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可见,即便做小弟,也不是人人都能做的。陈陆生忽然觉得自己鹤立鸡群了,他陈陆生,必定会是他们几个里头最得萧绎哥赏识的人。
几个人见萧绎一直未停,有陈陆生领着,也都坚定不移地跟在后头。
没有像之前蹲在墙角时的鬼鬼祟祟,只是这几个半大小伙不远不近地跟着萧绎,叫人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
陈三石便是这样觉得的,他不仅自个儿盯着看了好一会儿,还拍了拍他儿子的肩膀:“你说,陆生他们不会又要惹上人家萧绎?”
没有回话,陈三石回头,就见他儿子一脸受伤愤慨地看着前面几个人,胸口一起一伏,俨然被气狠了。
“二蛋啊,你没事?”陈三石担心道。
陈二蛋愤愤地移开眼睛,他没想到萧绎真收了这些人,他不是一向看不上他们吗。就知道这姓萧的天生和他犯冲,只要遇上他,准不会叫人开心。对上他爹的眼神,陈二蛋忍着火气,攥紧了拳头,仍然不服软:“我像是有事的样儿?”
“可不是。”陈三石耿直道。
陈二蛋不想理他。
“唉,刚才问你你还没说呢,那陆生和柱子几个,不是一向都跟在你后头胡作非为吗。你老实说,这回是不是跟你有关?别又是你看不惯人家萧绎,派他们过去了?真要这样,赶紧叫他们收手,他们可打不过萧绎。”
陈二蛋一下没忍住,冲他爹叫道:“别和我提萧绎这两字成吗?”
他跟萧绎有不共戴天之仇!
“嘿,你个臭小子!”陈三石没好气地给了他一榔头。
陈二蛋怒道:“从此以后在陈家村,有他没我,有我没他,你们看着办!”
最好是将萧绎赶出村去,本来就不是他们陈家村的人,就该被赶出去。
“看着办?”陈三石忽然笑了,“那我选萧绎。”
“……???”陈二蛋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爹。
“跟着萧绎能吃肉,跟着你,能吃什么?”
陈二蛋张了张嘴,最后不甘地闭上了。
“更何况,你不也吃过萧绎给的肉,昨儿是谁嚷嚷着还要吃一盆来着?”
很好,一针见血,陈二蛋憋屈地撤了。
萧绎这一出门,便是一大上午。临近中午的时候,阿年得了李氏的吩咐,特意出来寻萧绎回去吃饭。
阿年慢慢悠悠地走过了几户人家,还没走多久,便看到萧绎领着一群人过来了。他走在前头,后头跟着的几个,都是一脸惨白,灰头土脸的,活像是做了一天苦力似的,颓然无比。
阿年眨了眨眼睛,决定先观望。
萧绎一见到她,便回头挥散了几个小弟,自个儿拉着阿年回去。
陈陆生几个求之不得,要不是现在一点儿力气都没了,他们恨不得再仰天叫两声。萧绎如有所感,忽然停下,转身道:“明日继续。”
天呐,陈陆生几个欲哭无泪。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早知今日,他们是绝对不会乱认大哥的。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
京城薛家。
薛老爷子托着疲惫的身子回了老宅。宅子早已经不是原先的国公府邸了,只是京城西街上的一座二进院子。
薛家显赫一时,如今,早已是树倒猢狲散了。能勉强住上这样的宅子,已经是薛老爷子豁出了老脸求来的。他如今身无爵位,又无钱财,最是个不中用的老骨头一个。当今皇上为表宽宏大度不愿他死,可又总是不放心他。
可怜薛老爷子一把年纪,为了家中儿孙,每日不得不去京中各处衙门“点卯”。什么也不干,给一壶茶便能喝上一整天,只为表清白,只为让皇上放心。到了现在,各处衙门已经视他如瘟疫,嫌他碍事,更嫌他碍眼。
薛老爷子有苦说不出。
这日回了宅子,儿子薛照廷忽得关上了门窗,一脸慎重。
薛老爷子身子一晃:“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儿?”
