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盟大门外,霜琉璃依旧一身素色白裙,还是那样的仙姿动人,周围的弟子们却个个虎视眈眈,对她十分防备。
霜琉璃像是知道自己必然会受到这样的待遇,脸上多了几分凄冷,直到墨夙出现在门口,霜琉璃立刻变得雀跃起来。
“师叔!”
见霜琉璃朝自己走过来,墨夙皱了皱眉,伸手挡住她,道:“霜琉璃,你已不是苍玄山门人,这声师叔,墨夙承受不起。”
“师叔!我……我是被迫的!”
霜琉璃跌坐在地上,双目中泪水盈盈,万分委屈。
“当日是那天蚕子的元神躲在我的丹田内,将我的神智给操控了!我从来没有一天想过要背叛师门,从来没有!”
她的话让一同过来的空明岛长老有些惊讶:“天蚕子?那可是曾经跟在九幽魔君身边的魔道人物!这姑娘年纪轻轻,从何处听说?”
周围的弟子听到长老的疑惑,心里也开始有些动摇。既然天蚕子并非编造,莫非霜琉璃的叛出真是身不由己?
见大家的怀疑有一丝松动,霜琉璃再接再厉,道:“师叔,琉璃知道光凭这么说,空口无凭,肯定不会相信我。为了证明清白,琉璃把祖师的惊仙剑给偷回来了!”
霜琉璃说完,默念口诀,召出一柄灵气十足的长剑,正是当日被她盗走的惊仙剑!
看到惊仙剑,联盟中的弟子顿时有些骚动,其中有几个甚至大胆地走到霜琉璃面前,想一睹名动天下的惊仙剑风采。
墨夙对霜琉璃的话并不信任,可看到那柄惊仙剑,墨夙又有些疑惑,因为那剑是真的。
如果她果真是魔道派过来扰乱视线的,怎么会把至关重要的惊仙剑也给带来了?
墨夙想了一会儿,忽然回过神,对几个围上去的弟子喝道:“小心!”
弟子们不解回头,霜琉璃却已经双目一冷,抬手将早早藏好的药粉洒向空中。
那药粉不知是什么东西,沾上一个弟子的脸后,那弟子大叫着挣扎起来,被沾染的地方很快出现了一个大洞!
“蚀骨粉!不好,快走!”
空明岛的长老立刻指挥其余人离开,而墨夙却默念法诀,闪身到霜琉璃跟前,将那几个几乎就要沾上药粉的弟子拉走。
见墨夙终于近了自己的身,霜琉璃嘴角勾起,抬手射出一枚奇异银针,指向墨夙眉心。
霜琉璃的动作之快,连墨夙都来不及避让,眼看银针就要入体,凭空竟然出现一股极强的炎火真气,将那银针生生溶成一团青烟。
霜琉璃神色巨变,连声音都有些诡异,仿佛她的体内还有另外一个男子在说话。
“凤凰真火!你是谁!”
“我是谁,你不配知道!”
声音由远及近,不知何处来了一名女子,赤发如火,满身璎珞,恍若山妖精怪所化,奇异而耀眼。
霜琉璃惊呼一声,双手齐发,又是十枚银针激射而出,然而那女子只是随手挥出几道真气,就把那些银针溶了个干净。
“不错,不错!真的是凤凰真火!呵呵呵,很好,很好!”
阴阳怪气的说了这么一句话,霜琉璃一个闪身,已到了三丈之外。
木清晚盯着霜琉璃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如果她没猜错,刚才那个人已经不是霜琉璃了。
那是一个披着霜琉璃皮囊的魔道中人。
这般思量了一下,木清晚才想起自己方才为了救墨夙,现了真身。
回头一看,墨夙果然在看着自己。
木清晚心想自己现在是凤凰之身,跟当年的忻娆完全不同,想来也不会被认出来,随意拱了拱手就想走。
墨夙却上前一步,轻轻地唤了一句——
“娘子。”
☆、难言之隐
听到娘子两个字, 木清晚顿时回想起当日在诛魂台上受的折磨, 凤眸微冷, 语气十分不佳。
“谁是你娘子?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
被木清晚出言侮辱,墨夙并未生气, 反而有些消沉。
沉默了片刻, 他才露出一个笑容。
“抱歉, 是我失礼了。阁下救了墨某一命,墨某感激不尽。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我的姓名, 你不配知道!”
