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年闭着眼睛,自觉舒服极了,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水,也没将崔姑姑的话当一回事:“这不是,好了么?”
“都伤成这样能叫好了吗?”
崔姑姑黑着脸斥了一句,慌忙出去叫玲玉去请太医来。
梧桐院这边的动静没有刻意瞒着其他人,不多时,陈家人便知道这边请太医的事儿了。才歇息了不到两刻钟的样子,便又急急忙忙地朝着这边赶。
一赶来,陈阿奶并李氏几个,都被阿年“狰狞”的伤口给吓得站不住脚。
阿年无奈解释道:“只是看着,有些吓人。”
“胡说!”陈阿奶被她这毫不在意的态度气得胸口疼,“要命的伤,你怎么就一点儿都不在意,莫不是嫌命长了,想早点见你爹娘不成?”
阿年闭口不语,她知道这会儿不该说话的,多说多错。
李氏也轻抚着胸口,一面同陈阿奶道:“娘,得找太医给阿年配点去疤的药。”
“对,得去疤。”要不然这伤疤留着得多丑啊。
阿年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的疤,她倒觉得这一条条挺可爱的。
“还抠!”陈阿奶猛地拍掉了阿年作怪的手。
阿年讪讪地放下手,将衣服披上,不敢多动了。
荣庆侯府这边,因为阿年受伤一事差点闹得鸡飞狗跳,不远处的宫城,却也不曾平静。
大军凯旋而归之后,便是论功行赏了。
论功劳,全军上下没有一个能记得上阿年的。原本杀了韩公望便是一件大功了,可阿年后来还以一己之力杀了西陵王及其亲军,更莫说在战场上杀掉的那些西陵军和将领了。这样的功劳,便是封侯也使得。
萧绎也是这样打算的。
只是,并不是每个人都这样想。朝中的武官是没有意见的,他们对阿年心服口服,并且引以为荣;可到了文官那边,尤其是以杜太傅为首的一众老臣,却怎么也不愿让一个女子封侯。
荣庆侯夫已经有一位老侯爷了,如今再出一位侯爷,便是一门双侯,京中没有哪家有过这样的殊荣。更莫说,那位陈校尉,是个女子。
这才是众人反对的根本。
其他的封赏他们都能接受,唯有阿年这一桩,不能接受,也不会接受。
看到有人竟然敢对陈校尉封侯一事有所不满,朝中那些武官自然不满,尤其是参与边疆之争的武官,逮着杜太傅几个喷,骂他们冥顽不化,愚钝无知。
武官骂人从来都是干脆直接,都不带拐弯的。杜太傅几个都是文人,一辈子也没说过什么脏话,被这样一骂,差点没有当场气晕过去。
这是吵得大殿上闹哄哄的,难得的是,皇上竟然也由着他们闹腾,一点儿没阻止。
闹了一日不曾罢了,第二日上朝,仍旧接着争。
最后的结果,竟然是皇上先退让了。
杜太傅几个虽然不解,却也还是老怀大慰,觉得皇上终究是顾全伦理纲常的。那些个武官却不愿意这样算了,陈校尉的功劳是有目共睹的,比这几个只知道唧唧歪歪的老酸儒不知道高出了多少。
要真是遂了这些老酸儒的意思,那可真是太不公了。众人正欲再替陈校尉辩一辩,便听皇上突然开了口:“杜太傅说的也对,陈校尉身为女子,确实不该立府封侯。”
杜太傅连连点头。
“不过,陈校尉战功显赫,亦不能不赏,否则,便寒了众大齐将士之心了。”
这话也对,众人都没有意见。
萧绎微微一笑:“恰好,如今后宫空置,朕身边也唯独却了一位贤内助。不如,便以皇后之位作为封赏,众卿觉得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阿年:好,鼓掌!
第149章 封后圣旨
此言一出, 大殿之上一片静默, 久无人言。
萧绎自然知道这话有些突兀, 只是话既出口,便没有收回去的道理,他亦不愿往回收。萧绎看向杜太傅,面上带笑, 甚是亲和:“杜太傅觉得如何?”
杜太傅压根就不觉地这是如何。
荣庆侯府的那丫头乃是乡野出神,平生所会不过是些打打杀杀, 不入流的玩意儿,她要当了皇后,如何能够服众?杜太傅知道皇上对那荣庆侯府的丫头不一般, 是以昨日和今日所提的封侯一事, 他一直是咬紧牙关没有松口。哪怕知道皇上可能会怨上他, 杜太傅也认了, 他万不能叫一个女子被封侯。
可谁知道,眼下皇上会说出这样的话。
杜太傅甚至猜想,莫不是皇上压根就没打算给那陈家丫头封侯,他从一开始,便是打着封后的打算?想到这儿,杜太傅更觉得是那陈家丫头魅惑了君上,遂道:“皇上,老臣觉得,以荣庆侯府姑娘之德行,尚不足以匹配皇后之位。”
韩老将军是不大待见阿年的, 可是比起阿年,他更不带待见这个杜太傅。
“那太傅家的那几个,就足以匹配皇后之位了?”
