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长宁县主就没有拦着?”
“没有。”芸娘说完,又补充了一句,“那长宁县主,同赵姑娘关系颇好。”
“可见这也不是什么有良心的,贺礼都白给了!”陈阿奶骂了一句。
做东道主的,哪里能让客人被欺负成这样。明知道她的两个孙女不会还不制止,这不是拉偏架是什么?
“那什么赵家姑娘,可就是方才在水榭里头为难阿年的那个小妖精?”
“就是她,她家里是尚书府,位高权重,看不上我和阿奶,还骂我土包子,丑八怪。”
“真是混账东西!她才丑,又丑又恶心。”陈阿奶气得心口疼,咬牙道,“你们在这儿待着,阿奶我下去会会她,看我不弄死这个小贱人!”
敢欺负她们陈家人,抽不死她。
陈阿奶一拍大腿就要走,芸娘想到那赵歆如今的模样,赶紧将阿奶给拦住:“阿奶别去,那赵姑娘,已经被阿年稍稍教训了一番。”
陈阿奶看着孙女。
阿年还是呆呆的,靠在车厢中,有些精神不济的模样,好像是困了。陈阿奶知道这孙女是个傻大胆的,被她教训了,应该是好不到哪里去,她免不了来了些兴趣,又问芸娘:“怎么教训了?”
“就……就稍微打了两下,那赵姑娘打了阿年七八下,阿年只打了他们三下。后来,那赵家姑娘的哥哥就过来护着他妹妹,周围的人也都开口帮着他们,不让阿年打了。”
“亏了!”阿奶心痛道。
少打了好几下呢。
芸娘这回没有说话了。只是隔了一会儿,又看着阿年道:“阿年今儿被欺负成这样,想来是真累了,上了马车便这副模样。”
陈阿奶在马车里转了一圈,从箱子里找到一件衣裳,走过去给阿年盖上:“阿年,是不是不舒服了?不舒服就说不出来。”
真不舒服,那就得下车了,叫大长公主看看,这事儿没完了,瞧把她孙女都给欺负成什么样子了。
阿年揉了揉眼睛,一脸倦怠:“阿奶,困。”
“困了就睡,等到了阿奶在叫你。”
这样温柔的陈阿奶是极其少有的,她只是看在阿年今儿受了委屈,又变成现在这样可怜兮兮的小模样,这才不得不温柔了些。
阿年唔了一声,靠着马车壁,慢慢阖上眼睛。她确实是困了,有些脱力。
阿年睡着之后,陈阿奶才坐回了原来的位置。她今儿过得也不是很顺心,先是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排挤,之后随着大长公主去听戏,又是一直没听懂,晕晕乎乎,不知道上头究竟在唱什么,挺没意思的。听到玲珑说出事了之后,又慌不择路地从里头赶出来,结果便被告知,两个孙女都受了委屈,被欺负了。
陈阿奶心头不是什么滋味儿:“早知道,就不来了,听你阿爷的多好啊。”
“阿奶。”芸娘靠着她阿奶的肩膀,心里也堵堵的,只是之前冲动了那么一次过后,她现在又开始担心了,“那个什么赵家姑娘,家世似乎真的挺不错的,阿年打了她,她会不会报复咱们家啊?”
赵姑娘的爹可是尚书大人呢,他们家就没有什么尚书的。
“怕什么。”陈阿奶一点儿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得记着这点儿。要是他们家真的撕破了脸同咱们闹,我就拿根绳子直接吊死在他们家外头,看谁没脸!”
芸娘不好意思都不好意思说什么了,真这样,分明是两家都没脸。
马车停在荣庆侯府门口之后,陈阿奶唤了阿年好几声,不过,没叫醒就是了。
陈阿奶看她睡得脸颊红扑扑的,知道这是累狠了,一时半会儿也叫不起来,便让夏彤去将小虎叫过来了。
好在小虎这会儿已经下了学,正在院子里陪着小李氏,没什么事儿,没过多久便过来了。跟他一道过来的还有早就在等着,一听到消息立马就赶过来的陈有财。
陈有财一看陈阿奶的脸色,便知道事情不妙,忙道:“怎么了,难不成是在大长公主府闹了什么不愉快?”
