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看着他,想起了乾明口中,通明火王的女儿。那位因离火而死的神女。
“且将她押下去吧。”天帝看着长德和两侧的天兵说道。
两位天兵再次将初七架起,初七起身,再次舒了口气。转身离开之时,身体酸软,双腿无力,如奔万里。走路之时,双脚只是轻轻地点在地面上。逢此大祸,她有些无助,有些委屈。
初来天宫,自己从未得罪过谁,究竟是谁想害她呢?又是谁取走的焚天紫火呢?难不成是离火?离火不想活,也不想自己留在长清宫。可是,他既然要烧死自己,又为何会陷害她呢?以他的状态和心情,是不可能会害自己的。
一边走,一边如是想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天罚司。
长清宫在天宫的东面,天罚司在天宫的西面,皆位于尽头的黑暗边缘。天罚司乃太古晶石垒砌而成,能压制一切神力、仙力、魔力和妖力。殿宇漆黑森严,没入夜中,如同一座看不见的鬼城。其中伴随着各类魔怪的怒吼和嗤笑,其声阴森恐怖,尖锐刺耳,撕人皮肉。
门口站立着两位守门天兵,着黑甲,驭凶兽,眼似铜铃,口似虎。虽不及上清殿的天兵那样威武雄壮,但其身上带着的摄人气魄,如同来自幽深地狱中的黑暗鬼手,死死地掐住来人的喉咙。
站在天罚司的大门前,初七只觉全身窜过一阵电流,皮肤发麻,筋骨酸软,双腿笨重,难以行走。
“走!”身后的天兵怒斥道。
初七心中惧怕,但又无人倾述,顿时眼睛泛红,行将哭泣。她深呼吸了一口气,不停地安慰自己要坚强勇敢,但是眼泪还是止不住往下掉。她用力抬腿,不过双足还是无法行动。实在无奈,初七回头,瘪嘴看着两位天兵说道,“我走不动。”
两位天兵抓住初七的胳膊大步往前,初七像一名死囚似的被拖进了这阴森的监牢。
刚进大门,风声就像鬼嚎一般在她耳边呼啸着,听得她忍不住抬起右手,抓紧了那天兵的盔甲。狱内灯火昏暗,初七只觉眼前的景物影影绰绰,如同鬼影。她慢慢站起双脚,身子紧紧地贴在天兵的身上,双手用力地掐着其中一位的胳膊。
“你干什么?!”天兵吼道。
“我怕。”初七恐惧地抬起眼睑,然后松开天兵,缓缓地将手伸进他的手肘下,悄悄地抱住。
天兵无奈埋头,只能由她抱着,最后将她交于天罚司的主事九曜星君。初见九曜星君,初七吓得大叫一声,立即缩在了天兵的身后。
第9章 东方青帝大魔王
这九曜星君长相十分奇怪,他虽五官端正,但皮肤煞白,没有眉毛。脑袋下方,生出了很多大小不一的小脑袋,而且他们的声音也各不相同,有男有女,有粗有细,有高有低。看起来像一堆芋头似的,密密麻麻十分恶心。
“已经有几千年未曾关过仙人进来了,她且犯了什么错。”九曜星君问道。那声音听得初七全身发麻,吓得她紧紧地贴在天兵的背后。
“纵火长清宫,意图烧死离火上神,如今正在查证。”长德说道。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初七激动地反驳。
九曜星君抬头看了初七一眼,然后看着长德点了点头。长德正欲带四位天兵离开,初七因心中惶恐,伸出右手想要去抓天兵的胳膊,结果摸了个空。看着长德和四位天兵离去的背影,初七难过叹气,转身看向九曜星君。只见他脖子下的脑袋们悉数朝她微笑,吓得她脖子一缩,再次闭紧双眼。
“你且随我来。”九曜星君看着初七说道。
“好。”初七将半眯着双眼,缓缓跟在九曜星君身后。她将右手挡在自己的眼前,露出一条缝,以便看路。
天罚司内,龙蛇混杂,关押着很多上古凶兽、人间恶妖与深海巨怪。不过初七的目光完全不在他们的身上,因为她觉得这九曜星君长得实在太恶心了,一心只想着如何不要看见他的脸,幸好也因此躲过天罚司内一些更恐怖的怪兽。
行至最后一间监牢,九曜星君打开牢门,说道,“你且进去吧。记住,一定不要和其他犯人说一句话,否则,到时候遭殃的,便是你了。”
“好好好!”初七用力地点了下头,快步进入监牢说道,“谢谢上仙!谢谢上仙!”
九曜星君关上牢门,转身离开此处,初七才缓缓舒了口气,瘫坐在牢房内。
“这九曜星君的九个脑袋看起来真的很恶心,是吧?”