“不是咱们家,是高家。”薛照廷顿了顿,“前些日子儿子出门,无意中发现有人在打听先一事,儿子留了心,多番打听,才知道那人原来是高家的旁支亲族,那一家如今俱是白身,只有一子,名唤高忱,早些年出京就任,听说是任了随州安阳县的一个县尉。这高忱也不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竟然写信回来,托他家里老父,在京城打听元宏帝的消息。”
薛老爷子拍案而起。
元宏二字,乃是年号。这元宏帝,说的不是旁人,正是那位被当今皇帝赶下龙椅,仓皇出逃的大齐前任皇帝,萧绎。
作者有话要说: 陈家村。
萧绎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阿年:“有人在想你。”
萧绎:“胡说,谁这个点会想起我,阿嚏——”
阿年:“看 ⊙ω⊙”
第48章 阿年被讨好
“高家还有做官的?”震怒过后, 便是惊诧了,对于高家,薛老爷子再熟悉不过了, 却并未听过什么叫高忱的。
“已经算是旁支里的旁支了,高家出事儿, 这一支便将临时将族谱给迁了出去,保住了一家性命。那高忱官位也不高, 不过就是个小小县尉而已, 且还那样的偏僻地方,这才没有受到牵连。”薛照廷如是道。这若是在京城,哪怕也是个微末小官, 也绝对不会保住。那高忱, 着实算是幸运了。
薛老爷子亦是一脸凝重:“可打听到他究竟是什么意图,莫不是, 太原那边出问题了?”
薛照廷摇了摇头。薛家的人脉, 早己经断掉了, 哪里还能往深处查。就是这点消息, 也是他避着旁人, 一点一点才查出来的, 出了京城,还怎么查?
“那高忱知道如今京城究竟是何境况,他敢冒险来问消息,问得还是元宏帝的消息。若不是那边真出了事儿,或是得了什么消息, 他必定是没胆子差人回来探查的。父亲,儿子这儿倒是有些猜想。”
薛老爷子忙道:“是什么,快快说来。”
“前些日子儿子听闻兵部尚书韩公望亲自带人去了出京,去得却不是山西,而是汾河。您说,该是什么样的人,用得着韩公望亲自带人捉拿,还一去数月,至今未归?又是什么样的人,会叫高忱起了这样的心思,来京城打听元宏帝的事?”
薛老爷子忽然看了儿子一眼,有些激动。
两人心中都有猜测,可是……猜测毕竟只是猜测,无从证实。即便证实了,如今的薛家,早已经无从插手了。
激动过后,薛老爷子忽然觉得不对劲。儿子不像他,从来不关心元宏帝的事,眼下这般上心,叫薛老爷子本能地警惕起来: “你怎么想?”
“父亲,我——”薛照廷欲言又止。他对元宏帝没有什么执念,不像老爷子,尚存着一份忠君之心。他坦然:“薛家落得如今这个地步,与元宏帝并不是毫无干系,皇上不放心薛家,也是因为薛家乃是高家姻亲,与元宏帝关系匪浅。倘若,这回能赶在那高忱前头,那薛家,势必能再次起复。”
薛老爷子不动声色:“你真这么想?”
“父亲,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你真是糊涂!”薛老爷子勃然而起,“我平日里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吗?忠君爱国,还要我如何教你?”
“父亲,如今已经变天易主了。且薛家眼下尚在京城,不在山西。当初元宏帝遁逃,也并未带咱们薛家。他薄情寡义,父亲又何须恪守那莫须有的君臣之道?”
“不一样,不一样。”薛老爷子一脸颓然,当初情况紧急,大军逼进皇宫,元宏帝自身难保,哪里还有余力保住他们?再说,他也愧对元宏帝,更愧对先帝。
当日淮南王逼宫,他薛毅为了薛家,确实降了,未战而降,他早已再无脸面谈论元宏帝了。落得现在这个地步,薛老爷子没脸再怪任何人。
“是我无用。”薛老爷子道。
薛照廷见老父如此伤心,便知道他今儿事是商议不成了。可他仍旧觉得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即便只是猜想,可万一中了呢。
薛老爷子忽然抬头,正视儿子:“收起你的念头。”
“父亲!”薛照廷不忿。
“不战而降,已是我这辈子唯一的污点,若是再叫你办成了这件事,往后薛家哪里还有清名,哪里还有脸面?一次不忠,百次不容,便是你借着元宏帝立了功,皇上也不会如何重用你的,歇了这个心。”
薛照廷知道他父亲说的是实话,只是,心有不甘罢了。难不成他们薛家真要这样窝囊下去?
“听我的,养精蓄锐,勿做他想,等风波过去,总会有转机的。”
“那高忱。”
这人,薛老爷子觉得不能留。只是他如今还能除掉哪个人,不说那高忱远在安阳县了,就是在京城,薛老爷子也断然不敢出手的。半晌,他道:“此事你不必管了,我自有法子。”
说到底,薛老爷子是不想自己儿子沾上这件事。
薛照廷几次想问,看到薛老爷子的脸色,却又咽下了话。他没想到老爷子竟然这样执着。早知道,就不与他说了。薛照廷是薛老爷子的小儿子,年纪并不大,也从未出仕过。从前没有,往后,就更没有多少可能了,除非当今皇帝哪一天高兴了,想再借薛家展示一下自己的恩泽,容薛家人继续入朝作官。否则,这辈子他是别想踏进朝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