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夙看到那双凤眸中沁出淡淡的水光,心中仿佛被她眼里的情绪给击中了,无比疼惜。
将人按在自己胸口,墨夙自己都未曾察觉,他的语调中夹了一丝慌乱。
“傻瓜,我是你夫君,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空衍的丹田并非真的没有一点办法,玄散师叔的一卷残经里,曾经记载过一道古方,能够修补丹田。只要师叔能够参透那古方,不论需要什么天材地宝,为夫踏遍整个天离也会替他找来。到时候空衍一样能够修炼,绝不会因为你而变作废人!”
胸口传来一阵濡湿,墨夙听到很小声的啜泣。
“……真的么?”
“自然是真的。”伸手拍着女子的背,墨夙的口吻变得很温柔,“不哭了,好么?”
在百般哄诱之下,木清晚渐渐在墨夙怀里睡去。伸手抹去怀中女子脸上的泪痕,墨夙犹豫半晌,终于忍不住,悄悄在她额间吻了一吻。
虽然早就知道自己会爱上这个离魂之人,但墨夙未曾预料到,自己的情绪会这般轻易地被她左右。
几乎是一见到她的泪,自己的心就完全不听使唤,恨不得将一切都拿到她的面前,只为叫她展开笑颜。
这是他隔着离魂镜见她时,无法体会到的情绪。
一切都超出了他的掌控。
“原来,情爱竟是这般的滋味么?”
伸手缓缓描摹女子面颊上的曲线,墨夙想起自己定下的那个计划,忽然觉得无比抗拒。
也许……
心里闪过几个想法,却又被墨夙一一否定。最终,他只是长叹了一声,放弃了那些念头。
把木清晚安置妥当,墨夙披上一旁外袍,去了方外林。自从空衍丹田损毁,他知道木清晚一定会自责,因此连着几夜,都去找玄散研究那张金玉培元丹的方子。
只不过,这方子残缺不全,实在难以参悟透彻。到底能不能真的制出这奇药,只能看天意了。
木清晚哭累了,睡得也特别沉。在迷梦之中,她又一次看到了那张经络图。
然而跟以往两次不同的是,这一回木清晚发现,那丹田处原本躺着的那本灰扑扑的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奇妙的罗盘。
“什么时候,我体内有了这个东西?”
木清晚自然不知道寒潭之中自己丹田里的异变,她看着那方罗盘,越看越入迷,心神一转,倏地一下,神识竟被吸到了那罗盘内!
☆、数术脱困
俗话说,万物有灵。在天离大陆上,但凡天材地宝,经历了数千年孕育演化,或多或少都生出了灵智。越是厉害的宝物,灵智越高,若是修行不够,极有可能被宝物反噬,落得个神魂俱灭的下场。
像罗盘这样的宝物,因其特性,最善迷人心智。稍有经验的修者都知晓,不能让心神沉迷于罗盘之中。万一心神迷失在罗盘内,那就永远都出不来了。
可木清晚一个离魂之人,哪里知晓这些门道?她看到罗盘之内浩瀚如同星海般的光点,就仿佛看到了仙境,被眼前玄而又玄的景象给彻底惊呆了。
浩淼深宙宇,手可摘星辰。
一颗微蓝的星子,在木清晚眼前微微闪烁,它的周围绕着一颗更加细小的星点。长长的光尾划过,轨迹组成一个圆环,而这两枚星子,又一同环绕着一颗更加硕大的星子悠悠移动。
就这般层层叠叠,无穷无尽,所有的星子都在有条不紊地徐徐旋转。
无比精妙,却又无比零落的星图,让木清晚心神俱迷。她的目光追随着其中一颗,却不知不觉,又被另一颗给吸引了。星子无穷无尽,木清晚的神智便这般一颗接一颗地,缠绕在那些星子之上,融入到了这片神秘的星图之中。
她不知道自己入迷了多久,仿佛历经了数万年,却又仿佛只是白驹过隙,蝶翅微振。
天色,已经亮了,熹微晨光洒落在精舍内。
床榻之上,原本应该躺着的木清晚,却被墨夙扶着盘坐起来。
背心上的大椎穴正被墨夙的手掌按住,一股浑厚精纯的真气,由手掌涌入木清晚的体内,将她的神识牢牢牵引住。
昨夜子时,墨夙忽然察觉到木清晚的气息绝断,当即惊醒。一番查探,才发现木清晚的神识竟被丹田之中的罗盘给吸了进去!
