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清望着眼前明显愤怒的风法,恨不得将自己这张嘴给缝上,她讪讪道:“我的道侣,而非长生的道侣……”
“汝便是长生。”不容违抗的声音仿佛是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将她整个人都湮没了进去,宛若溺水之人找不到丝毫空隙可以呼吸。
“我不是长生!”莫清双目愤怒地瞪着眼前的人,拳头狠狠地攥起,她一字一句地重复道:“我说过,我不是长生。”
“汝休要再自欺欺人。”风法猛地欺近她,将她整个人拉到了自己怀中,冷声道:“汝非长生,如何识得吾?汝非长生,如何窥得长生埋藏十几万年的记忆?汝非长生,如何爱此界万物如命不舍伤起分毫?”
莫清被他说得毫无辩驳之力,眼中的愤怒逐渐被迷茫和怀疑取代,脑海中回响着层层叠叠绵绵不绝的声音。
你是长生!
你就是长生!
你这个虚伪又自私的小人!
你妄杀人命!
“我不是……不是……我没有……”
脑海之中零零碎碎的记忆全部混杂在一起,白衣泠然的金瞳之神神色冷漠,素衣清冷的清霄真人神色温柔,青衣淡然的文凰老祖明眸浅笑,影影幢幢,声声叠叠,浮光掠影,惊鸿一瞥。
许久未曾记起的,最开始的那个人。
掩藏着自己的伤痛回忆,坐在电脑前嬉笑怒骂,扮演着另一个自己,疯狂地吐槽,风趣幽默地自嘲,却是眉眼清淡,不动分毫。
那个叫做莫清的,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人,不过是因为书中的一个人物,而触动了心弦。
因为书里的那个主角,和自己如此的相似。
心中埋藏着最深沉的悲伤和无奈,面上却是笑得云淡风轻一派淡然,而她,则是冷着一张脸葬送掉了所有的表情。
何其相似。
他千人千面,千人千言。
她千人冷面,千人无言。
他游戏人生,视所有人为玩物棋子,她默然相对,视所有人为过客烟云。
最初的最初,她想改变那个主角的命运,何尝不是对自己命运的反抗。
她叫莫清,只是,一个满心满眼都只剩了自家徒弟的师父。
不管她是谁,她是木易寒的师父,木易寒唯一喜欢和爱着的那个人。
那些嘈杂的繁复的影像渐渐退去,只留下一个眉宇冷冽的青年人,他抿着薄唇,却总是勾勒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紫眸里仿若倒映着万里星河,细细碎碎的温柔笑意撒在其中,熠熠生辉。
是不是长生又如何,杀未杀人又如何,虚伪自私又如何。
左右,她不是为了别人而活,亦不是为了大道苍生而活,她就是这般自私自利目光短浅,她就是——
这辈子只认定了木易寒这个人。
又如何?
所有的魔障似乎在那一刻尽数退散,连风法那眉目阴狠的模样也渐渐模糊不清,耳边眼前,只剩下无限寂静。
心魔心魔,要过的,不过是自己心里的魔障。
第154章 呵呵哒
阴翳散去,尽剩清明。
她缓缓睁开眼睛,里面通透澄澈,隐约中竟然有点悲悯的味道,莫清挑了挑眉,并未感觉有多大的变化,只是莫名地轻松了许多。
“母亲。”风澈从半空落下,直愣愣地盯着她的眼睛。
“方才——”莫清讷讷,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风澈对风法究竟该有什么样的感情她至今没有看明白。
亦不好多言。
“方才是幻阵。”风澈接着她的话道:“幻阵之内所见皆为虚幻,是阵中人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恐惧?”莫清转头一瞧,周围果然不是一副枯寂暗黑的模样,而风法也消失不见,整个华紫宗还是从前的景象。而两个人正站在一处断崖边,远处依稀可以看到苍梧殿的影子。
可是她的恐惧是什么?木易寒控制不住灭灵之力?她就是长生……还是遇到风法?
“幻阵已破,但是幻阵只是这个大阵法的一部分。”风澈仰起头,一个巨大的透明法阵便悬浮在整个华紫宗的上方,但是这个法阵一般人是看不到的,因为此阵属神界,能看到的……是神。
布阵之人……
“就是这个法阵?”莫清看着透明却隐隐可以看清楚轮廓的巨大圆盘,嘴角微抽,果然她最讨厌阵法没有之一!
“之前它就在这里吗?”
风澈微微摇头,声音有些发冷,“有人妄泄神意。”
“……”原谅她脑子里进了海,愣是没把这句话翻译过来,大概是有人擅自偷了神的……意??
