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听师父猛然提起,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师父,我是断断不会嫁给他人的!也,也不想嫁给羽哥哥了...”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师父双眼一闭,身子一歪,重重地“晕倒”在她怀中。
她眼中豆大的泪珠瞬间就掉下来了:“师父,师父你怎么啦?”一时间手足无措,她只是本能地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住师父。
却发现她一直以为会像和田白玉一般清冷的师父的身子,此时温度高的烫手。
“师父!”采风煎药回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师妹?!”
她明明知道发生了什么,口中说出来的却全都是污秽的话语:“师妹你!你真是罔顾人伦,竟然趁着师父生重病对他上下其手!别忘了他对你可是有养育之恩,师生之情啊!你是禽兽吗?!”
采风最知道这个师妹的小心思,纯净得一塌糊涂,心中只想着报仇,一听这话肯定会被吓坏了...
连白夜也不着声色地偷偷睁开眼观察了一下情况,跟李晚明腹诽道:“早说不该牵扯到旁人...”
苏云落一双手果然瞬间就松开了师父,只是没有被吓退,而是高举到空中,随便一招隔空取物,就将采风手里的药碗一滴不漏地抢了过来。
另一手掌风凌厉,一轰出去不仅击退了采风,还让她腰间挂着的对牌掉在了地上。
她这一世又不傻,先前竹林前采风招摇过市,早就让她看出了这个师姐这么多年的和善面孔都是装出来的。
一掌击飞师姐后,她还有些心虚的低头看了一眼师父,柔声道:“师父,徒儿喂您喝药...”
温润的液体被灌入口中,温度刚刚好,还有她的香气,明显是才被仔细吹过...
药虽苦,却不知为何入口全是甜味。
白夜蠕动喉结,将液体咽了下去,只觉这要简直如琼浆玉露,滋润百体。
他偷偷睁开眼,看着面前的女子只因他喝了一口药,就喜难自胜的面庞。忽然忘了这么多年来自己到底在强硬些什么。
在这个女子面前,自尊心又算得了什么?
接下来的几日里,白夜这才真真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神仙般的日子。
之前他娶了个仙女,却依旧过着地狱般的生活。他从来就没见过夫人如此极尽温柔的模样,不仅汤水药茶全部用喂,还可以走到哪都靠在她看似瘦小的身躯上。
只是苏云落不敢帮他更衣。
她想着师父可是连病中都要领口紧束的人,自己又怎能亵渎...这些日子里都是等白羽来了,才为师父净身更衣的。
其实那日师姐的话,也时常让她想起来害怕。若是自己真的对师父存了那样的心思...
白夜忽然就有些看他这个儿子不爽了,传音给李晚明,希望有什么大事可以将这臭小子支走。
白羽却明显什么都察觉不到,一日给父亲擦拭身体时突然问起:“爹...为什么落儿都长那么高了,我却...不怎么长呢?”
他爹虽然心中不爽,但是被伺候得还是很舒服的,随意敷衍了一句:“男孩子长得慢。”
“可是师兄们也都比我高了!就连去年才进门的师弟,都长到我前头了!”
白夜不得不睁开眼睛看了儿子一眼,他确实...还是矮矮远远的,跟当初五六岁的样子差不了多少。
看来过不了多久就瞒不下去了。
“儿啊,你不是普通人。”
他是白夜当初露出真身播撒的种,所以他是一个半血...夜叉族。
冥君世世代代都出自夜叉族人,可是夜叉族最大的特点就是生长缓慢。慢的要千年才能长成成年体态,年幼时又弱小,若是夜叉族人难以生存,世代锐减。
白夜小时候就吃了不少苦头。
可偏偏这小子有福气,混了另外一半苏云落上辈子的至阴之血。至阴之血本就会让阴鬼之物强大百倍,所以他小小年纪就能刀劈冰棺...其实还真是天赋异禀。
另一头苏云落脸红心跳的躲开师父净身更衣这个窘迫事,去集市上买吃食给师父补身体。
谁想竟然被一个穿着道袍的同道中人拉倒一边拐角处,劈头盖脸地训斥道:“傻丫头,你还要认贼做父多久?灭门仇人近在眼前啊!”
第45章
苏云落走着走着被人猛地拉倒一旁角落里, 本就有些惊疑不定,谁知那人半分解释介绍都没有, 张口就劈头盖脸地直奔主题:“傻丫头,你还要认贼做父多久?灭门仇人近在眼前啊!”