墨夙当机立断,以自身浑厚无比的修为,将木清晚的神识稳住。由子时到现在,约莫已经过去了三四个时辰。
那奇书罗盘也不知是什么来历,吸力巨大。修者想要于它抗衡,对真气的消耗非比寻常。也亏得木清晚身旁是墨夙,要是换了旁人,恐怕早就一道被吸入罗盘,从此迷失在其中,无法自拔。
墨夙稍稍分心,看了一眼床榻旁的白玉更漏,眉心有了些许皱痕。
倘若这般一直耗下去,即便他的修为再精深,也总有耗尽的一刻。
她到底,在里面如何了?
木清晚依旧随着那些星子周游在罗盘之内,渐渐地,她开始有些疲倦于无穷无尽的盘绕与旋转,想脱离星轨,休息一会儿。
然而她动了动神识,却发现神识好似被一股吸力吸住,根本无法离开星子的轨道。
木清晚有些慌乱,神识奋力挣扎,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神识竟然也变作了一颗星点,被困在罗盘之内了!
这个认知,让木清晚生出无比的恐惧。眼前瑰丽的星空此时已经化作幽深的黑洞,仿佛要将她永远吞噬。
如何才能离开罗盘?
木清晚稳住心神,看着眼前的星轨,想到了一个办法。
上一世,她待嫁闺中之时,闲来无事,曾经找府中的门客解乏。其中有一位门客对数术颇有研究,木清晚天生聪颖,稍稍听了一些,竟生出浓厚兴致,好长一段时日都去找那门客研究。
那门客原本心怀大志,想着凭借自己在数术上的造诣做出一番大作为。无奈朝堂之中,人人钻研权谋心术,对他的数术之法嗤之以鼻。门客心中郁结,满腔热血无处可发,成日闷闷不乐。
刚好此时碰上了木清晚,门客见木清晚对数术悟性不俗,索性将自己的毕生心血,全盘教授给她。
木清晚对数术的领悟,远远超乎门客的预料,仅仅两年时间,门客就已经教无可教,有时还被木清晚给问住。只可惜木清晚身为女儿家,就算再怎么出色也不可能有什么大作为。后来她嫁给燕王,门客唏嘘不已,离开木府。听说重洋之外数术兴盛,他干脆出了海,到大洋彼岸去了。
这段经历,虽然对前世的木清晚来说,不过是一件打发消遣的无聊事,此时却成了她的救命稻草。罗盘之内星轨遍布,如果她能推演出星子运转数理,说不定能够找到脱身的办法!
有了这个主意,木清晚稍减慌乱,凝神定志,开始在心中演算。
木清晚对数术造诣非浅,当年的那位门客后来都自愧不如。眼前的星轨虽然复杂,却也被木清晚找到些许门道,尝试着推出几道算式。
然而那些算式却仅仅只能涵盖几颗星子,稍稍多一些,算式便没了作用。
木清晚从一颗星子,推演到十一颗,接下来的变化她穷尽了思绪,也无法再推演出合适的算式。
她看了一眼周身繁无止境的星空,成千上亿的星子在不断闪烁。光是十一颗星子的变化,已经复杂得木清晚几乎无法演算,若是接下来要算上百颗上千颗,她要算到何时才能算得完呢?
木清晚走进了死胡洞,而墨夙这里,情况也有些麻烦起来。
墨夙身为仙尊,每日都要去指导弟子课修。今日事发突然,他无法分身通传,定会让门中弟子起疑。
木清晚身上的变化,决不能叫人察觉!
墨夙正思量间,精舍外传来霜琉璃的声音。
“师叔,您今日未去正殿议事,掌门师尊特意嘱咐我们来问候一声,是否有要事耽搁了?”
他这才想起,今日原本要去和墨渊商讨带弟子下山历练之事。
此时墨夙全身真气都牵引在木清晚体内,无法开口说话,他心知霜琉璃若是听不到他的回答,一定会闯进门内,情急之下,心里冒出一个主意。
霜琉璃和同行的另一个女弟子在精舍外站了半晌,见墨夙一直没有动静,两人都有些困惑。
“霜师姐,你看这……?”女弟子看着紧闭的房门,十分犹豫,“仙尊都不答应,我们怎么办啊?”
“进去瞧瞧就知道了。”
“进去?可这是师叔寝舍,我们这般是大不敬……”
霜琉璃没等她说完,自径一掌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女弟子看着霜琉璃背影,咽了咽口水,也跟着踏进了精舍。
待两人绕过屏风,看清床榻上的情形时,全都惊呆了——只见墨夙衣衫半褪,怀里正抱着木清晚。而木清晚肩头雪肤微露,上面还印着一个淡紫色的痕迹。
这是情形,显然就是……在双修!
墨夙仿佛才听到两人的动静,转过头来,一双丹眸里泛着几许□□,正不悦地瞪着两人。
女弟子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而霜琉璃则是瞬间面色苍白,整个人仿佛坠入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