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你所剩的寿元……"她依旧啜泣不已,想到了他剩余的寿命,心里便止不住的伤心。
他的眸光黯淡了下来,看起来略有些逃避她的目光,可见她猜想的结果应是没错的。
"对不起,我这一生欠你的实在是太多了。"
"何必这么说,当初你不是也救过我吗?"想到了他们的初遇,他略有些怀念,"那时候多么美好啊,可惜再也回不到从前的时光了。"
"对不起。"她终究还是辜负了他的一番情义,她根本就不值得他为她做这么多。
"好像你现在,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对不起’。"他笑得有些凄惨,"你应该知道,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你的歉意。"
她逃避着他的目光,并未开口答他。
她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但她却给不了他。
九幽的目光在她的脸上不断游走,他默默观察着她的情绪,之后漆目微微转动,眸光微敛。
他长睫微颤,深邃的眼眸更显幽暗,如水面轻舞的彩蝶般,荡漾了一池幽静春水。
他叹息一下,神情阴郁忧伤,"真的回不去了吗?我们以前明明是那么的亲密。"
温热的双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柔荑,如珍如宝,他的嗓音温柔而缱绻,"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闻言她不知要如何作答,只觉颇有压力,让她喘不过气。
在她看来她与九幽的相处一直都止于礼,她的性格虽然跳脱不拘,但九幽为人端方清冷,她与他也从未有过什么逾越不规矩的行为,但他的话却像是被她抛弃了一般,仿佛她是一个负心人,而明明他们之间从来都没有真正意义地开始过。
她将手从他的掌心中抽出,九幽的目光暗沉下来,如最后一丝星火熄灭。
"抱歉。"仿佛再多说一个字都会狠狠伤到他,看着他漆黑的眼眸,里面盛满了落寞,同时又十分的深不可测,安静得让人觉得可怕。
她对他既怜惜又有几分畏惧,张了张口又合上,将后面想要说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她有些不忍,但即便没有后面的话,聪明如他,她的心思答案也定是已经被他知晓得一清二楚。
但愿他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两人无话,九幽又静静地坐了一会儿,之后便离开了。
重霄这几天一直都在昏睡,她从别人那儿知晓了那日发生的事情,大婚那天兵变,天界分为两方,一方留在天界对付重霄,另一方则去攻打魔界。魔界知晓重霄有难,但又自顾不暇,危难之际,九幽调遣了青丘战力救援魔尊,但可惜依旧迟了一步,她被天帝一掌打散了神魂,而重霄也因此动了大怒,以真身之力冲破药效禁锢,灵力全开,势要取天帝性命,不惜以命相搏。等到九幽他们攻进去的时候,魔尊与天帝都已经受了重伤。
释放元神之力会遭受反噬,将会折损掉自身一半的修为,重霄在现出真身用尽全力一搏后,虽然将天帝打成了重伤,但自身也遭到了反噬,法力丧失了一半,因着反噬力量太过霸道强横,他又受了伤,体内力量消耗紊乱,最后还是昏了过去。
此行只为营救魔尊,敌数过多,不欲恋战,耗时过久对魔方不利,动荡之际,保存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将重霄营救后便开始撤军,杀伐打斗间混乱一片,众人纷纷往殿外方向行进,唯有青丘的大长老青伯向相反方向杀去。
他的目标是天帝,他想直取天帝性命,为族人报仇,即便牺牲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当时重霄释放元神之力,完全就是抱着想要与天帝同归于尽的心态,但天帝也不傻,若是不全力应战必定一死无疑,即便用真身相搏事后会损耗一半修为,但也总比死了要强,于是他也释放了元神全力相抗,殊死一击后,二人皆是受了重伤。
重霄被救后,天帝依旧硬撑着,看着敌军纷纷撤走,功败垂成他气愤非常但又无力阻止,急怒攻心下他又是吐了一口血。
抬头之际看到一老者与同伴背道而驰,直接向他杀过来,眸中恨意足以燎原,将他吞噬干净。
天帝虽然濒死,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青伯年事已高,即便法力高深对打起来也依旧吃力,更何况四周还有源源不断的天兵涌来……
