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她造成的伤害还不止一此,更惨的是她那两个亦师亦友的伙伴。”
掌柜的和陶哥哥?他们也被抓住了?阿婉更加担忧,手心儿里的嫩肉都被纤长的指甲掐出一个个半月形的红痕。
宦璃从容的环视四周,见已吊足所有人的胃口,这才慢慢往下说:
“因为当地权贵对阿婉的关注,她那两个伙伴也受到牵连。他们一个在逃亡途程中跌入深渊,尸骨无存;一个在被抓之后挖掉双目、砍去手足,活生生的制成人彘模样……”
轰——阿婉的耳朵一片轰鸣:白裔和陶歆,他们两人中间,谁已逝去、魂飞魄散,谁又苟活、生不如死?!
她失去了基本的认知和判断,就像整个人被丢弃在一片苍茫的荒原上。
就在她濒临崩溃之际,一个声音突然传入到她的耳朵里:“师父别信他的鬼话!白裔和陶歆都好好着呢!他们……他们藏在莫罗洲,我和小白来前儿还见过他们呢!”
原来小刀看出阿婉的异常,毫不迟疑的以神传音,帮她祛除心魔。“宦璃才是你的敌人!他所说的一切不过为了激怒你,叫你方寸打『乱』『露』出马脚——你千万不要相信!赶紧醒来呀!”
就像白『色』的冰雪世界裂开一道缝隙,岩浆瞬间冲破冰壳,席卷一切寒冷和『迷』茫,阿婉的心重新恢复跳动和滚热。
太好了,白裔和陶歆没事,他们在莫罗洲……阿婉在心里重复着小刀的话,突然间许多画面在她脑海中闪过。莫罗洲?她情不自禁的嘴角上扬,强大的力量重新灌注血脉的同时,一个突然的觉悟叫她之前的种种『迷』『惑』豁然开朗。
原来竟是这样!
……
宦璃望着阿婉越发疑『惑』了:她……她怎么笑了?是事不关己的冷漠,还是痛彻心扉的反常?
“哈哈哈,公子真的是为这么一个故事愤懑么?实在是太不值得了!”阿婉半是嘲笑半是解释道:“这故事一听就是假的,亏你生的一表人才,居然连真假都分不清楚,实在是太好笑了!”
“哦?何以见得?”宦璃越发搞不清楚眼前女子的真实身份。
“你开始时不已经说明那阿婉本『性』败『露』,人人厌恶嫌弃么?既然已经孤苦无依,又哪来的什么亲人、伙伴?所以啊,这故事一定是假的!你何苦为别人的一通胡言送上廉价的愤慨和难过呢?”
“诶,这肖厨好像说的也有道理!”
“就是啊,这位公子想开些吧!人生本已艰难,计较别人那些个真假有什么意义!”
众人本就是听个热闹,不明就里间又转而附和阿婉。
宦璃嘲讽一笑,眨眼之间又有了新的主意。
“说的也是!”他苦恼的望着桌子上被扫『荡』一空的盘底,“只是刚才我只顾着琢磨这故事,一口饭菜都还没有尝过……”
“呵~”众人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喟叹,转而开始事不关己的向阿婉起身告辞。
“公子放心,您既然来赴我们一品鲜的宴席,我们断没有叫你饿肚子的道理。你且坐在这儿等等,我这就去再给你做两个小菜……”
离开的宾客都留着一只耳朵偷听着他们的对话,一听还有菜肴可吃,不知不觉又放慢脚步。
不过就听了一个故事,怎么就觉得肚子里又饿了呢?不止一位想要留下再分杯羹。
“诶,老少爷们这边走啦!咱也热闹了半日啦,怎么着也得给人留点儿时间清点贺礼吧?!走啦,走啦!”狗子看出那些人的心思,三言两语连轰带哄的把人“送”出门外。
……
很快,院子里又重新恢复了宁静,阿婉回到厨房里边开始做菜,小白、小刀和狗子他们则留在院子里收拾打扫。
宦璃一人优悠的站在院子里,随手摆弄着一片树叶,隔窗望着阿婉。
也就在不久之前,他才醍醐灌顶般想到一个最便宜、准确的确认办法——血香。
无论仙力、身份,只要身为九尾狐血脉,无法遮掩的茉莉香就会追随继承者一生。
只要他手里的这片叶子划破那女子的手背,只要一点点时间让那血『液』发散出味道,那女子的身份自然就能大白于天下。
他这般想着,不自觉把叶片捏作一个飞镖状。就在他准备把那片叶子丢出时,突然背后传来一个急促的喊声:“喂,小心!”
