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萌宗摇了摇头,指着秦筱说:“她可以。”
张先生蹙眉沉思,末了, 握拳往掌上一拍, 深沉的看着萌宗:“你有渡气的法宝?”
萌宗淡淡一笑,取下了腰上的葫芦, 对秦筱说:“如果你愿意舍出元丹, 我便能将元丹之中修炼聚集的灵气渡到地上的这位施主身上,或许能续他一命。”
“你可知道, 那些被她吸了的阳气也在元丹之中”张先生迫切的看着萌宗。
萌宗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对于张先生的疑问, 不言自明。
张先生心中叫苦不迭,自己这回算是白忙活了,所有的便宜都得拱手让人。
秦筱本就不想活了,如果只是用自己的元丹就能救活月儿,她怎会犹疑。只不过——
“我中了毒,如果你将元丹里的气渡给月儿,那里面的毒会不会?”秦筱说到这里,便忽然扫了馒头一眼,吓得他抱起胳膊就往绝儿身后一躲,“而且我都不知道中的是什么毒。”
“还能是什么毒,尸毒呗。”张先生对隆家的舍利心灰意冷,便口无遮拦起来,破罐破摔地想什么就说什么,“谁叫你吸那锅盖头的气。”
他这话一出口,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了馒头,包括他自己听了也发起了懵,久久回不过神。
尸毒,多恐怖的词,就算他不明就里,也能从字面上体会出这个词的含义。尸毒,便是尸体的毒,可自己是活人啊。
馒头想不通,不敢想。
然而秦筱在吸了他阳气之后的吐血画面却不断干扰着他,让他对自己的身份越来越疑惑,越来越恐惧。
而有着这种感觉的却不止他一个。
只不过因为之前的三番两次,绝儿就算一时惊愕惧怕,也不会再像第一次那样怯弱不前了。她也因此而更加笃定,对于馒头,张先生肯定知道些什么。
“如果真是张先生说的那样,有办法解决吗?萌宗。”她十分坦然的走到馒头的身前,将手折在背后,悄悄冲他勾了勾小拇指。
馒头一愕,垂着头笑了。有绝儿在,他有什么可忧心的。走上前,也悄悄地,递出自己的小拇指。两指一缠,便天塌也不怕。
“如果真是尸毒——”萌宗为难的瞥了张先生一眼,见他胸有成竹的昂着首,似乎正等着他去询问,便立刻将话锋一转,斩钉截铁地说:“我能处理。”
张先生显然没想到他竟一口接下了这份差事,他还以为只有道家才有法子解尸毒,也正好可以以此相挟,让萌宗断了隆家舍利的念头。
“你确定你有办法解尸毒?”张先生仍不死心,睁圆了眼睛,反复向萌宗确认。
萌宗不语,只笑眼看着张先生,怎会不知他的小算盘,可佛家舍利他也是势在必得。
舍利若被张先生拿了,那只能做私用;若他拿了,供在庙里,那是造福天下,他当然不能轻易舍掉。
“施主,你可想好了。” 萌宗走到秦筱身边,温和的看着她。
秦筱深情的看着月儿,他的身体已经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了,只吊着最后一口气,在死亡边缘徘徊。还有海棠的死,让围在它身边的白狐们也是悲伤不已。
不过很快这些就都能解决了,一切会都会回到原点。
她没有任何的犹豫和思考,张嘴吐出了体内的元丹,将它送到了萌宗的手里。
元丹因为她体内毒气的浸染,已经失去的光芒,变得晦暗不明。
“大师,我有个不情之请。”秦筱殷切的看着萌宗。
“但说无妨。”
“能不能将这只白狐也救活?”
萌宗看着她,惋惜的叹了口气:“施主若是对他人也能有对这只白狐的慈悲,或许就不会将路走到绝境了。”
“不一样。”秦筱将手顺着海棠的头顶沿着它的脊背一路抚摸而下,看着海棠的目光里也藏着许多的温柔,浅浅的笑了笑,“它们是我的同族,我的亲人。”
馒头见萌宗啰嗦那么多,半天不先救人,心里有些着急:“和尚,要讲大道理,能不能救了人之后再讲?”