陈阿奶哼了一声:“人家心气高着呢,压根儿就看不上咱们。”
陈阿奶也不想在门口提这个糟心事,只同小虎道:“你大妹妹在车上,叫不醒,赶紧过去把她背回梧桐院里去。”
陈小虎应了一声,刚要上马车,就见芸娘已经扶着阿年出来了。
陈小虎赶忙将阿年背在身后,见芸娘又给她披上了衣裳,这才同陈有财陈阿奶道:“拿我先送阿年回去了。”
“快去快去。”陈有财心烦地挥了挥手。
用过就丢,陈小虎对阿爷的态度十分伤心。不过他也说不上什么,当下就稳稳当当地背着阿年回去了。
他走得干脆,也就错过了东院里头阿奶是怎么跟阿爷告状的。
陈家人都是护短的,方才芸娘告状的时候,便一边倒地偏向阿年,这会儿阿奶告状的时候,则更无所顾忌了。在她这儿,从那什么赵家到楚家到高家,那就没有一个好东西,一个个都想着欺负他们家孙女儿,可怜他们家孙女,手无缚鸡之力,只能乖乖被欺负,还挨了好几下的打。
就连阿年睡着的事儿,都被陈阿奶说成惊吓太过,最后虚脱成这样,得进宫请太医。
必须请!
陈阿奶说得悲愤交加,可是陈有财看着眼前毫发无伤的芸娘,实在难以相信陈阿奶口中的“真相”。末了,陈有财忽略了陈阿奶说要去告御状的话,转而问了芸娘:“你们俩,真被欺负了?”
芸娘点了点头。
陈有财脸色沉重了起来。
“老头子,你还问那么多干什么,两个孙女被欺负了就是真被欺负了,还能有假?今儿我才算是长见识了,那些个达官贵人,没一个是好的,都是黑心肝、烂肠子的狗东西,狗眼看人低!”陈阿奶说完,又咧咧开了,“告御状,必须得告御状,不能叫他们好过。”
夏彤这会儿也没阻止了,她对大长公主府的做派亦是失望至极,若是陈阿奶铁了心要告御状,那也只能是这些人咎由自取。
陈有财叹息道:“你可别再胡说八道了,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儿,还去告御状,也不怕笑掉别人的大牙。”
陈阿奶不乐意了:“你个贪生怕死的老东西,怕就直说,我去告,告死这群兔崽子!”
陈有财都听笑了:“好啊,你去告啊,你知道宫门往哪儿开吗?”
这倒把陈阿奶给问住了,她虽然也是进过一次宫的人,可确实不大知道宫门朝哪儿开,也不知道要怎么告御状。
夏彤闻言,冲着他二人福了福身子:“府中的秦侍卫原是皇上身边的人,若是侯爷寻了他来,必定有法子将这事儿上达天听。”
陈有财眼睛一亮:“那快请来。”
夏彤应声下去。
陈阿奶看着有人能解决了,也稍稍安静了下来,起码不比之前那般狂躁了。
东院里头,陈有财夫妻俩干瞪着眼,梧桐院里头一屋子的人,也是愁眉不展。
崔姑姑看到陈小虎背着阿年回来,心头一咯噔,好悬没有稳住。幸好后头还有玲珑玲玉两丫鬟提醒,方才知道姑娘不是晕过去了,只是睡过去了。
客客气气地将陈小虎送了出去后,崔姑姑才回了屋子,照看阿年。阿年这会儿已经换了衣裳,崔姑姑给她换的寝衣,至于原先那一身衣裳,被崔姑姑直接扔掉了,免得看着碍眼。
“交代下去,明儿送两身新的骑装去大长公主府上,替我好生谢谢长宁县主。一个主人家,竟然能如此照看我们家姑娘,我们荣庆候府必不能忘的。”
自有丫鬟带着话下去寻库房的人。
崔姑姑撒了些气,再次看向他们家这位惨兮兮的姑娘。便是这样从马车里移到床上,姑娘都还是一点儿没有被惊动,睡得沉沉的。崔姑姑看了一会儿,给她掖了掖被角,同玲珑道:“去外头请个大夫过来,姑娘一醒,便叫他过来给姑娘诊诊脉。”
睡得这样沉,叫崔姑姑实在是不放心。
玲珑闻言下去了,崔姑姑又让玲玉给她说了今儿在大长公主府里发生的事儿。玲玉不比芸娘和陈阿奶,她只将自己看到的都说了一遍,丝毫没有添油加醋。
听到赵家兄妹的下场后,崔姑姑面上的冷意才消了一点儿:“赵家这是顺遂久了,已经不拿人当人看了。”
玲玉看了床上一动不动的姑娘一眼,小声道:“崔姑姑,您难道不觉得,咱们姑娘,有点儿不同寻常吗?”
“再不同寻常,那也是你家姑娘。”崔姑姑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可是姑娘的力道,也忒大了些。”当时玲珑在场外,亲眼见到姑娘是怎么将赵姑娘一球打飞下马的,厉害是厉害了些,可是也瘆人。从前只知道姑娘吃的多,还没有见识到姑娘这股怪力。
玲玉说完,便看到崔姑姑对着她扫了一眼,暗含警告。
玲玉一个激灵,忙闭上嘴巴。
之后,她便再不敢胡说八道了。等了好久,见崔姑姑没有生气了,玲玉才又开了口:“老夫人挺生气的,回来的时候,还在车里琢磨着要去告御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