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楫离顺路去领取了一只大号的浅边云母石花盆,与风倚鸾一同回到自己的居所。
只见来这里蹭灵气的宗门弟子更多了,连院门外面都坐了十几个人,且全都摆出了通宵不睡觉的架势,在这里刻苦打坐。
两人好不容易才挤过人堆,挪回到房屋内,楫离把水仙从破裂开的花盆中取中来,放入新拿来的大花盆中,又在根部浇上水,说:“姑娘过几日若还肯与我一同回来,这水仙就先养在我屋内吧,此次去长无绝宗,就不必带着了。”
风倚鸾说:“好。”
楫离又看看屋内,也没有什么需要收拾准备的,明天出发便是,便对风倚鸾说:“那么鸾姑娘就请仍然在此歇息,我自去丹阁歇宿,明天一早来找姑娘。”
风倚鸾用心疼的语气说:“又去丹阁?你已经很多天没有睡过觉了。”
楫离微微一笑道:“你我同处一室,于姑娘名声不好,再说丹阁内一样可以睡觉的,姑娘不必替我担心。”
“有床吗?你不会是要睡冷冰冰的石头地板吧?”
“身为修士,随处可安此身,天可为被,地可为席,姑娘不必多虑的。”
说完话,楫离没有多加逗留,便又离开了。
风倚鸾呆坐了片刻,把冽蕊从纳戒中取出来,随后独自打坐到后半夜,才躺下安睡,一夜无梦。
第二天清晨,楫离果然早早就来找她,院中蹭灵气的众弟子见到楫离,知道两人收了聚灵鼎要走,都纷纷极不情愿地离去了。
他们一同去禁地辞别了师尊沧长老,风倚鸾一只手提起重剑,把剑扛在肩上,就这样晃着膀子出了禁地。
此时正是晨修时段,两人走在宗门的主路上,不时有弟子三五成群地从他们身边走过,隐约能听到这些弟子小声议论着:
“楫阁主又要下山了啊。”
“那姑娘肩上扛着的是什么?”
“像是一柄大宝剑。”
“好大的大宝剑啊……”
“你们知道不知道,这姑娘力气特别惊人,那天我们亲眼所见过的……”
两人来到下山传送阵的冰井旁,与传送执事打过招呼之后,由传送执事打开了用来防御的三重结界,楫离便御剑带着风倚鸾,又飞到冰井底部。
这一次,他没有往地上扔灵石,只听他简短地念一句“奚避奚处,奚就奚去。”井底的冰砖立即幻化出水色的光晕,并现出一个散发着淡绿色光芒的传送法阵。
风倚鸾心想,两边的口诀还不一样呢。
她正想到这里,就觉得眼前一黑,耳畔生风,再睁开眼时,又回到了之前的个山洞中。
风倚鸾看看四周,笑道:“有趣,接下来我们怎么走?”
“接下来,我们低空御剑飞去长无绝宗。”
楫离在心中记着端墟画给他的位置,便带着风倚鸾御剑往西飞去。
飞了不多时,风倚鸾背上的重剑中发出了声音,是尘三斗在说话:“这速度太慢了,慢得急人哪。”
楫离正在专注地御剑,便想也没想随口说:“你快?那你来飞?”
“嘿嘿”,尘三斗忽然现身在楫离的正前方,飘飘忽忽地晃着虚影,说:“你这年轻小辈,修为不高,性子倒是硬得很,你为什么不上天?”
“上天?”楫离捏了个剑诀停了下来,对尘三斗简单讲述了禁空法阵之事。
尘三斗叹道:“禁空法阵……原来如此啊,没有想到,如今这大陆上居然是这般情形……那本尊错笑你了,本尊方才还以为,如今的后辈竟如此不济,御个剑只能飞得如此低,简直与平地走路没有多大区别,速度还不如骑马快。”
楫离也叹道:“此种御剑方式,的确是让前人见笑了。”
尘三斗说:“不过你的速度的确太慢,不如让我来御剑载着你们两个小辈吧,你来指路就好。”
楫离略有些犹豫,他内心对魔修还是很有些排斥的,但是另一方面,这把屯云剑却又是前辈师祖所留下的,所以他对这把剑和尘三斗的态度很挣扎,一半接纳,一半又不愿接纳。
风倚鸾见楫离不说话,便客气道:“让前辈出力,这多不好意思。”
“无妨,你算是我半个主人,区区此事,不足挂齿。”
说着,只见尘三斗将手一挥,重剑便从风倚鸾的背上飞起来,平稳地停于前方几步远处,紧接着,剑身变大了数倍,变得有一张大画案那样大,挤一挤的话,足可以坐下五、六个人。
尘三斗招手示意两人跨上去,也捏一个剑诀,这只超大号重剑便嗖地一下,往前快速飞去。
第61章 尘三斗本名漱尘
屯云剑就像一只轻舟般,以快于楫离御剑五倍的速度,贴着地面向西飞行。
“风好大!感觉脸皮都快要被吹掉了……!”