“萌宗,馒头话糙理不糙。你看月儿他都……”绝儿也在一旁催促了起来。
萌宗连忙点了点头,低声对着葫芦里的何雪苓说:“得委屈你了。”
葫芦轻轻晃动了一下,是何雪苓的回应。她也是可怜人,怎会介意。
萌宗取下葫芦塞,开始施法将元丹中修炼出的灵气给提炼了出来。
本该澄明的灵气因为尸毒早就失去了本该有的颜色,萌宗一边念着佛家的咒法,一边用自己体内至阳的内力将尸毒从元丹的灵气中提炼出来,带进了自己的体内。
徐恩予发现张先生看着萌宗的神情有些奇怪,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因为某些原因没有开口。
他思忖了一下,也像是明白了什么,悄悄走到张先生身旁,拍了他一下,低声问道:
“这个和尚是不是将元丹里的尸毒渡到自己的身体里了?”
“知道还问。”张先生懊恼的咬了咬牙,跟萌宗付出相比,隆家的舍利他还真没资格拿。
萌宗用葫芦收集完灵气,便咬破手指,以血在葫芦身上画了个“卍”字,“可以了。”
秦筱紧张的看着他手中的葫芦,自觉的往一旁挪了挪。
萌宗蹲到她身旁,将葫芦里用佛力沉淀过的灵气再度引起出来,轻轻打开月儿的嘴巴,将葫芦中的灵气倾到进他的身体里。
同样的方法,也施加在了一旁的海棠身上。
在场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奇迹发生,就连刚才一直哀鸣着的绯白也像是明白了什么,平静而期待的看着自己的主人和同伴。
最先有反应的是海棠,它的耳尖轻轻的弹动了一下,很快地,僵硬的身体也因为心脏的再次跳动而有了起伏。
绯白兴奋的凑到了它的脸旁,往它的眼睛鼻子上不断的舔了起来,海棠也很快作出了回应,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馒头险些激动的跳了起来,不自觉地将绝儿的手抓得更牢了。
绝儿蹙着眉低头看了一眼两人的手,他抓得太紧,让她有些疼了。不过她却一点也不想松手,也不想去打断馒头那份既单纯又美好的期待。
月儿也睁开了眼睛,看着围在他身旁的人,一脸的吃惊和茫然。
“我……我没死吗?”他恍惚着,刚才在弥留之际,他感觉自己好像都快走到孟婆桥了。
“月儿!你没死!”馒头兴奋的忘了形,挤到萌宗身边,亲热的拉起了他的手,“好人有好报!你福大命大!”
月儿苍白的笑了笑,虽然命救回来了,胸口被剑贯穿过的地方好像还有些记忆,隐隐作痛。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口,将目光一一从看着他的人身上划过,直到看到躲在最后不敢露面的秦筱。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艰难的从地上坐了起来,冲秦筱抬起一只手,恬静淡然地笑了笑。
因为毒气和元丹的剔除,秦筱的脸上已经没有那么可怕了,可对于月儿,她想靠近,却不敢。他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你是人也好,狐也好,甚至是其他的什么妖魔鬼怪,我都不怕。只要你是秦筱,我便永远不会离开你,嫌弃你。”
月儿话音刚落,秦筱已是泪眼婆娑。
她明白自己不用再说些什么了,也终于对自己的身份释怀了,如果月儿都不介意,她何必一意孤行?
她终于放开了一切,尽情的扑进了月儿的怀里。这么多年一直是她充当着守护者,现在轮到月儿了。
看着这样的场面,就连绝儿也跟着牵起了嘴角。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为一个陌生人,一个妖怪的感情而感动。
她轻轻拍了拍馒头,示意让他起身,不要蹲在那里。萌宗也识趣的退到了一旁,将空间留给了月儿和秦筱。
他们在一起经历了这么多,此时此刻,只怕是千言万语道不尽,柔肠百转也诉不完。
“绝儿施主,我想我们可以走了。”萌宗看着手里的葫芦,笑着对绝儿说。
“恩。”绝儿也开心的笑了起来,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那隆老爷,还有那些被吸了阳气的人怎么办!?”
“都解决了。”萌宗对绝儿指了指手里的葫芦,“那些人的阳气都在葫芦里,等回到隆老爷家,一切就都好办。”
绝儿羡慕的看着他手里的葫芦,愁苦的叹了口气。可怜她,到头来还是两手空。
“对了。”她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虽然现在提有些煞风景,“真的不用管那只九尾狐了?不用弄些封印什么的?万一她想不通,又去吸别人的阳气怎么办?”
“没那个可能了。”张先生将两手插在袖管里,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绝儿的身后,又摆出了那副高冷的架子,“没了元丹的妖,就像没了精魄的人,这个九尾狐,以后就只能当一只普普通通的小白狐咯。”
绝儿一愣:“可她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好好的有个人样吗?”
“一时的。她身体里还有些元丹修炼出来的灵气。”萌宗看了月儿和秦筱一眼,“万物都有各自的造化,希望他们以后能看透参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