杜太傅皱眉:“老夫何曾这般说了?”
“你是没这般说,可你心里分明就是这样想了!”韩老将军说话才不留情呢,“一个个的都盯着皇后的位子,恨不得把自己女儿孙女塞进宫去,这野心已经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了,还藏着掩着干什么,打量谁还不知道怎得?”
杜太傅一脸铁青,想要辩驳,可是想到韩老匹夫油盐不进的性子,顿时没了解释的心思:“清者自清。”
“说得好听。”
杜太傅忍了忍,没有发火。
韩老将军却不愿意这样算了,他是不大喜欢阿年,但是比起那些娇滴滴的,矫揉造作的姑娘家,他还是觉得阿年做皇后更合适些。无他,单单是因为阿年能征善战。
况且,如今荣庆侯府也算是武将之门了,倘若皇后出自武将之家,往后他们武官也不必被文官压着,处处看不起了。韩老将军念着这点,说起话来更加卖力:“说陈校尉不配当皇后的,自个儿先掂量掂量自家女儿孙女的分量,倘若她们也能去战场上走一圈,也能砍下敌国君主的脑袋的话,那我们自然不会再反对。倘若不能,那还是赶紧闭上嘴,少招人厌为好。”
这话可就惹怒了不少人了:“身为女子,合该相夫教子,一心只想着打打杀杀成什么体统?”
“女子不该打打杀杀,那打打杀杀的便只能交给男子了不是?”后头又有武官反问。
被问话的御史点头示意:“那是自然,男女有别。”
武官轻笑:“那你也是男子,你那么能耐,便带兵去将合单金帐两国都收服了。”
御史噎了一下:“我乃文臣。”
“废物总是有废物的道理。自己于国无益,便看不得旁人替大齐争光。陈校尉的功劳,说是军中第一人也不为过,但凡是参战的士兵,谁人不服她?也就你们这些整日里只知道说些酸话的老书生,才见不得人家好,也见不得大齐好。”
“就是,倘若不是陈校尉,那西陵王早就逃了。”
自韩老将军开口之后,一众武官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立马争着替陈校尉说起了话。殿中那些本来想将家中女儿塞进宫的官员自然步同意,两方瞬间争了起来。
文官那边引经据典,武官那边破口大骂。
不过朝中那些文官养尊处优惯了,平日里就连吵架也都是轻声细语的,那里见识到这个架势。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全线败退了。
骂不过,当真是骂不过,那群老匹夫完全不要脸。
萧绎一直坐在上首,静静地听着众人争执。等到争执出了结论之后,方才不紧不慢地道:“看来诸卿都已经没有意见了。”
文官们听到这话心头一梗,杜太傅尤其如此。只是这会儿吵得喉咙干了,嗓子哑了,便是再想反对,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萧绎似乎很满意这个结果,当即下了一道封后的圣旨,令礼官速速前去宣旨。
速度之快,叫人防不胜防。
杜太傅本来还想拼力拦上一拦的,可他还没有迈出步子,便又被韩老将军给扯住了。
杜太傅不算瘦弱,可是比之韩老将军一堵墙似的身材,到底还是不够看的。僵持了片刻之后,杜太傅顾忌面子,还是没有主动挑事。
挑事他也挑不过这个老匹夫啊。
杜太傅知道这群武官这样铁了心将荣庆侯府那姑娘捧上后位的原因。这回大齐与西陵之战,武官可是出了大力气,若是再有个武将出神的皇后,那往后,武将亦能与文官平起平坐了。这样的好事儿,莫怪这些人都同心协力,一致对外了。
下了朝之后,杜太傅还是阴沉着脸,许久没有吱声。事情发生地太快,在他脑子还没有转过弯的之前便都尘埃落定了。
杜太傅想起方才皇上的态度,皇上自始至终都没有生气,看着他们争,看着他们吵,好像完全不在意一般。一种,是皇上真的不在意,不过杜太傅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另一种,便是皇上故意想看他们出丑了。
不论今儿他们反对的有多厉害,皇上最终还是会立后,这决定,从一开始便不会因为他们的反对而被改变。
想明白了这点之后,杜太傅脸色更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