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在破开的水幕和剑光中,杳杳猛地冲了出来,剑式卷着那些被程宴震落的花瓣,每一片都锋利如刀!
她脸上有些擦伤,一条血痕从眼角流淌,左手背于身后,对准了程宴便是狂风骤雨般的攻击!
华仓一直在二人周围与昆仑弟子缠斗,顺便寻找空当伺机而动,但是此刻却被杳杳几乎破天一般的剑光卷了进去,他苦苦支撑了很久没丢的最后一分,在杳杳剑式一挑之下彻底失去了。
祁连弟子不断折损,纷纷卷入这两名天才少女的剑意旋涡中。
此时在程宴后方,第四盏灯的光芒一闪而逝,杳杳眼波一动,以花瓣为场控制住程宴,自己直接越过她去水中寻找。
而程宴并没打算放弃最后一灯,紧追其后,以剑将花瓣斩落,转瞬又是一招“风云杀!”
楚月灰与齐朝衣上前阻挡,竟然拦不下这风云涌动的一剑!
然而就在程宴的剑尖已经触到杳杳的后心时,她霍然回身,伸出左手,离着近的人都能看到她脸色发白,额头上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但是下一刻,她苍白的指尖燃烧了最后一枚符咒。
是五行术。
——山川草木,皆为兵卒!
在无数飞花落叶拧成一条腾龙冲向程宴的瞬间,杳杳也直直摔入了水中,她立刻伸手一抓拿到了星灯,然后毫不犹豫地在水中将灯芯掐灭。
鼓声骤响。
至此,四盏灯皆有其主。
程宴没想到在绝境之下竟然还能爆发出如此大的能力,一时间被那威力巨大的五行术直接打飞出去,狠狠撞在一处山石上,咬破嘴唇,吐出一口血来。
齐朝衣连忙到水边伸出手:“杳杳?你还好吗?!”
而后者在水中沉着,隔了好一会儿才冒出头来,脸色白的有些吓人,她粗重地穿着气,片刻后才断断续续地说:“我缓缓……让我缓缓。”
这剑伤疼得可以,杳杳摸了摸脸,不出意外的一手血。
出云台上,妖主脸色沉得几乎凝成了冰,他根本没理会旁人,便直接从台上一跃而下,云舟法器在他脚下,转瞬便从上面到了碎星池旁。
黎稚也坐不住了,怎么说都是这一战中最为出色的昆仑小弟子,伤到了难免心疼。他立刻喊了百草峰主,二人一同下去查看。
与此同时,桃峰众人也纷纷跑到杳杳身边。
风疏痕神色发冷:“杳杳,左手给我。”
杳杳嘴硬:“我没事。”
风疏痕不再多说,干脆俯身将杳杳从水中抱了出来,后者狼狈不堪,脸上的伤口兀自冒着血,但左臂软软垂着,一动不能动。
“翎翀!”照羽眉眼凌厉,“大夫在什么地方?!”
“妖主——”翎翀低声应是,刚要禀报,却被打断了。
“黎稚、秦暮峰主,药王谷谷主到了!”
前来报信的弟子御剑凌空停在了碎星池上,声音中带兴奋。
黎稚猛然起身,面露喜色。
自从新的谷主接掌后,除去必要的医学探讨之外,药王谷几乎不会与昆仑百草峰联络感情,而昆仑都是如此,更何况是祁连、蓬莱等一众小门派。
所以这一年他们邀请药王谷主,原本也是不抱希望的。
然而不仅妖主来了,连药王谷谷主也来了,此中心情,又岂是“颇感意外”能一言以蔽之的?
毕竟这样的盛况,上次出现怕是几百年前。
随着众人的侧目,一个人忽然出现在了碎星池的尽头。
他身着玄色长衫,上面绣着大片繁复暗纹,黑发如墨,发上只有一枚紫玉簪。
虽一身墨色,但其气质却冰冷如皎月,人未近身,清冷之意迎面而来。
在众人目光下,他并未看任何人,云舟停时,已倏然而至。
随着那人的走近,杳杳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她有些懊恼,又有些想逃,然而刚动了动,却又被风疏痕摁下了:“你受伤了。”
“嘘——”
听到这话,杳杳更是努力把受伤的手臂背在身后,争取不那么狼狈。
无视女儿神色纠结,照羽眼眸一亮:“巫南渊。”
“陛下。”那人低声道。
众人惊异。
巫南渊,上任谷主的弟子,在消失了近十年后,竟重掌谷主之位。
但仙门跌宕,昔年人所剩无多,现世对过去事略有耳闻者都想不到,新谷主居然会是他,一个如此年轻的丹修。
无视众人,巫南渊看向风疏痕怀里的杳杳,淡淡道:“少主,好久不见。”
第31章 胜者摘星07
“疼疼疼——”桃峰中, 杳杳龇牙咧嘴,“爹救命啊!小师叔救命啊!”