他最终总算是完成了自己的心愿,将天帝亲手杀死,报了灭族之仇,虽然是以自己的生命作为了代价。
重霄昏睡了整整一月后才醒来,这一个月里,魔界战况得到扭转,在魔界众人的努力下,目前已经清剿了魔界境内的天兵,开始向天界进行反攻。
战争既然已经开始,势必将要拼个你死我活,断然没有停下来的道理。
现在这个局面,哪怕天界递来降书也无法阻止这场神魔大战。
更何况,当初天界用了那么卑劣的手段打破了两界和平,一场婚变亲手断送了两界即将到来的友好。
天界也深知和谈无望,唯有誓死战斗方为出路,不过天帝身归混沌,对天界影响颇大,众神非议惶恐,神界动乱,军心摇动,天界的实力也不复以往,即便年幼的太子匆匆继位,天后垂帘辅佐,也依旧无法再回到最初的强盛悍勇。
因他还有伤在身,醒来后他只专注军政,战场前线暂时交给了武力高强的玄焰及众武将,由他们先与神界奋战。
玄焰也确实没有让他失望,这几日捷报频传,众魔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总算是放松了下来,整个魔界里也不再是死气沉沉,大家都看到了希望,心情逐渐好转起来。
除了九幽……
因为青伯的事情,他最近都在守孝,当初青丘为了营救重霄,也牺牲了不少的青丘子民,如今,连大长老都寂灭了,青丘一下子仿佛失去了主心骨。
要知道一直以来都是大长老在管理着青丘事务,如今大长老死了,九幽应该是要接手青丘的,而且本来他就是青丘名正言顺的国主,一直以来,大长老也只是在代他治理而已。
魔界青丘皆遭劫难,他心里应该是最难受的,青伯对于他的意义,也不仅仅只是一个长老而已,虽为下属,但更似他的亲人。
此时他一身缟素,正在为青伯烧纸。
小七缓缓上前,在他身旁坐下,伸手拿起几片纸钱往火盆里扔去。
"青伯的事情我已经听旁人说了,你不要太难过了。"她低声安慰道。
"青伯一直都希望能够向天界复仇,手刃仇人,如今大仇得报,天帝已死,九泉之下的族人们也可以安息了,青伯得偿所愿,想必当时会是笑着离开的吧?"九幽声音沙哑道。
她看着他充满忧伤的侧脸,自己的心情也郁郁不欢起来。
"我这一生,无论权位,还是复仇,都太累了,一直以来为了报仇雪恨,青丘一族都希望我能成为魔尊,然后与天族开战,没想到,这些事情却阴差阳错地被你们的大婚牵扯而出,反倒帮了我的忙。"他握住了小七的手,淡然地笑了笑。
"青伯身归混沌了,我也打算回青丘去,接手青丘的一切,至于魔界的权位纷扰,我都想放手了,天帝死了,我狐族最大的仇人已亡,也没有什么一定要执着魔界的理由了,神魔大战已经开启,注定了不会再停下,终将至死方休,我期盼着大哥得胜的那日。天帝一脉,于我族终归是仇人,他要是真的能赢,我也会很感激他的。"九幽释怀道,面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你要离开魔界?是不是不会再回来了?"小七有些不舍,忧伤道。
"小七,你随我一起走吧,我们放下这儿的一切,去过无忧无虑的生活,我知道最近这些日子你心里也不好过……你心思单纯,魔界并不适合你,尤其是这宫廷,如今天魔交战,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无力阻止,你心里也定是很伤痛吧?"他关怀的嗓音极具感染力,带着诱人的魔力,他继续柔声道,"当时天界在大婚之日对魔界下手,魔界众人都觉得你是奸细,是这场祸事的始作俑者,现在的魔界根本就容不下你,当初若不是我执意要救你,护你,重霄当时又昏迷不醒,想必你也不会有重生的机会。能救回你说是侥幸也不为过,你跟重霄这次大婚未成,反而引发了天魔大战,许多人即便畏惧魔尊不会明说,但心里也必定会将你当成仇人,你想要与重霄再次修成正果也会难如登天,他们不会同意的,几大郡王会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小七,天界是你的母族,如今与魔族开战,战场上死了那么多人,有你天界的同僚,也有魔族的士兵,你真的能做到若无其事,继续视若无睹地与他继续在一起吗?"
小七没有说话,她知道重霄因为她的原因与其他魔族郡王发生了很多争吵,即便他不说,也极力避免消息传到她的耳中,但也依旧有不少风言风语让她知晓。
她也只是装作不知道罢了,这样自己心里才会好受点。
被天帝当枪使,被天族背叛抛弃,再被魔族质疑嫌弃,别人看她的目光仿佛洪水猛兽,罪恶滔天。
她被当做一颗棋子般利用,抛弃,天魔两界皆无她的容身之处。
若不是重霄一直在护她,如今她又会身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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