傩颛的眼神平静而透彻,他正是此次阴谋的真正主人,谢珧安为他效力,渚巽模糊地意识到,傩颛的势力渗透比她想象的可怕。
傩颛的可怕之处,并不在于他毁天灭地的始魔力量,而是他操纵人心的手段。
沧巽虽然是无明魔子,迷惑人的心识靠的是法力,而傩颛凭借的是他自己本身,他的一切言语和行动。就拿一点来说,不管是沧巽还是渚巽,都无法真正对傩颛抱有敌意。
这才是最恐怖的。
渚巽记起了久远时期的事,十万深渊所有魔,几乎都是傩颛的信众,不管是前期武力治下的始魔,还是后期作风闲散与世无争的傩颛,都比沧巽更能让众魔臣服,因此沧巽始终居于第二位。
生性狡诈凶残、能忍受酷刑与折磨的众魔尚且如此,软弱的凡人就更不必说了。
傩颛就像收割麦子一样,大把大把,轻松收割着欲望横流的凡人。
说来很玄,夔是沧巽养大的,沧巽本人则是傩颛养大的。
渚巽望着傩颛,心情复杂,胸口起伏,她比自己想象的更在意傩颛。
恢复了沧巽早年的记忆,她记得自己小时候,傩颛抱着她,耐心教她认字、认琴谱、画画、下棋,又教她体悟心诀,修炼法力……她学着学着,趴在傩颛的膝盖上睡着了,傩颛抱起她,将她放在高床软枕中,盖好被子。她小时候调皮,傩颛还追着她满地跑,哪怕她犯了错,傩颛也一脸宠溺地纠正,从来不曾严厉对待她。
沧巽和傩颛的关系即使不是凡人所讲的亲情,身为凡人的渚巽再回头看,却差不多。
夔冷淡的声音打断了渚巽的回忆:“拿走识之法的是你?”
傩颛叹气:“不是,我和你们一样,来晚了一步。”
夔皱起眉头,显然是不信傩颛。渚巽直觉傩颛讲的是真话。
渚巽开口道:“你为什么要引我们来这里?”
傩颛注视着她:“沧巽。”
渚巽刹那色变,呼吸紊乱,夔握紧了她的手,力度很大,握得指节泛白,渚巽稳了稳心神,回握住夔。
傩颛继续道:“你想起了多少?”
他像是什么都知道,没有隔阂,目光柔和。
渚巽心中仿佛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坠入深渊,空荡荡的。
良久,她说:“不多。”
傩颛轻声道:“是吗。”
渚巽有种瞒不过他的感觉。
他上前了两步,渚巽立刻紧张起来,傩颛却拿起了那张留了言的宣纸。
“我将你引来这里,是因为只有你才能打开那枚微雕,”傩颛语气平淡,“记得那个放大镜吗?只有你念了那段咒,果核才会开启。”
渚巽恍然,果然中计了,她油然而生一种无力感,以后她不仅要卷入天监会的派系斗争,更要直面傩颛的棋局。
渚巽迟疑道:“你想要识之法?”
傩颛偏了偏头:“不是我想要,你记起的果然不多,否则——”
他看向夔,手中宣纸化为灰烬。
“否则你也不会还和他厮混在一起。”
渚巽心猛地一跳,有什么东西就要破土而出,然而她强行按捺下去,避开傩颛的注视。
傩颛是始魔,以双眸蛊惑人心是惯用手段。渚巽告诫自己。
夔举刀指向傩颛:“她不会和你走,你不用妄想挑拨离间。”
他目光中藏着杀机。
傩颛微笑道:“沧巽,你现在可以选一选,跟我走,还是继续和他一起,记住,不管你选什么,反正最终你是要回我这里来的。”
渚巽摇头:“我不会跟你走。”
傩颛温柔道:“你每次都选他,每次都后悔了,你确定要这样重蹈覆辙?”
渚巽:“我现在是凡人,你是魔,我不可能去你那边。”
傩颛笑了起来:“你不会以为自己真一辈子都要当凡人了吧?沧巽,你的力量散落在凡间,只要重新拿回去,你不知道自己会发生什么样的改变。”
他看了夔一眼,说:“不过,你一天和那头畜牲在一起,我即使找到了你的力量源,也不会将它还给你,暂时就保管在我这里吧,拿走识之法的人,我会帮你找出来的。”
说完,傩颛加重语气:“沧巽,现在还来得及,到我这里来。”
他向渚巽伸出手,平静从容。
夔拉紧了渚巽的手,眉宇怒而带煞,渚巽退后一步,靠紧夔:“我不。”
她心里其实隐约有一分愧疚。
傩颛叹了口气:“好吧,我不想强迫你,但总得试试。”
他朝丙妫点了点头。
丙妫骨扇一展,做了个斜刺的手势,刹那,地上所有黑蛇腾空而起,蛇口张到极致,毒液喷洒,袭向渚巽和夔。
夔的瞳孔中仿佛有两轮墨日,他将渚巽推到身后,左掌收右掌出,直径近一米的黑焰横扫他身前所有障碍物!
