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喂你啊!”陶歆对上阿婉疑惑的眼神,不由一阵阵心虚。
阿婉迟疑一下遂点一点头。
白裔一直叫她瞒着陶歆,她已经修炼出九根狐尾的事情,想来不单单是怕他担心自己吧?
如果只是担心,能严重到什么程度?陶歆会因此千方百计阻挠她复活太一?不,不可能。一定是在这个过程中,还有什么潜在风险是陶歆暂时没想明白而白裔又不会主动提起的。
这个突然的醒悟叫她心里一阵酸楚和无奈,也愈发觉得陶歆和自己可怜。
陶歆把果瓣送入嘴里,她就配合着把嘴张开,入口的甜和心里的酸绊在一起,叫她面对着汹涌而来的情绪都力不从心。才压住了喉咙上翻的悲怆,眼睛里就氤氲出雾气;好不容易收了眼里迷蒙,肩膀又开始不平的颤抖。
她能如何?放弃对太一复活使命?还是逆着心意和陶歆亡命天涯?
各种可能出现的未来在她脑子里翻腾,叫她头痛欲裂,逼出眼里的滚烫。
“你……怎么了?”陶歆拿着果肉的手还未收回,就察觉了阿婉的异常。他柔声问一句,正准备俯身抚掉她脸颊上的泪痕,手却被阿婉猛的抓起塞进嘴里。
“你?”他才问出一个字,手指就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
这丫头咬他?!
她这算不算是为自己刚才的不小心报仇了?
陶歆正想得入神,突然又感觉那根受伤的手指被阿婉软软热热的舌头包裹。
一刹那,他的脑子简直爆开。什么情绪、反应统统都不是自己的,他变作虚空、透明,轻飘飘的荡在半空。若不是手指还在阿婉的嘴里,他可能早已不知身在何处……
阿婉看着陶歆如遭雷劈的表情,一个声音告诉自己:就听从自己的心,放纵一回!不管明天、不计后果!
……
不知什么时候阿婉房里的灯熄灭了,也不知什么时候窗缝里透进来薄薄的光。
阿婉感觉自己在海上航行了许久许久,饱经风浪和颠沛流离,此刻骨头缝儿里都是酸的。
她睁不开沉重的眼皮,下意识的去摸身边的人,却意外扑了个空。
人呢?
这下她的慵懒和疲乏全都不翼而飞,一双惺忪的眼睛睁的大大的。
房间里欢愉的味道还未散尽,但陶歆连带着他的衣服和痕迹却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匆忙下了床,翻找可能躲起来的地方,但哪哪都找不见陶歆的身影。
光着的脚感受不到地面的冰凉,却寒透了一颗恐慌的心。
虽然是初经人事,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儿:陶哥哥这是什么意思?即使真有急事离开,也该有留个信儿啊!
她回想着昨夜的种种,他要她褪掉火母蓝藤的手环,他抱着她紧紧的,他喃喃着叫她小骗子,他叫她原谅他……
难道他早已察觉了什么?
这个念头一起,阿婉更加坐不住了。她匆忙洗漱、换了衣服,然后过去寻找白裔。
“掌柜的,陶哥哥在吗?”她焦急的忘了再装失声,但却收到了白裔否定的答案。“不在!他昨天一晚都没回来。”
阿婉闻言折身又往外走,白裔看着她的身影一阵愧疚。
在她醒来之前,陶歆其实回来过。他给白裔看了火母蓝藤喷出的火焰,之后就匆匆赶往妄难世界,临走前反复叮咛的一句话是:“帮我照顾好阿婉。”
但就是这么一个简单要求,白裔却无能为力。为了复活太一,他本就隐瞒了许多东西。可以说,阿婉和陶歆之间的隔阂和误会,很大部分原因都在他的身上。
他本就是所有问题的根源,又怎么可能给予阿婉照顾与欢乐?
眼前,阿婉落寞的背影看着那么的单薄,如一片锋利的刀片划过他的原本粗砺的良心。
他握紧了拳头,拼尽全身力气忍耐着到嘴边的歉意。没曾想,阿婉就像感应到什么,突然在此刻转过头来,以一双明亮、洞见人心的眼睛盯紧了他。
那一刻,他的心都险些跳出嗓子眼儿,却听见阿婉惴惴的问:“掌柜的,你说……是不是陶哥哥知道了我隐瞒他的事?他……他昨夜说……说我是骗子……”
“这……”白裔厚重的防御出现一道裂痕,歉疚汩汩而出。但一想到妖族的复兴、数万年来先辈和后辈前仆后继谋求的基业,他还是昧心忍住想要坦白的冲动。
“也许是你言行间哪里出现了漏洞也未可知……再找找看吧,他一个大男人闹别扭能撑上几天呢!”
