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姆脑中嗡嗡一片, 只有这么几句话来来回回地作响。
这样不行。
卡姆想。
他必须要做点什么,必须。
哪怕哈尔说他现在已经是一只巫妖, 已经和多恩他们不一样了,但他……他还是想做点“自己”能做的事情,必须要做的事情。
原本已经冷寂的胸膛仿佛又突然涌起一股热气。卡姆再也管不得许多,拔腿冲向传送阵。
……
而此刻的木拉拉同学尚不知道外界某些小小的变化,依旧正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
在图书馆高层的某个人迹罕至的架子上, 她找到了一堆比她脑袋还大的书册。这些书籍上面大多烫着暗金色的纹路, 一看就是秘而不宣的典籍。
于是漂浮术还不十分娴熟的木拉拉, 就这样冒着摔断颈骨的危险,硬生生地抱着两大本书,歪歪斜斜地飘了下来,然后直接在这一层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掏出没了脑袋的烛台放好,进入埋头苦读的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又声音从边上传来。
“日安。”非常低柔的声音。
“……嗯……”她抬手挪了挪书本,非常不满来人浑身带光,对看书来说实在是刺眼非常。
“嗤。”来人笑出了声,声音轻柔和煦得像是阳光下的微风。
“啊?”木拉拉总算回过神来,抬头,却见是那只金光闪闪的白袍巫妖导师。
木拉拉愣了愣,然后猛地站起来,因为动作过猛,脑袋一个不稳,差点没让她整个扑到白袍导师身上。
当然,在她扑上去之前,白袍导师已经伸手稳稳地扶住了她。
“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你这样认真、勤奋而又有天赋的年轻巫妖了。”白袍导师称赞。
“不,”木拉拉的回答十分谦虚、严肃而沉稳,“这些天我在这里深受触动,有太多的前辈在这里生根,我深感不如。”
一边说着,它的脸转向了某个方向。顺着它的目光可以看到,在不远处的书架下面确实有一只山羊头的巫妖盘坐着,一动不动,只有面前的书偶尔翻动着——而它的身下已经长出了一圈厚厚的、肥腻的苔藓。
“……确实感人至深。”白袍导师似乎也深受触动,停了一会儿才评价道。
“我需要向它学习。”木拉拉一边说着,一边又低下了头去。
“其实你不用太急。”白袍导师微笑着安抚她,“你有无穷无尽的时间去阅读这些典籍……其实有些时候和长者多聊聊,也会收获良多。”
木拉拉听到以后,立刻阖上了手中的书籍,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这段时间,不知道你对这里的藏书感觉如何?”
“太多了。”木拉拉的语气中充满了崇敬。
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一心只有学习的木拉拉同学就被这样壮观的景象所震慑,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她花了整整两天的时间,只要不是上课求学时间,就来这里摸书籍,然后将这里所有的书籍都摸了一边。
巫妖的图书馆内藏书非凡,几乎是分出了一整座金字塔作为藏书之地,里面塞满了各色典籍。卷轴、书册、石板、绢帛——自智慧生物诞生以来所能收集到的典籍似乎都藏在了这个地方。除了四边装满了书架,中间还立着一根螺旋形的柱子,里面也一圈一圈全都摆满了书;甚至连空中也飞舞着书籍。
“……真的太多了,多得超乎想象……恩……” 木拉拉仿佛词穷,继而羞愧,“我会努力学习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盯着空中像鸟儿一样来来回回飞舞的书籍,眼中绿油油的小火苗不断跳跃着。
“想看这些吗?”
“是的。”木拉拉使劲点头,“但是它们好像很难抓的样子。”
“抓?”白袍导师轻轻笑了,“这些都是自有记载以来,最著名的巫妖和法师的杰作,本身就蕴含着前主人的深厚魔力,因此格外活泼。”
“啊,那我估计要很久才能看到了。”木拉拉的语气中充满了遗憾,“我需要更努力地学习。”
“不,”白袍导师摇头,“知识不应有任何门槛——尤其是对我们的亲爱的学员来说。Uysiphia。”
他朝着最高处一本深红色封皮的书抬起了手,然后那本书就像只红雀一样,扑棱着翅膀朝他飞下来,落入他的手掌中。
“看,你只需要喊出他们的名字就可以了……当然有些书籍的语言可能比较生僻,那才是你真正需要学习的。毕竟如果你连它们名字也喊不出来,那么也无从读懂它们。”
“太感谢您了!”木拉拉从白袍导师手中接过书籍,连连道谢。
“那么我就先去别处看看了,请务必好好享受。”
“我会的。”木拉拉一边保证,一边迫不及待地翻开了书,很快就沉浸其中,连白袍导师什么时候离开了也不知道。
“……你这家伙。”然而没看多久,有熟悉的声音在她脚边响起,又尖又细,语气中透着不高兴。
“恩。”林头也没抬,专注依旧。
“我说你好歹关注下周围的情况!”兔子巫妖细小的骨爪固执地按在了她的书页上,不让翻动。
“怎么了?”林非常不满地拎起了兔子颈骨。
“我刚才告诉他了。”
“恩?”
