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的回过头一看,惊讶的发现霜霜正拿着笔记本坐在他身后记录着什么,“你是干嘛的?怎么坐到我的后面去了?”
“诶哟,原来你们不认识啊。”张先生语气平淡,并没有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一份惊讶,“我见她方才硬往你胸口上撞,现在坐到了你的后座你都没反应,还当她是你的相好呢。”
“师父,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徐恩予郁闷的叹了口气,很快就将脑袋转了回去。
他没有办法一心二用,这辆借来的摩托车本来就够难开了,他实在是没有本事一壁保证车身的稳定和一车人的安全,一壁对霜霜这个不请自来的陌生女人进行审问和声讨。
“咱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你的问题就别这么多了,好好开车。”霜霜简直就是个没心没肺的自来熟做派,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的处境尴尬,甚至还对张先生拿出了自己的记者素养,“请问你们是做什么的?为什么要追那个狐妖呢?”
“你问这个做什么?”张先生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之前他亲眼看到霜霜是从梦月楼里跑出来的,“如果我没记错,你应该是梦月楼里打下手的丫头吧?”
“那只是一个掩饰。”霜霜用嘴巴衔着手里的钢笔,翻开随身的挎包取出了自己的记者证章,白铜打造的圆形带链证章上,从右至左刻着“风声日报记者”几个字。
第54章
“风声日报馆?”徐恩予细细听着两人的对话, 有些意外:“是市里最有名的那家吗?”
“没错。”霜霜骄傲的挺了挺胸,“我想写篇关于这个狐妖的新闻, 所以想采访采访你们。”
徐恩予不屑的侧了侧头,冷笑道:“好好的记者, 非跑到那种地方让老鸨子使唤, 什么毛病。”
“你说什么!?有本事说大点儿声!方才把我脑袋撞疼的帐都还没找你算呢!”霜霜噘了噘小嘴, 一手扯着挎包的肩带,古灵精怪的说: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 镇上前阵子新开的那家药馆的坐馆大夫嘛,我替楼里的姑娘上你们那抓药的时候见过你一面。只是没想到你这人也有两副面孔,白天是个治病救人的正经大夫,到了夜晚却干这种事, 还好意思说我呢, 哼。”
“什么叫‘这种事那种事’?你把话说清楚, 不管怎么样我这也算是为民除害,跟治病救人殊途同归, 不算给自己的职业抹黑,哪像你。哼。”
“我这也是为民除害!卧薪尝胆!”霜霜急红了脸。
两人互不相让, 各有各的理,让在一旁听着的张先生和他的两个小徒弟既无奈又忐忑,生怕徐恩予一个分神就让身下的摩托车给翻到沟里去了。
不过张先生总算是抓住了徐恩予话里的毛病, 阴阳怪气的埋怨道:
“现在知道干咱们这一行是跟你的大夫使命殊途同归了, 当年我将你捡回来, 好不容易看着你成人, 想着自己的衣钵后继有人,没想到你还瞧不起,非得去学医,怪我当初眼瞎。”
“师父,我没瞧不起……”徐恩予最怕张先生提这桩陈年旧事,他虽然对自己的选择没有过后悔,但是却辜负了张先生对他的养育之恩和厚望,于此,他的心中仍不免愧疚。
“罢了罢了,管你是不是真瞧不起,反正我这个做师父的自认是对得起你,就连你找我借钱开医馆,我都没说个不字。”
徐恩予憋屈的瞄了张先生一眼,心里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都说不清。
他那家医馆确实找张先生借了钱才开起来,可张先生借给他的是高利贷啊,自借钱日起,每过一个月,要还的钱就得翻一倍,幸好他的医馆生意红火,否则最后利滚利,只怕将他自己卖了都还不清钱。
更无奈的是张先生借由着自己借了钱给他,硬生生往医馆的招牌里冠了自己的名,还差点丧心病狂的将自己的“张”姓,冠在了徐恩予的“徐”姓前面,还好徐恩予坚守住了自己最后的底线。
“你是大夫,他是你的师父,这么说他也是大夫咯?”霜霜见缝插针的打听起了张先生的来历,势必要在自己的新闻里写足两人的“戏份”。
风声日报馆里几乎都是男人的天下,女人在报馆里基本上不出外勤,只是负责琐事。一来是因为女人的体力没有男人好,二来馆长十分重男轻女,在他眼里女人就是没男人顶用。
要不是霜霜靠着家里的关系走后门,那枚让她引以为傲的记者证章根本就进不了她的口袋。
不过即使馆长看着她家里的面子给了她名正言顺的记者身份,可报馆的报道和走访任务从来没有给她分配过,倒不是因为旁的,只是霜霜的父亲曾暗示过馆长,让她过过记者瘾挂着职位就行,不要让她涉险。
在这么个动荡的年头,不管是军阀派系之间的政治军事新闻,还是坊间的奇闻异事,又或者是帮派之间的明争暗斗,都暗藏着许多危机,霜霜的父亲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宝贝女儿有个什么闪失。
可霜霜是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的,在意识到馆长对自己的态度之后,就开始一个人偷偷去外面收集新闻素材,下定决心要写一篇轰动的新闻报道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跑到梦月楼当“卧底”的事就是这么来的,因为不仅是镇上,就连市里也有许多男人出现了跟隆老爷一样的症状,经过她的走访调查,发现那些男人都有一个共通点,他们都去过梦月楼。
“你这丫头还能当记者,没听到我们刚才说的什么吗?这小子离经叛道,不愿学我的手艺,谁跟他一样是大夫了,我可是正宗天师道的传人。”
张先生看着霜霜不屑的哼了一声,刚一回头,就看到车前有一团白影快速的蹿了过去,而离白影不远的地方,就是霜霜刚才所说的树林入口。
“糟了!”