风倚鸾把头躲在楫离身后,费了好大的劲才喊出这一句话。
尘三斗刚刚找到两分久违的畅快感,正昂首直立于剑端,看着这千山一色的山峦景致,虽然景色极其单调无趣,他依然感觉到心旷神怡。
“天高地远,下一句应当接什么……?”
他正想吟诵两句,好配合此时的惬意心情,却听到风倚鸾喊了这一声,他转过身回头看去,才发现楫离和风倚鸾两人的脸,皆被迎面的大风吹到变形,眉毛不是眉毛,嘴不是嘴,脸上的肉还哗哗地剧烈抖动着,一对俊男美女被风吹得像两只小怪物似的,正缩头缩脑地看着他。
尘三斗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他没有实在身躯,只是一个虚影,自然不会被风吹到。
他笑够了,才说:“抱歉哦,居然忘了加一道护罩。”
说着,他做了一个双手缓缓抬起的动作,口中念一句诀,吹到脸疼的大风立即止息。
重剑的四周多了一道护罩,将迎面而来的风挡在了护罩外面。
风倚鸾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说:“多谢前辈啊,要是一直像方才那样吹下去,只怕我们还没赶到长无绝宗,我就已经被吹散架了。”
“哈哈哈。”尘三斗又笑了好几声,才说:“有了这道防护罩,鸾姑娘可以放心了。”随后他又说:“不如……便趁此机会,再感受一些更为畅快的体验吧。”
尘三斗话音刚落,风倚鸾就觉得这重剑的飞行速度又加快了不少。前行的路线也不再是方才那平稳的直线,而是蜿蜒若游龙一般,开始忽高忽低忽左忽右地在山谷之间快速掠过,不时又变成一只大雪橇,在谷底与半山腰的雪地上快速滑过,让剑身两侧肆意地激起十几尺高的雪浪。
尘三斗站在剑首,开心得纵声长啸起来,且兴致越来越高。
风倚鸾和楫离一开始很不习惯,心惊胆战得差点没抱到一起。
但是没过多久,两人便也觉得有趣,也开始手舞足蹈,跟着尘三斗一同欢快起来。
于是山谷中一路上回荡着三人,啊,噢,嗷~这样的声音……
他们沿着山脉和山谷一路往西,过了大半个时辰后,三人终于玩够了,也累了,尘三斗这才控制着轻舟般的重剑,重新贴着地面平稳快速地飞行。
风倚鸾问尘三斗:“前辈,我还有个问题想问前辈,以您这样的性情,为何能忍着无聊和沉闷,在退渊宗内一呆就是那么久,这期间,果真就没有你能看得顺眼的人吗?为何非得我和冽蕊前辈到了那里,你才肯冒头出来说要离开?”
尘三斗沉默了半响,才呵呵一笑道:“说与你们也无妨,只是此事说来话长,当年,我也曾是灵渊宗的弟子。”
“前辈?你也曾经是灵渊宗的弟子?”
“前辈也曾是我退渊宗的弟子?”
风倚鸾和楫离同时惊讶地问。
“是的,我曾经有一个道号,叫漱尘。漱寒是我的师弟。与我关系最近的师弟。”尘三斗轻声说道。
他又说:“只是,此事后辈门人皆不知晓,而我,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被宗门除名了,所以如今这世上,没有人知道灵渊宗内曾有一位漱尘。”
“哦……”风倚鸾和楫离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尘三斗便继续说:“想当年我年少气盛,稍微遇到一点点不公待遇便愤愤然不已,心里总窝着一口气,与几位师兄弟明里暗里争斗不休,后来被几位师兄使了下三滥的手段,以致练功之时走火入魔,师叔又偏心护短,我一怒之下,伤了同门,从此便背弃了师门,下山离去。”
风倚鸾说:“前辈您的确太意气用事了。”
“此后,我便成为无门无派的散修,独自一人四处游荡,也许是因为天意吧,我找到了一处前辈高人的传承,只可惜是位魔道的传承,我犹豫了三天,下了决心,心想一不做二不休,正道门派,也不过如此,便从此入了魔道。之后几十年间,我又相继找到了两位魔道的秘境传承,修炼到了五品,这时,我复仇之心未消,便设法偷偷混回了灵渊宗内,杀了当年欺负过我的那几个人。”
风倚鸾听到这里评判道:“前辈,这就是你小心眼,是你的不对了,你们多大仇多大恨,以至于许多年过去了,你的恨意还那么大,再说了,杀人就是你不对了,这么点事,至于杀人泄愤吗?”
尘三斗笑着摇头道:“是啊,姑娘这话没错,如今我也早就想通了,如果当年不是那么小心眼,以我的修为境界,早就不知在哪里快活着了,可当年啊,我一心只想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