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然抬起头刚才还一脸慌张的人忽然笑了出来,在阴森森的屋子里格外渗人,她看着张鑫,手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并松开抓着任冥的手,“嘘,不要被其他的听到,你已经破坏了这场游戏。”
叮铃铃,一场心醉一场归,两人别怨诉衷情,人有三面,四不回,五个错开,六枚坠,八面玲珑七巧心。
叮铃铃……
八音盒的声音忽然停下来,这个声音也是这场局中的一部分吗。
陆微抬起头看着窗外的雨,真美啊。
明明这么美,却为什么叫人不敢去看,她盯着任冥,明明还在等,却为什么不能发现。
“张鑫!小心你背后!”段慈恩忽然喊了一声,齐菲菲手里拿着半条凳子腿。
他瞪着眼睛捂着后脑回头,却咕噜噜从阶梯上滚了下去。
“这不能怪我……”齐菲菲疯了似的坐在地上,明明吓得浑身颤抖却一直自言自语说,“这不能怪我,谁让你知道这些,谁让你知道这些的,姑奶奶说知道这些的人都该死,对了,姑奶奶说的,张鑫,别怪我……”
房梁忽然坠下来砸到齐菲菲身上,没有人提醒她,她自己也没能发现……
相思树上相思豆,相思无果相思怨。
大山里的小农村,那里的人重男轻女很严重,生下女儿就要卖掉,生下男孩才能留下来,女人没有尊严更别提地位,几个男人共享一个女人的时候都有,没有人会为这样的女人讨回公道,也没有人问她愿不愿意,被糟蹋了也不能说,说出去只会被骂并迎来一顿毒打,所以很少有人愿意嫁到这样的山村,山村里的女人却巴不得嫁的远远地。
国家禁止贩卖人口,可是每年仍有不少少女失踪。
奚环的母亲就是从大城市里被绑来的女人,她被卖给给一个男人,男人很老实,对她很好,幸好她没能遇见那种动辄大骂的男人,只是无论多么好的男人也不会将她放走,无论她多么苦苦哀求,无论她怎样的自杀示威,男人依旧不肯放她回到她的城市她的家。
男人的母亲对她很是苛刻,她虽然幸运的没能遇见坏男人,却不幸的遇见坏婆婆,她被关进一间屋子里,白天手脚都绑着,晚上才会松开,松开的结果却是迎来更为痛苦的折磨,第一次她打碎了吃饭用的碗警告他别过来,后来却被狠狠地抓住夺走了那个碎片,她甚至连自己的生死都无法决定,第一天晚上,第二天晚上,第三天晚上,男人每次离开后总会受伤,女人被摆弄的像是个破布娃娃,屋里所有的凶器都被拿走后她开始不吃不喝,渴望着死亡,可是比死亡来得更快的是男人的母亲。
一个女人总会明白叫女人痛苦的办法,她威胁她如果不老实点就将她扔到村口让牲畜侮辱,被所有的男人糟践。
也不知是妇人的威胁有了效力还是女人已经认命,她开始吃喝,一个月后不辜负男人的日夜耕种,怀了孩子。
十个月后孩子生下来,是个女儿,她还没看一眼自己的女儿生的如何可爱就被妇人抱给人贩子,做了买卖,她第一次听到男人跟母亲争吵,吵得锅碗瓢盆砸了个干净,妇人没有为难自己的儿子,却将她从炕上拖了下来给了几个耳光,那时,她刚刚生下孩子,疼的差点死掉。
能下地后她试过逃跑回到自己的城市,或者去寻找自己的女儿,可惜没能跑出去多远又被抓了回来,三个月后她重新被锁进了那间屋子,只有晚上男人才会到来,到了白天又会离开,很快她再次怀了身孕。
这一次男人带她来到山上养胎生子,第二个孩子,依然是个女儿,可是男人却很喜欢,高兴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没有读过书的男人抱着女儿给她看。
“就叫她环吧。”男人没有读过书,却知道环是个好字,寄托着好的意思。
他们没有下山,一直在山上生活,直到环七岁那年,下了一场大雨,房子塌掉,男人不知去向,男人的母亲带着村里的青壮年上山找人,没有找到男人,女人却被一个长相极为丑陋的男人糟蹋了。
丑男人来到屋子里的时候女人正在教环写字,听到人来赶紧让她躲到了床底下。
环目睹了这一切,而目睹这一切的除了环还有后来的,男人的母亲。
她被人骂,骂的很难听,女人经受不住打击从山上跳了下去,尸体顺着下面的河流到渔村被渔民报了警,警察顺着河流网上查,查到了村子,逮捕了人贩子。
警察找到环的时候她藏在溪谷的山洞里,小脸苍白眼圈缩进去一大圈像是马上要死掉一样。
女人的母亲已经六十多岁,他们找了九年的女儿,终于找到的时候她却已经死掉了。