她上下打量了来人一番, 只觉得他身穿青衣道袍,虽然不是司天监的样式,但更加古朴反而更有韵味。一个恍神间,只觉得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人有种异样的熟悉感。
她晃了晃脑袋,先推开了被他捉着的手臂,想着自己如今神功在身, 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便笑着问道:“道长,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那道人还像模像样地拿出罗盘, 四处转动了一下之后掐指一算,那动作看起来行云流水, 明显是惯常动作。苏云落这才想起来师父道法深奥决然, 算卦似乎从来不需要罗盘...都是张口直言。
“没错啊, 你难道不是贵阳苏氏遗孤?”
苏氏遗孤...
虽然灭门惨祸的那一日从来不曾在她记忆中淡去,小一点的时候还时常做噩梦,总要师父哄着抱着才能睡着。但是...却从来没有人叫过她遗孤。
她可不就是苏氏遗孤吗?满门皆灭, 唯于她一人。
反应过来之后,换她激动地抓住老道的手臂,语气上下起伏:“那你之前说的什么意思?什么叫认贼作父?难道你知道害死我全家的人是谁?”
她一时激动, 没控制好手下力道,随是女子,但是有战五渣传功之后力气大了不少,没想到捏上那老道的手臂却像铜皮铁骨一般,捏不动。
只见他呵呵笑着收起了手中罗盘,一甩手中拂尘,一副深不可测的模样:“其实你若有心,自然就能想到。满门遭祸之前,是谁去你家大放狂词,说三日之内必有祸的?你再想想,此话应验之后,又是谁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这话一出,苏云落手中的菜篮子默然掉到地上,萝卜土豆滚落一地。
听嬷嬷们说,师父当年第一次上门的时候,就是向父母讨要身为六姑娘的自己。而当时的说辞就是...此女命中带煞,必为家宅招祸。
她小时候也曾想过,若是师父能早一步到达,说不定她们全家都会得救。可是这只是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她后退了一步,立刻警惕起来:“你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当初的事?师父对我恩深似海,岂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挑拨得了?”
老道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带了些许惊讶:“没想到你这一世如此不开窍。”
他又将拂尘甩到另一臂弯中,严肃道:“你好好想想,他若明知你家三日必有祸,为什么不留下帮你们避祸?若是他走了,又怎能在你全家被灭之后及时赶到?”
苏云落充满警惕的眼神闪烁起来,明显有几分动摇。
那老道乘胜追击,咄咄逼人道:“你再想想,当年那些刺客杀人不眨眼,武功高强飞檐走壁,又怎么会在杀光所有人之后,光留你一个?难道一道矮矮的后墙就能拦住他们么?”
苏云落忽然想起当年她刚跑出来的时候,小小的萝卜短腿本就跑不快,又在林子中跌跌撞撞,就算是一阵疯跑,若是有人追杀也必死无疑...
那人暗示的如此清楚,桩桩件件都分明地指向...师父就是当年灭门惨案的幕后主使?
“你胡说八道!”苏云落猛然抽出袖中软剑,直直地搭在了青衣道士的脖子上:“我看你才古怪吧,当年凶手杀人的场景只有我,和当时杀人的黑衣人知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细节的?”
那青衣道人宠辱不惊,淡然地用两根手指就推开了架在自己脖子上的软剑:“你父亲当年时常来我观里烧香,那时听到如此不详的预言便来找我做法事。贫道当初就在你家中。”
“那你怎么不救我家人?!”苏云落从方才到现在,血丝一直缓缓地在眼中积聚,如今已经是满眼通红,怒不可激,她再次举剑,恨不得杀了眼前的人。
“贫道除了道法之外,平生只会一门功夫。师门仁慈,不做杀孽,只练得自身铜皮铁骨的龟缩保命功夫,彼时爱莫能助啊。”
苏云落明显不信,忽而又想起先前捏到的手臂,挥剑直刺向他小腹,只听金石之音铿锵有力...一时间仿佛被抽干了身上所有力气,手中软剑也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难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她颓废地靠在小巷子的墙上,然后又顺着墙壁滑到了地上,大街上熙熙攘攘的声音仿佛跟她再没有关系。
难道对自己无微不至,温柔体贴的师父,会是她最恨的人?
她突然又想起刚到师父身边的那几年,日日求他教自己武功,他却敷衍拖延,温言相劝叫她不要复仇。甚至还教她弹琴陶冶情操...
如今想起来,若他真是凶手,那副嘴脸岂不可笑?
可是她怎么也不能相信,那样温柔清冷,白衣墨发,暖起来让人如沐春风,冷起来让人不知所措的师父...怎么会让他自己永远洁净的白衣沾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