“我告诉卡卡了,他其实已经死了,变成巫妖了。”
“哦。”木拉拉将兔子放到一边,又重新低下了头,“迟早的事。”
“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你想要什么反应?”木拉拉语气中透着奇怪。
“他刚知道自己成了巫妖!”哈尔又强调了一遍。
“难道不好吗?”林更奇怪了,“你和我说过的吧?这是他自找的——对生存的渴求,对知识的渴望,再加上万中无一的几率,然后他才能成为一只巫妖。多么的幸运,这有什么可反应的?哦,你是说替他高兴么?”
“不是!我……”哈尔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再也说不下去。
见哈尔不语,林又重新低下了头去。
“你就一点都不为他担心么?好歹是认识的人,他还很关心你,特地找我问了你的情况……”
“我很好。”林不耐烦地打断,“我和他也没那么熟。倒是你很不对劲,从入学到现在,你说说你浪费了多少时间了?还有空关心别人?”
“这不是关心!我……我只是……”它停了又停,原先到了嘴边的争辩突然就说不出来了,噎了半晌,最后终于恨恨道,“算了,爱听不听,爱管不管。我就提醒你一句,离那只穿白袍的家伙远一点,他不是什么好……”
“停。”林突然从书本上抬起了她那只硕大的脑袋,无比认真地说道,“什么家伙东西的?这是你能说的话吗?——要称呼他为‘伟大的导师’。”
“狗屁个导师!”哈尔当即冷笑着反驳,“那个家伙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就是个疯子、害人精!”
“住嘴!”林顺手抄起边上的东西,‘啪’地扔到了哈尔的头上。
巫妖抖下来一看,顿时气笑了:正是她之前剥掉的皮毛。
然而还没等他说什么,又是一块东西砸了过来,“啪”地一声正中面门,然后“吧嗒”滚落。哈尔定睛一看:正是一小截白色的、无比眼熟的骨制烛台,属于他命匣的最后一个部分。
他下意识地猛扑上去,叼起来转身就跑。然而没跑几步就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他转过身去,却发现林像是什么都没有觉察一样,压根就没追上来。
哈尔愣了愣,然后忽然就想明白了:
她大概并没有忘记这根骨头是一只巫妖的命匣,而是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比起一只刚刚强行制服的、弱小的巫妖,她更在乎的是“导师的名誉”还有“学习的快乐”。
眼前,这只猪精巫妖那专心看书的模样,和这里其他所有的巫妖仿佛都没什么不一样,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假如说原先把林弄进这里来,一半是为了伺机拿回自己的命匣,那么他已经做到了;假如还有一半是出于报复、折磨、还有看好戏的心态,那么现在,显然戏已经演崩了。
她已经变得和这里所有其他的巫妖一样无趣。
没有痛苦,没有挣扎,没有混乱,没有巫妖所喜爱看到的任何东西,突然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哈尔突然就觉得索然无味。它又盯着林看了一会儿,方才把蜡烛在腹腔里藏好,抖抖嗖嗖地穿好小皮毛,安静地离开这片属于学习者的绝对领域。
从中塔往下跳跃的路程仿佛比来时漫长了许多,哪怕他一路目不斜视,对周围这些宝贵的典籍都视而不见,也感觉像是快跳了一万年。
——当初建这么高的塔还不肯装传送阵,简直是有病。
——这么多魔法书籍放在这里挡道,简直是有病。
——到处都是只会学习的疯子,真是……
哈尔一路走,一路在心里默默诅咒这个地方。
于是当他终于来到塔底的时候,已经积攒了一肚子的怨气,只想赶紧离开。然而刚要起跳,冷不防一片雪白的身影撞入视线,他一个没刹好,径直门牙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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