渚巽的面庞被轰然冲天的黑焰照亮,劲风拂开了她的头发,所有黑蛇的毒液都被蒸发,蛇身都被焚为粉尘。
黑色的粉尘,闪闪发光,雪一样纷纷扬扬,乱花迷人眼。
渚巽眯了眯眼,突然间,她眼前一花,一个影子闪了上来,夔挡了上去,渚巽只听见刀锋鸣振,同时自己失去了平衡……
她站稳后,发现自己旁边竟然是傩颛!傩颛扣着渚巽的肩膀,渚巽手脚僵直不能动,夔半跪在他们面前,似乎承受着非常大的重量,直不起身子,身上黑焰飘洒,火星零落。
夔艰难地抬起头,双肩发抖,眼里冒出血丝,盯着傩颛。
没有力量本源和武器,他无法与傩颛抗衡。
渚巽对傩颛吼道:“你做了什么!”
“他这么弱,连保护你都做不到。”傩颛伸出手,理了理渚巽凌乱的头发,拍拍她肩膀上的灰尘。
“你若伤害他,我绝不原谅!”渚巽说。
傩颛笑了笑,像哄小孩子一样说:“那……我现在就把他杀了,你就没理由不回来了吧?”
渚巽瞳孔骤缩,泛出恐惧。
傩颛手一抬,夔的横刀凭空飘起,定在了夔脖子上方,稍微抬起,仿佛有人握着,作出斩落前的起手式。
“别——”渚巽大喊。
夔望着渚巽,目光钢铁般坚定,却依然没法挣脱傩颛的魔压。
那种压制令人绝望。哪怕他已经用尽全力……
傩颛手轻轻一拂,横刀随之斩下!
第116章 坦白
“不要——”渚巽狂吼。
无限气劲从她身上爆发了出来。
在砍断夔的颈骨前,横刀被扫了出去。
渚巽瞬间失控,她好像被挤出了自己的身体,浮在上方看着下面。
她看到自己的身体向后折过去,呈现出不正常的弯曲,不断释放出威力惊人的魔压,撞上了傩颛的法场,解除了对夔的控制,无差别的攻击让夔、傩颛和丙妫同时被冲到了墙壁上。
宫殿木梁折断,屋脊坍塌,墙体剥落,一切都飞快解体,成为万吨瓦砾。
渚巽无声地叫喊,想去够夔,但无能为力。
她看见底下那个自己睁开一双赤红色的双眸,无情无波,诡异阴戾,慢慢直起身子,飞扬的头发落下,遮住前额。
灭之心骨的力量终于暴走了。
这力量似乎格外针对傩颛,暴怒地压制他,傩颛虽然有自身法力相抗,却奈何不得这股盛怒的力量,丙妫更是差点被撕碎,被迫变回了虺蛇的原形,缩进了傩颛袖子中。
渚巽不知道自己现在算是魂魄还是意识状态,她看到夔被埋在瓦砾下,顶着四处乱走的狂风,爬了出来,一步一步靠近自己的身体,狂风太猛烈,他脚下一个滑移,用横刀扎进地上,稳住了身体。
走近灭之心骨暴走源头看似不可能,夔却做到了,他收刀入鞘,抓住了渚巽的身体,望进那一双木愣愣的睁得很大的红色眼眸。
赤红色的,熔融宝石一般,是滋养了十万深渊的赤水的颜色。
灭之心骨释放出的法力发出诡异的尖啸,好像有无数细小的刀片擦过夔的身躯,一时间鲜血飞溅,夔的脸上出现了一条长长的血痕,被狂风吹得血珠飘洒。
渚巽急得要死,又无能为力。
她明白了自己为何会被挤出身体……大概是她本身原有天师灵源的自保机制……如果她现在还在身体里,将无法承受灭之心骨暴走的痛苦,活活痛死都有可能。
幻境开始崩塌,冰雪与仙宫相继消失,傩颛已不知去向。
夔伸出双手,捧起渚巽的脸,额头抵在了渚巽的额头上,不断喘息。他在流血,却丝毫不在意,眼底刻满深沉似海的思念。
渚巽怔然地看着夔。夔嘴唇在动,说了句什么。
天旋地转,渚巽失去了意识。
张白钧自打接到了夔的紧急呼叫,就和春水生贴上隐身符,通过侧门潜入了谢宅范围。
他们穿过大草坪,进入主府邸,上了二楼,正好看见谢珧安穿过走廊,龙子鉴跟在旁边。
“我姐那人,太不懂事了,”龙子鉴说,“这次我会让她好好在家里休养,别再出门作妖。”
他语气有点邀功讨赏的意味,谢珧安模糊不清地哼了一声。两人与隐身状态的张白钧和春水生擦肩而过,从容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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