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痛一点可以……但可否不要剥夺我的记忆,不要让我重新转世为人……”初七乞求道。
“不行,这是天界千万年来的规矩。贬入谪仙殿的仙,必须重新转世为人,再行修行。”
“那……那上神不愿接纳我,可否让我去其他宫殿?”
“不行。天规规定,所有的仙人至少在乾清玉筒抽到的地方待三年。”
“为什么啊?”
“乾清玉筒乃盘古真人的玉骨所化,其签可以左右仙人的命运。因此你抽到的地方,应该是最利于你修行的地方。不过……”太清真君转过身,眉头深锁,“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去谪仙殿。我托司命星君给你一个好命,让你在下界好过一点。”
“可是我不想去谪仙殿。”初七的身子逐渐软了下去,“我不能……”
犹豫许久,初七终于说道,“算了,我还是回去吧。”
俗话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或许她被分配到这样的地方,也不一定全是坏事。凡事,要往好的地方想。只要能好好地活着,一定能想办法回家再见爹娘的。
太清真君转身看着她,表情依旧凝重,“那行。记住我说的话,如若你有何灾祸病痛,一定要及时来找我。”
“好,谢谢真君。”初七抬头看着他,心中略有疑惑。转身正欲离开,初七回头,看着太清真君问道,“敢问上神名讳是什么”
“离火。”
走在回长清宫的那条小道上,夜依旧压迫得人喘不过气来。虽手有凝火,但终是微光。从长清宫走向天宫之时,感觉是奔向光明,奔向希望,但从天宫走向长清宫时,感觉像奔向黑暗,奔向地狱。
可是,人是不能被环境所影响的。人这一生,起伏跌宕,总会在逆境中活一段时间的。所以,越是糟糕的环境,越是要乐观坚强。
行至长清宫,她再次扣了一下门。门未动,门口的灯笼微微摆动了两下,吓得初七一脸惊惧地回头。再次看了一下纵深的黑暗,似害怕有妖魔窜出,又朝门边靠近了些。
“上神。”见里面始终没有动静,初七壮着胆子喊了几句,“上神,我叫晏初七,是来长清宫报到的。我问过升仙殿的主事太清真君了,他说我是乾清玉筒挑选到长清宫的,至少得在这里司职三年,所以我必须过来伺候上神。上神请放心,我一定不会打扰到您的,求上神接纳我吧。”
宫内依旧没有反应。
等了许久,门未开,初七丧气地转身走到石阶上坐下。伸出手指在石板上画着圈,脑子里想着爹娘和姐姐们如今如何。
“为何会住在这样漆黑冷清的地方呢?为何那样子冰冷不近人情呢?为何看起来死气沉沉没有生气呢?”初七将脑袋枕在膝盖上,自顾自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大门,依旧是紧闭的。
“也不理我。”初七继续画圈,然后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她又去敲门,宫内始终没有反应。有些丧气,她亦无事可做,忽然想起了玉竹,起身前去紫霄殿找他,想问问他有没有什么下界的法子。不过玉竹不在宫中,无奈中她又折返回来。
继续站在门口。
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
初七深呼吸了一口气,尝试着往内推门。
门竟然能推开!初七有些欣喜。如此为何在外面候了这么久?只是,擅自进去,上神莫不会生气?
干等着还不如先走着,如若生气想罚她,受着便是,总比罚入谪仙殿好。
“上神,门未关,那小仙斗胆进来了?”初七小心翼翼地问道。
依然未有回应。
“既然上神没有说话,我就当上神默许咯?”
初七缓缓地将脚抬过门槛,漆黑如墨的夜色中,一袭白裙在红光下微微荡漾。那一刹那,仿佛门中透出了一缕光。
第4章 紫火焚天
宫内很安静,阒无一人。房梁上的灯笼散发着红光,把整个房子衬得更加阴森诡异。初七小心翼翼地四处打探着,想遇上上神,却又怕撞上上神,心里如是忐忑,不知他这个人究竟是神还是魔王,为何住处和性格都如此古怪。
正如是想着,初七的右肩忽然撞到了一个东西。以为是树木或者枯石,抬头一看,一张煞白的脸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吓得她惊惧大叫,快速往后退了几步。
眼前的东西,未动。缓过神来,那煞白的脸在夜中十分扎眼,再看那眉心的花纹,方才发现他竟然是离火上神。初七立即垂首赔罪,“上神抱歉!上神抱歉!我方才未注意到是您!上神息怒,上神恕罪!”
