:“先生?”
房门“咯吱”一声被人推开,一双白底黑靴子先踩了进来,君执着一袭纤尘不染的青衣,踱步徐徐走到剑匣前。
低头瞟一眼剑匣,君执并未捡起来:“她无碍,被魔气冲撞的有些经脉逆流,慢慢回转过后便会醒来。”
君舒松口气,道了句:“先生,冒犯了。”
他小心将曲悦抱去床上,慢吞吞朝着君执走去,撩开衣袍下摆,跪在剑匣前,脑袋低垂。
“今晨在归云城,为何对观魔镜示警一事漠不关心?”君执居高临下睨着他,语气温温柔柔,却难掩其中失望。
君舒低着头不答。
君执再问:“烤鱼之时,为何将剑匣解下来?”
“魔人现身时,为何召唤剑匣的速度如此之慢?”
“为何在剑匣被抢之后,还不出剑?”
“为何让剑匣落地?”
君舒一句也不回,以跪地之姿,双手将剑匣托了起来,撩开匣子上的皮带,背在身后。
曲悦悄默默在心里琢磨,她原本以为剑匣里是君舒的剑,原来不是。
剑修剑不离身,从不放进储物法器里,君舒一路只使用飞剑和法剑,曲悦从未见到过他的剑。
“为何不说话?”君执的声音依然温和,春风拂面一般,“你原先还会试图与我争执几句,现如今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么?”
“二叔,您就不要在逼迫侄儿了。”君舒终于开了口,带着些不耐烦。
“我不逼你怎么办?”君执眉头微微一皱,“如今人人嘴上不说,心中都认定是我想要夺你的王位,我这不白之冤,何时方能昭雪?”
“那求求您赶紧夺了吧,别顾着什么名声了,您真以为您的名声很好么?”君舒小声嘀咕着,“或者我写个诏书,我心甘情愿让位于您,韦师尊没有理由阻止。”
君执捏捏眉心,颇头疼的模样:“我当初对你父王立下的心魔誓是教导你,不是取代你,你是想让我生出心魔劫?”
君舒沉默片刻:“父王当年怕您取代他,将您驱逐。用到您了又召您回来,逼您立下心魔誓,这种兄长您理他做什么?”
“莫要妄言,有些事情你还小,并不懂。”君执摇了摇头。
“那侄儿如今不小了,您倒是告诉我呀。”君舒仰起头。
君执淡淡道:“告诉你可以,你先告诉我你为何藏剑,为何再也不肯出剑,你的剑呢?”
君舒又垂下头,抿唇不语。
尽管两人认定曲悦已经昏过去了,君执依然在两人外设了一层隔音屏障。
不过这屏障对曲悦没多大作用,她默默听着,明白了君舒境界止步不前,应是生出了心魔劫。
三品虽不高,但境界之所以分为上中下三品,正是因为每隔三品是道坎,最容易出问题。
曲悦不由想到了她自己,她和江善唯同为识海境巅峰,但江善唯是依靠丹药堆上去的,她则是一步步修炼出来的。
年幼时为了从金光琉璃罩里走出来,她十四岁就已经修到现如今的境界。
十三年了,她卡在这道坎整整十三年了。
她也有一个心魔劫走不出去:父亲为了她错过了最佳的合道时机,并且一拖再拖。十三年前去闭关合道,基本凶多吉少,有九成几率会遁入归虚。
父亲劝她生死看淡,哥哥们也都十分淡然。
但曲悦知道,他们的淡然不过是表现出来的,怕她自责而已。
父亲说年岁大了,经历的多了,心胸自会开阔,所以她入了特殊部门,希望自己能在历练中真将生死看淡,破除自己的心魔劫。
曲悦收敛情绪,寻思着是继续听下去,还是醒过来。
她不敢放出神识,需要醒来才能看到君执的相貌,是不是和“入侵者”一个模样。
但她还想再偷听一阵子,指不定会听出什么线索。
“行了,你起来吧,我不想每次与你见面,都与你闹个不欢而散。”君执走去火堆旁,燃烧着的木偶从火堆里升了起来。火熄灭后,被他收入储物戒中。
他看一眼地上已经烧焦的鱼:“你我叔侄许久不曾一起用膳,你去海里捞些吃的来。”
“好。”君舒站起身朝外走,走到门口时又看向床上的曲悦,“二叔,曲先生……”
“我在这里,你怕什么?”君执从储物戒里取出个蒲团,盘膝坐在火堆前。
君舒心里道,正是您在这里我才不放心:“那您帮忙照顾一下。”
他对曲悦在危急关头先舍身护他一事心存感激。
君执应下:“她是咱们学院的先生,我自会护着。”
柴火“噼啪”,曲悦听着君舒离开的声音,准备慢慢解除气血逆行的状态,醒来瞧瞧君执的长相。
君执却先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曲先生果然是名门之后,这门功夫精妙绝伦,君某险些被你蒙骗过去,但方才君某提及君舒藏剑不出时,先生气血逆行速度明显加快,似乎略有些感同身受啊。”
第13章 韦剑神
听了君执的话,曲悦浑身紧绷。但她很快调整过来,解除气血逆行,从床上坐起身后直接扭脸朝着君执望过去。
君执也正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他的眉毛不浓不淡,眼波不深不浅,唇角勾起的弧度更是完美诠释了微笑只是一种基本礼貌。
他是个剑修,却毫无剑修的锋芒,更像个善于“以理服人”、“以德服人”的儒生。
曲悦的记性很好,他与那位入侵者的脸型、五官几乎是一样的,再加上覆霜只他一人能控雪蛟,初步判断是同一个人。
之所以是初步判断,因为她还得确定一下同案犯——那条雪蛟。
曲悦翻身下床,礼貌拱手:“君前辈。”
君执收回看向她的目光,落在面前的火苗上:“曲先生真是屡屡令君某刮目相看。”
曲悦忙不迭道:“晚辈在乡野恣意惯了,不太懂得规矩,还望前辈多多包涵。”
君执问道:“那为何要装晕呢?”
这个……
曲悦脑壳疼,眼前这位可不是个容易糊弄的善茬,好在她常年战斗在第一线,说谎经验丰富:“不瞒您说,晚辈其实听到了您在附近,觉得应该没有危险,想让您和君舒公子承晚辈这个情,往后晚辈在学院里做事也方便些,不曾想竟被您抓了个正着,实在是……”
她低头看脚,表现出窘迫的神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