她脸上包了半块纱布, 颧骨上有淤青未消,手臂涂着药膏,又扎了银针,模样看起来颇为可怜狼狈。
但坐在杳杳对面的巫南渊却神色未变,将煮好的药汁倒入碗中。
“喝。”
杳杳用右手捂着嘴, 可怜巴巴地摇摇头:“太苦了。”
照羽皱着眉,立刻道:“我去拿糖。”
“加糖恐怕会药效相抵,”巫南渊道,“杳杳有内伤, 不治不行。”
杳杳:“……”你才有内伤!
巫南渊见她愤怒抗议,并不语。
他气质疏离,身上几乎没有半分烟火气,面容如透玉雕成,眉骨,鼻梁, 下颌俱是恰到好处的线条。然而神色却冰冷异常,未与他对视, 便能察觉到身上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谁也没想到, 药谷谷主十多年来首次在众人面前现身,竟是以这样的方式。
何况他在碎星池, 还二话不说带走了妖主的女儿, 更与照羽十分熟稔, 结合着一则虚无缥缈的传言,忍不住让身在昆仑的众修者们燃起了兴趣。
传说药谷谷主百毒不侵,又是天下顶尖的丹修兼药修,而上任谷主又与妖主来往密切,导致不少人认为,新谷主很有可能是照羽的私生子。
双料齐下,众人怕他敬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这众人中不包括杳杳。
她对着巫南渊瞪眼撇嘴了一通,没办法,捏着鼻子一口气喝干了药汁。
这药先是极度的苦,然后从舌根漾出诡异的回甜,在口中久久不散。杳杳闭着嘴脸色惨白地忍了半天,刚想推开照羽冲出去吐——忽然,她面前有人递来了一瓣橘子。
杳杳连忙接过来塞进嘴里,一抬头,是风疏痕。
“小师叔,”她瘪瘪嘴,赛时所有委屈涌了上来,说出口的却是,“那个程宴太可怕了。”
风疏痕却道:“你做得很好。”
“谁让你硬拼剑法了,”照羽满眼都是心疼,伸手将杳杳垂在脸颊边的发丝挽到耳后,然后道,“你有很多次可以使用五行术的机会,可惜时机把握得不准,导致错失了攻击她的机会。其实论修为,她是不如你的。”
杳杳连连点头:“很多地方细想,其实我能赢得更早。”
“你实战不多,做到这个程度已是不易,”风疏痕道,“记得好好休息。”
照羽看了对方一眼,有些气结:“参加人类宴会这么好玩吗?”
杳杳眨了眨眼,立刻严肃回答道:“爹,我不是来玩的,我是要给玉凰山还有正法峰争得荣耀,正当理由。”
“还正当理由?”照羽点了她额头一下,“你就是贪玩。”
正说着,巫南渊又倒了一碗药汁来。
杳杳吓得要死,连忙揪住风疏痕的袖口:“我真的不想喝了。”
风疏痕抬眼看向巫南渊,问道:“不会药效相抵?”
“正法长老多虑了,”巫南渊却并未看回去,冷淡道,“这是药王谷的药茶,杳杳从小喝到大的。她刚落于池水中,需要驱寒。”
杳杳努力嗅了嗅,果然闻到了一丝果香。
“喝吧,”巫南渊将瓷碗递过去:“你风寒了。”
听到对方这样说,杳杳才接过碗来尝了一口,果然是熟悉的味道,这药茶的暖意顺着喉咙食道一直温暖了四肢百骸,杳杳轻轻叹息,找回了一些家里的感觉。
见她舒服了些,巫南渊继续道:“下面是接骨,还请陛下和正法长老暂时在门外等候。”
“行,”照羽摸摸女儿的头发:“认真治伤,爹给你弄好吃的去。”
“劳烦谷主了,”风疏痕道,“有需要协助的地方可以与风某说。”
巫南渊点头:“正法长老客气。”
杳杳一脸绝望地看着两个站在自己这边的人走出门外,叹口气,回过头来。
她发觉对方仍旧神色冰冷,犹豫了一会儿,忍不住往前凑了凑。
“南渊,你是不是还在生气呀?”
“没有,”巫南渊如常回答,他垂眸准备好接骨所需要的药汁和器械后,伸出手道,“来。”
杳杳将骨折的左臂有些费力地抬起,搭到对方手上,只是这样轻微的动作,她的额上却立刻见汗了。
巫南渊看她一眼:“不喊疼了?”
“喊了也没用啦,”杳杳瘪瘪嘴,小心翼翼地问,“我还能打下一场吗?”
巫南渊并未直接作答,而是反问:“你还想打吗?”
“想,”杳杳点头,“我想摘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