初七一脸诚恳地点了点头。
反应过来,发现有人在和她说话,立即转过头看向隔壁,竟然是一个身披青羽之裘、头戴横天之冠的男人。这个男人肤色健康,略泛红光,如同秋日艳阳下浅金色的麦浪。他的下颌敦厚,留有胡渣,虽生就一双和离火一样的丹凤眼,但是眼长更短,眼睛更大,少了离火眼中的阴魅之气,多了几分男儿身上的阳刚之味。整张脸也如同被画师勾勒了一般,棱角分明。
看了他一眼之后,初七再次看向附近那些躲藏在黑暗中的凶兽精怪。知道此处关押的都是些十分邪恶的东西,再加上受过九曜星君的叮嘱,是万万不敢与他说话的。初七转过身去,蹲坐在地上,背对着这个男人。
“小丫头,你是因什么事儿进来的?”
初七没有搭理他,只是双手抱膝,将下颌放在膝盖上,看着前方发呆。
“你这小丫头的模样看起来阴沉沉,定是遭遇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吧?”
初七心中暗想,这不是废话吗?这蹲大牢这种事,搁谁谁能愉快啊。尤其是,如今她是被冤枉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洗清嫌疑。在殿上,若不是自己极力辩解,可能就被贬谪下凡了。
“我见你生得乖巧可爱,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样子,应该是被冤枉的吧?”
听见“冤枉”两个字,初七激动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之后,又将脑袋转过来。如今,不知道他的身份,不能搭理他。关进这天罚司的,定然都不是什么好人,万一他意图不轨,到时候自己岂不是灾祸连连。如今自己遭逢这些祸事,或许,还真和离火有关。
“哎哟,瞧你那可爱的模样,就像小时候被娘亲叮嘱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的小姑娘似的。我不是坏人,我不会害你的,小丫头。”男人说话的声音十分亲昵,“我只是在这大牢中蹲了好几百年,想要找个人与我说话罢了。喂,小丫头,你知道我是为何进来的吗?”
初七坐在地上,往远处挪了一点,并不想搭理他。
“完全是被我那媳妇儿坑的。我呢,本是东方青帝大魔王……”
听见“东方青帝大魔王”这几个字,初七激动地回头看向他。东方青帝大魔王啊,这可是说书人的故事里最常见的人物之一。
据说,他姓破落,讳万形,乃八方诸魔中,实力最强的。即便是魔帝,也要对他忌惮三分。他生性狂傲不羁,对魔界那些规定和法则完全不放在眼里。时而去人间转转,挑起一些战乱和祸事,调戏一些漂亮的姑娘,甚至连宫中的皇妃都敢抢。荒淫的皇帝气得直跳脚,但又拿他无可奈何,只能请一些道士和尚对他日夜咒骂。即是如此,这破落万形也活得自在逍遥。
时而去北荒的无极深渊找凶兽九婴,与它打一架。九婴时常被打的鼻青脸肿,还瞎了三只眼睛,后来实在忍不了了,就只能往人间逃。破落万形发现了,就逮住九婴的尾巴,又将它扔进了无极深渊。时而去天宫的大门边蹲守,看见漂亮的仙娥,就笑着调戏,经常被成千上万的天兵天将追着打,但屡教不改。据说有一次天帝准备出手,但他却变成一只老鼠给逃掉了。
初七混迹在人间的那段日子,真的是喜极了破落万形的张扬个性、自由不羁、随性霸道。人活在世,总是被吃穿住行欲等各种各样的东西所束缚,但破落万形不一样,在初七眼中,他才是真正随心所欲的王。只是后来,有人说破落万形和魔帝打了一架之后就消失了。又有人说,他拐跑了天上的一位仙娥,与她去了九清真境,逍遥自在去了。初七没想到,今日竟能在这天罚司见到他。
“你真的是东方青帝大魔王破落万形?!”初七立即挪到他的面前,瞪大眼睛看着他。
“是啊,你认识我?”面对初七的激动甚至略带崇敬的表情,破落万形倒是有些惊异。
“对啊!”初七激动地拍了一下手,“以前我经常听说书的说起你的故事!北荒无极深渊的凶兽九婴,最怕的是不是你?”
“呵!小意思。不仅是北荒的九婴、连东洲蛊雕、南蛮的海虫、西隅的敖因,皆败于我手。”破落万形一脸傲娇地说道。
“我的亲娘呀!”初七十指交叉,一脸崇敬的看着破落万形,“以前只是在说书人口中听见你,如今真的见到真人了!据说,东周时期,你是不是偷走了徐武王最宠爱的阮贵妃。”
“嗯,差不多吧。主要是我看那老头子日夜耕作,担心耕坏了这贵妃的身子。”
“我的天啦!今天总算见到真人了!”初七仍然未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即便今儿个来了这天罚司,也真的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