他的一句话,坐实了阿婉的猜测,也把阿婉推入到绝望的深渊。
陶哥哥真的是因为生气躲开了?她木然的点一点头,僵硬而缓慢的转过身体,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步步走回卧室。
中午时,陶歆没过来看她。
下午时,陶歆没过来看她。
……
她觉得不能这么被动的等待,踩着余晖转遍了整座太阳宫。
没有,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陶歆的身影。再次回到卧室时,天已经全黑下来。她呆坐在床上,闻着浓烈的甜带着**的味道,胃里猛然抽搐一下。
第687章 痴音骨埙
陶歆走后第七天,阿婉终于接受了现实。她听从白裔的话,把所有的痛苦转做不眠不休的修炼。
反正都已经是这样,答应白裔的事总该全力达成吧。
她偶尔愣神时甚至想:或许现在的一切就是最好的安排。她和陶歆关系蓦然转冷,倘若哪日自己真的离开,他也不至于太过伤心和痛苦……
白裔继续对所知的一切保持缄默,忍受的煎熬和苦楚一点不比阿婉少。
不过,他有心筹谋的一切到底换来了收获,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妄难世界传来捷报:陶歆凭借火母蓝藤大败盈伽梵的先锋军,取得了可喜的胜利。
陶歆因为不知阿婉在莫罗洲的情况,还心大的在信里吹嘘自己的功劳:
他怎么样混做小兵,悄无声息的跟在悟空的身后(其实是楼谴出的主意,他还曾经激烈的反对);
怎么样看见和羞帕后,催出火母蓝藤的火焰(略去了火母蓝藤和他磨合初期的几次失手和惊险);
怎么样斗败盈伽梵,打的她落花流水(一句没提她的性别,甚至没把她当做人看她就是个障碍,在他和阿婉中间放了一个妄难世界)……
白裔读信时,几乎可以想见陶歆吹嘘的得意模样。他嘴角微微一弯,就像一只蜻蜓落在水面上,虽然也有点点涟漪,但不及传播开来,就已消失在四面不惊的静寂里。
这事儿肯定不会就这么完了。盈伽梵吃了这么大亏,肯定会变本加厉的找回场子,只希望陶歆能抗得住接下来的疯狂攻击才好。
果不其然,就在他担忧着接下来的时局时,妄难世界一场新的战争又如火如荼的拉开了序幕。
由于陶歆已经亮明了身份,所以毫不意外的是他带领着一帮魔军妖兵对战盈伽梵。
再说盈伽梵身为神霄宫的女帝,打小心高气傲、眼高于顶,上次一战被陶歆伤了脸颊和头发,她早把他列为不共戴天的仇人。
所以战争伊始,她便站在了女军的最前边,迫不及待的祭出了最新选择的法器音痴骨埙。只是还没等她吹响,就遭到了对面胡赛花的冷嘲热讽。
“呦,这是闹哪样啊?牝鸡司晨还不知羞,现在竟然把蛋也衔了出来。你就是想现在把它孵出来,恐怕也改不了既定的败局!”
“噗”胡赛花的声音未落,就听到身后一阵憋不住的笑声。“到底是胡副统领,说起话来也比别人贴切生动、恰如其分!”
陶歆亦忍俊不止,不过考虑到战场气氛,他还是准备提醒乐不可支的诸位手下。
不过,来不及了。对面的盈伽梵不恼不怒,猛然运气吹响了骨埙。
突然之间,一声古朴悠扬的声音响起,就像是低沉的天空撕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将外边的风源源不绝的倒灌进来。
陶歆这边的笑声戛然而止,他脸上的笑容也转作深沉。
这是什么玩意儿?盈伽梵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是鼓舞士气?还是在凭悼亡夫?亦或者是在用他们不懂的音律布置战局?他不动声色的留神听着,很快便找找到了答案。
这哪儿是什么故弄玄虚,分明是盈伽梵寻来的新的武器!以音为质、化虚为实,顺着耳朵钻入肺腑,坠的人心、肝肠都沉甸甸的绞作一团。
“快捂住耳朵!”陶歆扭头朝身后大声嘶吼,但身后法力微弱的小妖们早已抵抗不住,从嘴巴、鼻孔、耳朵溢出一道道血痕。
他身旁的胡赛花还有青青,虽然凭嘴型猜出了他想说的话语,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他们捂着了耳朵,但那埙声又穿过薄薄的手背钻入耳朵里。
看来只有结果了那臭婆娘,这声音才会彻底终结!陶歆恶狠狠的看着盈伽梵,猛然跺脚借力向她那边飞去。
虽然他亦觉得身体沉重,活动艰难,但他以为:凭着自己的修为和法力,怎么着也该飞出几丈距离。可是,现实啪啪的打脸。他的脚才脱离地面,就又重新落在地上低头一看,居然才堪堪“迈出”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