环看着趴在母亲身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一对老人,她跪倒在女人身边,轻轻地问,“妈妈,别闹了,快起来,环饿了。”
老人抬起头看着环漆黑的一双眼睛,那张脸撞进老人的眼里,瞬间泪糊了一脸。
环跟女人长的很像,像到没有人会不认为他们不是一对母女。
最后环被老人带回了家。
办了户口上了学,户口上的名字为奚环。
奚环从没有上过学自然比别人落下很多,她的口音很重能说的话也不多因此被人疏远,很少有小朋友愿意跟她一起玩,大多数的时候她的书包会在垃圾桶,班里的小朋友会嘲笑说应该连她也扔到垃圾桶里。
那一次奚环站在走廊的尽头等待着垃圾桶旁的小朋友离开,这样她也好去拿书包,可是书包还未被扔进垃圾桶里就有个个子高高的小男孩一把夺过,并呵斥说,“你们可真不要脸,合伙欺负同学算什么本领。”
“任冥,你别多管闲事!”小朋友奶声奶气的说,被称为任冥的小同学扬了扬拳头,“我就管闲事了,怎么样,要跟我打架吗。”
他们确实打了一架,并打得挺大的,都惊动了两个班主任,各自叫来了各自的家长,今年刚刚大学毕业的女班主任还像个孩子一样,对着这位倒完了歉,对着那位道歉,任冥偷偷来到环身边,一把拍在她身上说,“你也有骨气点,为什么要任由他们欺负你呀。”
环的眼珠子瞪得很大,任冥叹了口气说,“算了,今后我罩着你了,对了,我叫任冥,你叫什么名字。”
任冥是隔壁班里的小霸王。
“环。”她弱弱地说。
走一步铃铛响一声,走两步就忆起一段情,她迷迷糊糊的说,“奚环。”
“奚环?”男孩说,“今后你就是我妹妹了,有什么事提我的名字,没有人会欺负你。”
那一年,任冥对她说,你是我的妹妹了,我会保护你,不会再有人欺负你,她无可救药的相信着这句话,很多年后,也无可救药的,爱上了这个人。
☆、第五个故事、半身 善(二)
此后整整十年, 他们做了十年的青梅竹马, 他认她做妹妹帮她打走欺负她的人,她则帮他考试作弊,翻墙外出,防火防盗,防老师。
十年来相安无事, 直到高三那年奚环做了班长,任冥还在混他的日子,奚环到办公室找老师的时候班主任跟她诉苦说任冥不想考大学的事。
“你不想继续上学?”体育课上奚环跟他一起蹲在田径场的一角上。
“对啊,我本来也不怎么喜欢上学。”
“可是, 你高中毕业后打算做什么呢, 现在很多地方都要卡学历的。”任冥的脑袋撇过去很认真的想了想, 他看着田径场上在训练的人。
“我其实想练体育,不是为了考大学。”他说, 奚环大为不解,练体育又不是为了考大学, 那是要做什么?
“把妹啊。”任冥一脸理所当然地说。
奚环:“……”
“啊,还有,我想替我哥实现他的梦想。”
“任原哥?”
任冥点了点头:“如果他没有退役, 现在一定已经很出名。”
任家有两个儿子, 大儿子任原一路靠篮球走上去,最后被俱乐部看上打比赛,比赛越大越响,名声也逐渐大了起来, 任原今年二十七岁,从哪里起来的又要重新回到哪里去,他一直想成为国家篮球运动员,没有那个机缘,也没有那个天份。
不是所有的人都那么幸运,恰好得到别人用尽一生也得不到的东西,任冥跟任原很像,他从小接受跆拳道锻炼,身体素质很好,如果他肯靠体育去上大学,并不是没有可能的。
“我觉得,你还可以再考虑一下。”奚环说,“任原哥现在不是在家吗,你可以问一下他的想法,阿冥,我觉得他不会支持你这个决定。”
“奚环!”同班的同学喊了一声,她站起来,扫过他脖子上的护身符。
“你再考虑考虑吧。”
“奚环,你干嘛呢。”女同学终于跑过来,拉起她的手着急地说,“老师说集合了,快点,去晚了要加圈。”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田云,你跑慢点。”
她回头看着坐在那里的人,眼睛一刹那变成血色。
任冥最后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成为了特长生,令奚环觉得惊讶的是,原本最有可能反对的任原却十分赞同,任冥身体素质很好,更有任原给他开小灶,天份比别人高出许多学东西一直很快,后来任冥在冬季特招的时候通过了所有必须要通过的考察,原来不打算考大学的他,突然想开了,班主任很高兴,教练很高兴,奚环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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