徐恩予突然踩下了刹车,紧张的吞咽了一口吐沫,往前车轮的下面探着脑袋看了一眼。
“怎么了?”张先生看了看他,示意让身上的两个小徒弟从自己身上下去,很快便联想起刚才一闪而过的那团白影,“是不是撞到什么东西了?”
徐恩予惊魂未定的冲他点了点头,从车里拿出手电筒走上前一看,没想到车轮下躺着的竟然是一直成年猫大小的小白狐。
“师父,是一只狐狸……”徐恩予看着躺在地上的小白狐,心悸不止。
他作为一个大夫从来都是治病救人,除了某些时候为了入药而去剥夺一些生物的性命之外,双手从未沾染过半点无辜的血腥。可不曾想,这回竟然因为自己的一时大意,而害得这只无辜的小白狐丢了性命,让他心中忍不住的自责和愧疚。
“好可怜的小白狐……”霜霜也从车上走了下来,蹲在徐恩予的身旁,十分心疼怜悯的盯着地上的小白狐。
她犹犹豫豫的抬起了手,想去摸摸小白狐的身体,不想却被张先生厉声制止住了。
“你们俩是眼瞎还是心瞎,这个狐狸连一滴血都没有流。”张先生言辞犀利,盯着小白狐的目光之中没有半分仁慈和同情,“小畜生,竟然在我面前装死。”
他不动声色地递给莲藕身的小徒弟一个眼神,示意让他们取出包中的捕妖网上前去将地上小白狐捕起来。
张先生这样做不仅是因为他认为小狐狸是在诈死,其中还有更深一层的考虑,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候,怎么会有白狐出没?
这其中定有蹊跷。或许还跟秦筱这个狐妖有些关系。
两个小徒弟十分有默契,一人将捕妖网打开牵起一头,然后另外一个牵起另一头,两人一声不吭的走到了小白狐的背后,刚准备将网罩到它的身上,就看见它忽然抬起了脑袋!
两抹摄人心魄的绿光在小白狐月牙般的眼眶里闪烁着,在场除了张先生之外的所有人都在看到绿光的那一瞬间呆滞住了,同样让人措手不及的,还有从霜霜喉中发出的一声尖叫。
“怎么了?”徐恩予迅速转头看向她,见她正捂着手背,表情挣扎痛苦,便连忙拿开她的手一看,心头一惊,“被咬了。”
“它下口好快……”霜霜弱弱的说。
“明明是你太蠢。”徐恩予纠结的蹙了蹙眉头,犹豫再三之后还是低头将自己的嘴唇凑到霜霜手背的伤口上,用力吸了几口。
霜霜先是一愣,紧接着下意识的想抽回自己的手,没想到徐恩予却没有要松开她的迹象,而是将口中吸出的血吐到了地上,然后头也不抬的说:
“生存在野外的狐狸唾液可能有毒,你要是想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就把手拿回去。”
“有毒?那你替我吸出了毒血不要紧吗?”霜霜尴尬惭愧的看了他一眼,免不得有些懊恼自己以小人之心度了他的君子之腹。
方才她还以为是徐恩予在占自己的便宜,没想到对方是在帮她。
徐恩予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将嘴角的血随手一擦,一声不吭的回到摩托车上取出了他随身携带的药箱,从中拿出一个棕色的玻璃瓶,倒出里面的药丸送到嘴里咽了下去。
“我这个大夫的人身安全,倒还用不上你这个小记者来操心。”他又拿出一粒药丸,递向半空中,淡淡地问霜霜:“你要不要也吃一个预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