虽然凡间的事物并不能伤到他,但为着谨慎起见,他还是收了术法循声望去。
就在他扭头的刹那,一块抹布以无比迅猛的势头砸了过来。
就连躲避都来不及,污渍、水汽已扑了他满脸。
“公子您没事吧?实在对不起!对不起!”小白小心翼翼的过来赔罪,还不忘扭头斥骂不远处的小刀。
“都特么告诉你把抹布递过来了,你还丢?唐突了客人,扒了你的懒筋都不够赔的!”
宦璃怒气冲天,手中的叶子咔嚓一声被他折作两截儿。他『摸』一把满鼻子满脸的污渍,竭力克制着说一声没关系。
小不忍则『乱』大谋,他不能为了一时的痛快,再错过了取血的最佳时机。
“要不,您先用这个擦擦?”小白似乎看出他隐忍的怒气,赔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
那帕子皱巴巴的,一片黄一片黑的,也不知多久没有洗过了。
宦璃嫌弃的看过一眼,连忙收回了目光,似乎再多看一眼,就是对他人格的侮辱。
“不必了,你们接着去忙吧!”他说完这句转过身去,下定决心再也不肯搭理小白。
搞定!小白朝小刀挤一挤眼睛。
小刀咧嘴一笑,不着痕迹的挡住手腕处的伤口,转身又去忙别的了。
宦璃耳听着周围没了动静,这才悄悄转身看一眼四周。小白、小刀、狗子都有条不紊的收拾着桌子,并没有人留意他这边的情况。
看来现在就是最佳行动时刻,他翻手丢出那半片折断的叶子。
叶片带着风声呼咻一下擦过阿婉的手背,一刹那,殷红的血珠如花朵般在皮肤上绽放。
第443章 冰释前嫌
叶片坠落,疼痛像细细的线在心头划过。
阿婉愕然的望着手背上突然多出的伤口,恐惧比疼痛尤甚。
是她大意了!自以为凡事都有人替她担着,终于能松口气了。没料想,老虎也有打盹儿的时候,她就这么轻易被宦璃算计,以这么简单的方式。
鲜血如断了线的珠子从手臂滚落,空气里开始散发出淡淡的茉莉甜香,好像一株茉莉向着傍晚的夕阳而开,甜蜜而残酷的宣布着阿婉的死刑。
院子里,小刀他们闻到了茉莉香,但是他们只往厨房撇一眼就又开始各忙各的。于他们而言,阿婉就是在厨房里造出更稀罕的气味儿,他们也不觉得稀奇。
宦璃不知身后的动静,全部的心思都放在鼻子的嗅觉上。
竟然没有味道?他不甘心的拧眉望着虚空。
“你在做什么呢?大老远就闻见了香味儿!”——他刻意把头探进厨房,更进一步用力深嗅,恨不能一口气吸进所有的空气。可是任他再怎么努力,依旧什么味道也有。
他什么意思?在调侃自己,还是没闻见血香?阿婉惊魂未定的盯着宦璃,一时不知这“香味儿”该怎么解释。
“啊呀,这不明摆着呢吧?师父做的是神仙肉和珍珠团啊!你连这都不知道?”小白往厨房里涤抹布,随口接了宦璃的问话。
神仙肉?除了是他,谁还能想出这么绝妙的名字?他这么大胆的调侃宦璃,那就是没有任何事儿了?阿婉迟疑着收了心事,继续低头做饭。
宦璃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一颗心像是丢进油锅里煎炸,烦躁痛苦的坐立难安。
说只是来试探,到了现在他才明白自己到底怀抱了多大的期待,来此调查求证一个小丫头的身份。
居然不是阿婉!居然不是她!他烦躁的想立即离开这个伤心地儿,但阿婉的菜肴已端上桌。
所谓的“神仙肉”,不过是高粱酒混合着秋油炖蹄膀;而“珍珠团”也不过是热油翻炒熟鸡脯子滚干面。
许是心不在焉,宦璃并未闻到任何的菜香味。望着盆碗里或油腻或寡淡的菜肴,他一刻也不想再耽搁下去。
“我突然想起件要紧事儿来,必须马上离开一趟;这菜肴,还是改日再尝吧!”
宦璃说着起身大步离开,完全不管众人是何心情。
“诶,你这人好没道理!嚷着叫师父做菜是你!而今不吃的又是你!”
“就是,太寒人心啦!”
小白和小刀一唱一和在后边叫嚷,终于激起阿婉的“火『性』”。
“长得好看了不起啊?我手受伤了,都没停下给你做饭,你居然还嫌弃……太过分啦……我一品鲜,从此以后和你断绝往来!你休想再登我家大门!”
放心吧!本尊再不会踏足你这脏污凡俗之地!
宦璃心里这边想着,脑子里不自觉又浮现出那块抹布砸在脸上的场景。
真是叫人嫌弃又作呕!他于事无补的『揉』搓一下鼻子,可是待他放下手走出门外时,大街上的土腥、马粪、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作对般钻入到他的鼻孔里,叫他胃里又一阵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