木清晚不想再多看墨夙一眼, 很快闪身不见。
红衣红发的女子仿佛一阵幻象, 突然出现, 又突然消失。
墨夙忍不住用手在方才木清晚站的位置碰了碰,怀疑方才的一切是否都是一场梦。
她的样子虽然变了, 可神魂的感觉却一点儿也没变。墨夙认得到那种气息, 毕竟三年之前,两人曾经朝夕相对, 无比亲密。
可如今,早已物是人非,她不再是他的娘子,而他也……
不认, 反而才好呢。
最好她走得远远的, 离开人间界,到一个永远没有纷扰的地方去,快乐逍遥。
也许她还能再找一个更加爱她的夫君, 两人牵手过一辈子……
想到此处,墨夙的心口涌上一阵刺痛。他不得不用手掌按住,往经脉里输了一股极强的真气。
这股真气就好像是一把无形的锤子,在他的经脉郁结处狠狠敲击了一下,方才紊乱的真气被这么一敲,纾解开来,心口的刺痛便舒缓下去。
自从他将那三本奇书收进经脉,这种情形就时不时出现。随着他对奇书的领悟加深,经脉中真气的碰撞也更加频繁,到了现在,几乎每隔三个时辰就会有一次。
玄宿曾经劝他收手。
“墨小子,你当你的经脉是钢筋铁骨啊?总是让真气那么撞啊撞,早晚有一天你的经脉会嘭的一声,裂开的!看来这奇书并非人人都能修习,非得要你媳妇那样经脉绝断之人才行。”
墨夙却不以为意。
“师叔,我已经没有回头路。”
玄宿闻言,也只是长叹一声,道了一句天意。
“天意?师叔,这不是天意,是我自己的选择,与天无由。天意原本想叫她背负这一切,我偏偏要逆天改命!”
于是三年来,他以强大的意志,克住了真气的紊乱,将奇书之中的玄妙领悟到了八重。
有了这八重领悟,对付九幽魔君虽然勉强,但也足够了。
回到居所,墨夙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那把琴。
这把二十一弦琴,是他当日特意让玄宿用离魂镜找到异世的制作之法,然后花了好几天做成的。
谁料,她只弹了那么一次,后来便……
墨夙将琴取下来,放在茶案上。
三年来,他每每想念当年的时光,便会弹一弹这把琴,如此下来,他也慢慢弹出了几首曲子。
其实很想弹给她听一听,她前世就爱听曲,也许自己这几首小调还能博她一笑。
想象着女子坐在自己身侧,头靠在自己肩上,墨黑的发丝与他的缠绕在一起,仿佛瞬间置身当日花园,有和暖的光照下来,暖洋洋。
修长手指拨动琴弦,起调三两声,曲意先已成。
他忘了自己,忘了山门,忘了一切,只想回到当初那段温馨时光。
她一定不知道,他早就见过了她,在她的前一世。
从离魂镜上,当玄宿指着木清晚说这就是你命定之人的时候,一种很奇怪的情绪,就漫上墨夙的心头。
当时,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觉得很奇妙。
只觉得,很想日日都见到她。
因此,他变成了方外林的常客,从一开始需要玄宿替他打开禁制,到后来自己运用自如,他的修为提升的同时,也对镜中那个异世女子种了情。
看到她的孤寂,她的冷落,她空有一腔才华却只能被束在高阁冷寂一生,墨夙产生了一个愿望。
如果她到自己身边,他一定会让她尝到完全不同的滋味,一定会陪她弹琴,陪她听曲,让她常常能露出笑脸。
可谁能想到,最后他竟然不得不做出那样的选择。
诛魂台那一天,墨夙一直很想对她说一句抱歉。
很想告诉她,对不起,他并不是有意。
可他却没了机会。
天意?也许,真有天意吧。
他心中从来没有装过天下人,却为天下人而背负了三大奇书。他心中最不愿辜负那女子,却偏偏,此生只辜负了她一人。
琴声,渐凄,十指飞动,声声彷如泣诉。最后的最后,他的肺腑一阵翻涌,像是被什么东西割伤了。
被自己的琴音,亦或是被那种苦闷。
按住琴弦,墨夙闭上双眼,勉力压住喉头的血腥味道。
指尖却微微一热,有些许濡湿感觉,墨夙猛地正眼,见到指尖上不知从何处沾染了一颗水珠。
不!那不是水珠,是泪!
是她!
“娘子!”墨夙有些失神地唤了一声,忽然,想起一个自己曾经很想试一试,却始终没有机会的称呼,“晚儿,是你么?”
木清晚正坐在房梁上,她有些不自在地用手擦去脸上泪痕,心里不知骂了自己多少话。
没出息!
忍不住回来偷偷瞧他也就罢了,何必一待着就舍不得走?
好吧,不舍得走也没关系,横竖也这么久没见,多看两眼也无妨,可不过是听他弹了个曲子,竟然还哭了!是不是等会儿你就想原谅他然后投怀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