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半是刚才撞傻了。
他对女医生说：“我们可以支某宝。”
女医生的脸上有着明晃晃两个大字——尴尬。但还是保持微笑。沈予熙心情愉悦，很久没看到这么让人“讨厌”的顾肖了。
一转完账, 顾肖的手机铃声就急吼吼的响了起来，手机喇叭不晓得是不是泡过水，滋啦直响，一首翻唱的“好运来”愣是放出了金属音，调歪到九霄云外。一听就不是一般人能够驾驭得了的。
耳朵里就像钻进去几个小锤子, 随着每一个鼓点捶打自己的鼓膜，女医生头昏脑胀。
在顾肖接通电话，铃声断掉前的一瞬间，匆忙告辞，都忘记了这是她的办公室。沈予熙松了一口气，就算是她也不是很适应顾肖这破嗓子，明明说话挺好听的，唱歌怎么比鬼哭狼嚎还可怕。
“卧槽卧槽卧槽！你知不知道剧组死人了！”声如其名，顾霄一点也不愧对那个霄，这声音，天上飞的鸟都能给吓死。
顾肖几乎可以想到他跳脚的模样。
顾肖把沈予熙拉了进来，两人霸占了整间办公室。“我不是早告诉过你。”
“……”顾霄先是愣了愣，似乎是在回忆。顾肖没有催他，看到沈予熙手臂有块几乎看不清的淤青。肩膀夹着手机，腾出双手，挽起沈予熙的袖子在她小臂上捏着。动作灵活熟练。
至于为什么做得这么熟练……他不知道，只是身体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动了……应该在他记不得的那段时间里养成的习惯。
电话里传来声音：“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你做的？”
顾肖震惊了，没想到在他眼里自己竟然是这种形象！无语道：“我哪有这能力……”
沈予熙收回落在顾肖手指上的目光，疑惑地看向他。
顾肖取下手机，点了外放，把手机放在桌子上。
顾霄的声音传出来，“你就说是还是不是吧，给个准话！”
“不是。”
那边似乎长呼一口气，“我现在在县医院，你在哪？”
“这次又伤的哪？”不怪顾肖嘴巴毒，顾霄在他眼里就是个倒霉孩子，一天到晚磕这碰那儿的，上医院的次数比他家还多。就他这体质，所以他在剧组把戏都演完了，这傻孩子都没能找上来跟他闹。
顾霄顿时和吃了炮仗一样，“伤你二大爷，不能盼着点好？你主治医生给我打的电话，说你住院了。”他顿了顿，“你现在在哪，我觉得有个事儿我们得面谈。”
“你等会儿。还有，我没有二大爷。”
沈予熙听着两人的对话，顾肖熟稔的态度让她心中不舒服。尽管电话那边是个男人的声音。她也不憋着，等顾肖挂了电话单刀直入，道：“是剧组给你打电话那个人？”
顾肖点头。她又问：“你对他什么感觉？”
顾肖被问愣了，这能有什么感觉？
可是这一幕，有点熟悉啊。
这是吃醋了？不会吧。
还真会。
气氛陡然变得凝重，不是错觉，而是沈予熙身上迅速冒出的黑气塞满了整间办公室。
没得到回答，她又问了：“你喜欢他？”
“不，没有。我不喜欢他。”眼见沈予熙的越长越高，顾肖的求生意识极强，张口就来。
开玩笑，他现在可不是不死之身了，要珍爱生命。
“真的？”沈予熙一眨不眨得盯着他，还歪了歪头，“那你告诉我你喜欢谁？”
顾肖为难的看着她：“真说？”
沈予熙点头。
“我喜欢你。”
沈予熙笑开了，黑气随着这个笑消失，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看到她笑得是真的开心，顾肖也笑了。摸了摸她的脸，又说了一次喜欢。
真是神奇。一旦说出口了，就好像开关被打开了一样。本来慢慢复苏的感情一下子倾泻出来，都快把他淹没了。
沈予熙的脸红了。看起来就和一个普通的小姑娘没什么两样。
真是个阴晴不定的小姑娘。
夏初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坚强的蚊子出没。顾霄再一次按亮了手机屏幕。
给顾肖打完电话，他就在原地等着，按照惯例，顾肖会在五分钟内出现，他懒得走，反正也要换地方，只是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半个小时。正要拨号，就见顾肖迎面走来。
“你是一边擦楼梯一边下楼的吧，看看都多久了！”