“未经允许,如何进来?”离火厉色瞪着她,那幽暗的眸光刺得她阵阵骨寒。
“我……我见上神没有……没有说话,以为上神默许了。如若得罪,请上神恕罪,我问过太清真君了,我必须……”
“走。”还未等初七说完,离火便打断了她。
他转身正要离去,初七上前抓住了他的胳膊,想要挽留。离火忽然受惊,蹙眉瞪眼,她立即将手收了回去。转身看着初七,离火眼有怒色,说道,“你做什么?”
“上神……息……息怒……”初七的右手悬在空中,后知道自己有些失礼,立即将手别到身后。她勉强一笑,说道,“上神求您了,求您让我留下来的。我必须得在长清宫待三年,否则我就会去谪仙殿,我不能去谪仙殿的,我不能……不能……”
“你还是去谪仙殿,修为可以再练,命只有一条。”
“上神,求您了。”初七双手合十,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希望他能通融一些。
“走。”离火态度依旧坚决。
“可是为什么?”
离火没有回头,黑色的衣裙在地上缓缓拖动着,再次与黑夜融为一体。只有斜插在玉冠上的白色的玉簪方能辨识出凄冷的宫殿中还有这么一个活物。细看那玉簪,末尾雕刻着两朵白莲,应是女儿戴的,为何会插在他的头上?
离火隐入夜中,初七站在原地看了一下四下无人的宅子,整个长清宫好像只有他一个人。作为一位上神,为何无人伺候,形容颓废,衣着散乱,如将死之人。如此一想,竟对他生出两分同情和怜悯。初七叹了口气,用力裹了一下衣服。如今担心的不该是他,而该是自己。
离火不让她留,那是己见。乾清玉筒让她来,这是天规。在上神和天规之间,她自然是选择听天规的。为今之计,只能先找个房间住下。如若他实在不满,但让他找天帝说理去,反正她没错便是。
一个人避开离火来时的方向,独自在宫内转悠。长清宫之大,差点让她迷了路。红色的火光和墙,黑色的瓦和枯石树枝,如血如夜,但不见其他颜色。阴森压抑,如阴间鬼府。想来,定是位不受待见的上神。
长清宫的左面有一小院,名唤揽柒院。因缘之所至,遇此与名相似之室,于是择了此处住了下来。院内窄小,皆是枯石。屋内贫瘠,床小凳稀。但见窗外,阵阵荧光。推开窗户,星河璀璨,让初七不禁勾唇一笑。
“没想到有这么漂亮的星河,但住三年也无妨啊。”初七心中愉悦,自言自语道。反应过来,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说道,“呸呸呸!三年,还是算了,还是要想办法摆脱这仙人的身份。”
安顿好后,初七去了紫霄殿找玉竹,想问他如何能打听人间的消息。可玉竹不在,紫霄殿的仙人对她又十分避讳,无奈之下,只得离开。
游之天宫,大家见她,皆面露惧色,绕道而行。初时,观壮丽天景,面带微笑。如今,笑容僵硬,神色存疑。为何,大家都对自己如此顾忌,自己可做了什么错事?天宫之大,却无一可信可依之人。虽不想回去,但是心中又莫名浮现出离火上神哀颓的模样。长清宫多一个人,大概就多一分生气吧。如是想,初七还是回到了长清宫。
宫内死寂,但不闻一丝声音。如是住了两日,虽有星河,但是无趣。因对离火心生好奇,于是悄悄地在长清宫内观摩他的生活。他知道她的存在,她的一举一动他都知道,只是懒得说,也不用说,因为只说一个字都觉得费力。
上神的生活实在孤苦无趣,他每日能在床上躺着许久,有时候是闭着眼的,但大部分是睁着眼的。他的眼睛看着屋顶,发呆,似乎在想什么,但枯冷的眼睛中,似乎什么都没想。偶尔会遇见他在宫内闲逛,就如是走,如幽灵一般,一遍又一遍。面无表情,眼无神采。有时候他还会去后院的小门看星河,那里靠近她的小院。虽然他知道她住在此处,但是就此经过的时候,连眼睛都不抬一下的。
赤脚踩在地上,赤脚悬在星河中。淡蓝色的星鱼啜着他的脚,他的嘴角微微抬起,星光打在他苍白的脸上,额前纤细的发丝轻轻地飘摇着。眸光慢慢黯淡,嘴角再次下沉,眼神枯冷再近绝望。
那一刹那,初七不知为何,心中十分同情他,仿佛看见以往的自己。她想同他说话,想抱住他,但是又不知该如何靠近?
为何会这样呢?为何会一人独居在此呢?为何又不让自己住在这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