“意”是什么鬼!
莫清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淡淡道:“如何救人?”
“不知。”风澈摇了摇头,顺带着掩饰那发飘的眼神,他转过身背对莫清,仰头眯了眯眼睛。“须待天意。”
“天道崩坏,此时你同我说须待天意?”莫清顿时有些哭笑不得,“风澈,我知道你有许多事情瞒着我,但是我相信你不会害我。”
风澈闻言转过头看了她一眼,漆黑如墨的眸子里闪过无数复杂,最终还是摇摇头,沉默了半晌道:“不知。”
莫清轻笑一声:“风澈,你是神,你究竟在害怕什么?”
如果说上一次在灭灵阵中见到风澈,风澈只是单纯的想要见到她,那么这一次的感觉便是风澈一直在害怕,那种……唯恐失去什么东西的害怕。
风澈一直想让她回神界。
来找木易寒的前提也是她答应要同他回神界。
回神界……
“风澈,是不是,如果我一直待在这里,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莫清声音没有丝毫犹豫,带着绝对肯定的语气。
风澈不语,鸦羽般的长发被雪翠色的发带扎着,服帖地披散在背后,黑色的长衫穿得一丝不苟,衣服上甚至连褶皱都没有,但是那挺得笔直的背却让莫清有些眼熟。
在那些若有若无的记忆中,那个拥有金色眼眸白衣泠然的命格之神也是这般,永远将背挺得笔直,衣服穿得一丝不苟,整个人平板禁欲到让人望而却步。
长生与风法之子。
生而为神,生而无父无母,生而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这个背影孤寂到……让莫清心里微微有些发疼。
因为实际上,让她将风澈当做自己的儿子——难度太大,她从心里并没有将风澈当做自己的孩子,但是灵魂上的牵绊却是实实在在地存在着,她本能地想要保护他,相信他……咦,这味道不太对。
所以说相当纠结啊~
风澈沉默不语眼巴巴看着她的时候,她是真的做不到冷酷无情翻脸不认人。
风澈此时的沉默就是对她最好的回答,莫清无所谓地叹了口气,正想连哄带蒙地搞定这小子,却猛地感受到了一阵强烈的杀意。
莫清脚下一动,拉起风澈就急急向后退去,而方才两个人站着的地方瞬间炸裂形成了一个深坑。
偷袭?居然一直追到了这里!
莫清眯着眼睛望去,就看到了波浪卷火辣大美人魅姬,正一脸恨不得吃了她的表情瞪着自己。而魅姬的身旁多了一个男子,男子原本很是清秀的脸上有一道丑陋的疤痕,从脸颊拉至眼角,使他整个人生生带上了凶煞之气。
莫清额头的青筋一跳,季龙啊!木易寒他好基友!
估计……季龙眉认出她来,毕竟换了这么多壳子。
“你个臭八怪,今天我就不信杀不了你!”魅姬娇喝一声,愣是将杀意十足的话说出了三分旖旎。
卧槽……她是怎么想起旖旎这么魔性的词儿来的?莫清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这架没法打,季龙和魅姬一起,她妥妥被虐的份。
“这位,咳,姑娘,我不记得我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莫清挑眉道,目光不着痕迹地朝上面的大阵瞧了一眼。
她自己一个人破不了这大阵,若是加上魅姬和季龙……或者再加上华紫宗的几位?
未尝不是个办法。
莫清阴恻恻一笑,唇角微弯,用一种淡淡语气道:“目光短浅小肚鸡肠心胸狭隘的女子,也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能找到人来帮你,也算是本事。”
“你!”魅姬是典型的情商智商不在线,绝对是莫清最喜欢的那类能动手就绝不动口,动了口还不如不动的妹子,是以抄起自己的兵器就冲着莫清攻击了过来。
莫清故作轻松地退后躲避,顺带着挑衅地望向季龙,嘲讽道:“站在一旁看着真的好吗?”
季龙微微蹙眉,听到魅姬的冷喝声:“季龙你来,此人手段诡谲,我应付不过来!”
“……”莫清哂笑,这是吐血吐出心里阴影了,还手段诡谲,妹子文化水平不错。
季龙和魅姬呈合围之势将莫清堵在一边,风澈见状微微抬头,指尖欲动,结果莫清忽然转过头冷冷地盯着他道:“你别动手。”
且不说风澈是神在这里被天道压制,即使这里的天道几欲崩溃,风澈动手也绝对会百害无一利,伤敌八百自损一千这种打法简直就是明晃晃的禁令。
莫清一边退一边找时机回击,然后将手中的一道符纸隐了行迹,朝着苍梧殿的方向扔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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