他对顾肖说话的语气很不可以。顾肖没什么无所谓，沈予熙却横了他一眼。
顾霄后背一凉，就看到顾肖拉住一个女孩的手往身后塞。
沈予熙低着头，认真把玩起顾肖的手指，顾不得其他。
“霄霄啊，对待长辈，要尊敬。”顾肖比顾霄高了一个头，二十一二的模样，比顾霄这个二十六的男人面嫩了不是一星半点。说这句话，让人感到特别欠揍。
偏偏他年纪大，辈分高，武力还强。顾肖见顾霄不停地深呼吸，咧嘴笑了一下。
“你笑个屁！”
“好好说话，我还是不是你祖宗了。叫声祖宗来听听，要富含真心的。”
顾肖是顾霄祖宗，真祖宗，不掺假的祖宗。即便顾霄不乐意承认。
顾肖平时没事就喜欢逗他，看这个后辈敢怒不敢言的模样，今天却没什么兴致。见他不情不愿的叫了，也不纠结，说：“去你家说吧。”
顾霄听到他说“你家”，还一时没反应过来，毕竟老祖宗一直我家、我们家的叫。今天……不对劲。
他偷摸着放慢了脚步，瞄了一眼老祖宗身后的女孩。十五？还是十六？
沈予熙扫了他一眼，血红的眸子，像是看待蝼蚁。
☆、第 16 章
顾霄摸出手机, 点开相册, “我怕它删帖了，你看看。”
截图是文字，顾肖看了一眼。不知道是谁把昨天发生的事情爆了出来。
“还有视频。”顾霄凑过去, 就着顾肖的手在手机上点了几下, “我就存了个动图，这是你搞出来的吧。”
“也不想想你这张脸多有辨识度，不晓得你怎么想的……这个是你吧。”顾霄指着动图最后三分之一秒的时候出现在右上角的半截身子，并没有出现脸。
他仔细辨认, 虽然没露脸，但是确实是他。视频大概是在顾肖被砍手的那段时间拍的，主角是陈宏宇, 虽然只有短短一秒钟，但是很清晰，清晰到他油乎乎的大肚子上开的那个洞里面拥挤的肠管是什么颜色都能看得清楚。顾肖心情复杂。
这些人到底是有多执着，在自己还残着的时候还有心情拍视频。
顾肖叹了口气, 虽然大多数时候只要他想, 也还是能和别人相处得不错的，但他始终弄不明白现在这些人在想些什么。录什么视频呢？当时不是紧张得要死吗, 怎么就有这个心情来录视频的，这视频也不像临终遗言什么的啊。
顾肖一脸一言难尽，顾霄凑得近，就像是想秋后算账一样，眼神不善盯着他。
沈予熙不动声色的把顾霄从顾肖身边挤开, 强势插|在两个一八几的男人中间，一言不发，表情淡淡，翻着眼睛，两眼无神地盯着顾霄。
她很烦，总的来说一年四季、一天到晚，她很少有不烦的时候，但是现在，看到眼前这个人一个劲儿的往顾肖身边凑，她就特别烦。
听他和顾肖的对话，估计顾肖还是这人的便宜长辈。可是他说话那语气，那表情，哪里有对待长辈的意思？简直把顾肖当做了自家成天不干正事只知道吃喝玩乐然后留一屁股烂事等着他去擦屁股的熊孩子，恨不得掐死，又只能自己受着。
顾霄只在被她挤开的时候皱着眉看了沈予熙一眼，似乎有话要说，但是念在她是个女生的面子上闭嘴了。反正她挡在中间对于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身高不同，也挡不着他的视线。
就是这种态度，让沈予熙很烦，想给他一耳光或者踹他一脚，听骨头碎裂的声音。这个人让她不受控制地想起顾肖那个不要臭脸的徒弟。
“你想说什么？”这两天，顾肖接受的信息颇多，尽管看不出来，但他着实有些累了。顾霄要表达的意思他多少猜到一点，无非是让他好好当他的祖宗，要不就从哪来回哪去，想继续住他家就不要再出去惹事。
顾肖面对他的时候，不由觉得乏，这种状态从没在顾肖身上出现过。那种“我不想和你多说，反正说了你也不听，听了也不信，那我和你说什么”的感觉。
他对别人的感觉并不会刻意去感受，通常情况下别人对他来说只是陌生人，和路边的阿猫阿狗是一类的。但是顾霄怨他，他竟然不需要刻意就能很清晰的感受到。
原因是小时候家里给他请了个算命先生，说他天生带衰，是祖宗造孽应到他的身上，所以他不会顺遂。一出场就说自己是祖宗的顾肖直接踩雷。可能还有一个原因——他们名字同音……
他曾经给他解释过，他也不是他的前世，他们顾家嫡系一脉单传，到他这一代就只有他一个，然后他修仙了，他们嫡系几乎就相当于断在他这一代。顾霄只是一旁到几乎没有血缘的旁支，在他父亲那一代就已经血缘关系淡薄了，更不要说千万年后的现在。就算他身上罪孽深重也殃及不到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