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她弄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实在狠不下心推脱,总不能怂恿着他去找刘家村的村民吧,白天她还夸了海口保他们一月无虞。
“当然是要你负责啊!”贼人费了半天劲才将嘴里的馒头给吐出来,见馒头又掉到脏地上,差点痛惜的挤出几滴眼泪,“你就不能先解了我身上的绳子再撵我么?我的馒头又掉脏水里了!”
绝儿在门内翻了个白眼,纠结半天才将门打开一条缝,透过门缝看着他松口说道:“你得先告诉我你的来历,我才帮你松绑。”
门外的家伙抿嘴耸了耸肩,讪讪的说:“我还想问问别人我的来历呢,醒来就发现自己在棺材里,我自己都差点吓得背过气。”
“人才会背过气。”绝儿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不妥,还不能给他下定论,万一他真是大活人呢,死那么久的人的身体还不太可能这么鲜活,“这么说你什么都不记得,却知道谁拆了你的家?”
“那可不。”他的语气似乎还有些傲慢,“能不能先给我松绑?”
“你可真行。”绝儿谨小慎微的又斟酌了一阵,看门外那家伙的怂包样,就算给他松了绑也翻不出天,要不然他要是这样赖着不走,天亮了被外面路过的人看到了,还不知又要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事先声明,给你松绑可以,要是你不老实,可别怪我剑下无情。”绝儿打开了大门,牵起了麻绳的一头,一边替他松绑,一边声明自己的立场。
“放心放心,你的剑那么厉害,我哪敢呀。”他笑盈盈的看了绝儿一眼,背过身美滋滋的盘算着:“我还等着你对我负责呢。”
第5章
“你自己叫什么总记得吧?”
绝儿拿起桌上的茶壶,往茶碗里倒了一满碗水一饮而尽。
自打打雷下雨到现在,她滴水未进,嗓子都快干得冒烟了,见端坐在桌对面的“小贼”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手里的茶碗,便好心问道:“你渴不渴?”
“小贼”似还矜持着,明明都在舔嘴巴了,可还是故作潇洒的摆了摆手:“你喝。”
他这副故作深沉的样子让绝儿忍俊不禁,最后还是厚道的倒了碗水放在了他的面前。
既然已经尽了地主之谊,绝儿决定好人做到底,之前听他说饿,便又去厨房狠心从瓷罐里拿出了她一直舍不得吃的桃酥饼出来“宴客”。
谁知那家伙竟不识好歹,只是瞥了一眼盘里的桃酥饼,便抱起胳膊怨道:“我本来是想吃馒头的,这是什么东西,看起来油腻腻的。”
绝儿就没见过这么蹬鼻子上脸的,索性夺过桌上的桃酥饼,自个儿大口啃了起来,沾着一嘴饼渣板着脸说:“不吃拉倒。”
“小贼”见绝儿吃得香,自己的肚子又饿得咕咕直叫,只好退而求其次,拿起桌上的水勉强喝了几口,“我刚才不是说了嘛,什么都不记得,名字也是。”
“哦。”绝儿冷冷一应,对他的来历再无兴趣,反正就收留他一个晚上,明天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个不好伺候的家伙扫地出门。
可谁知他似乎真不拿自己当外人了,趁着绝儿吃饼没搭理他,竟自然而然的在屋子里转悠了起来,“以后我睡哪儿?”
他站在绝儿的床边,似有所指:“这屋子里好像就这一张床?”
绝儿一听,觉得不太对味,“以后”——这小子在盘算什么?
“不是以后,是今晚。”绝儿拍了拍手上的饼渣,将吃得一干二净的盘子放回桌上,将围桌放着的两只长椅抽了出来,合拢在一起,指着它们说:“就睡这儿。”
“小贼”难以置信的看着绝儿身侧的长椅,走过去比划了比划,提起自己的长袍说:“还没我腿长呢!怎么睡?”
“横着睡,竖着睡,你想怎么睡都成,反正没其他的可选了。”绝儿不客气的说。
“不行,我要睡床。”“小贼”脸皮大概比城墙还厚,死乞白赖的往床上一趟,微抬着脑袋看着绝儿说:“你个小,长椅你睡。”
“你这个死——”绝儿气不打一处来,心想是不是该给自己算上一卦,怎么碰上这么倒霉悲催的事。她不知床上那家伙姓甚名谁,骂起人来都不顺,索性慷慨赐名,“既然你对馒头那么执着,那就叫馒头吧!你这个死馒头!快从我的床上滚下来!”
“馒头?”“小贼”从床上弹了起来,盘腿托腮想着什么,没一会儿就笑逐颜开的拍手说道:“这个名字我喜欢!”
“缺心眼!”
绝儿见馒头好像死赖在床上了,便拿起桃木剑对准了他的脸蛋,阴恻恻的说:“下不下来。”
馒头一看她手里的桃木剑就犯怵,下意识的缩起脖子捂住了脸,灰溜溜的从床下挪了下来。
“你别老用那玩意吓我。”馒头站在床边,苦着脸的看着她,“我有血有肉也是怕疼的。”
说完他便长叹了口气,乖乖坐到了长椅上,好不容易将上半身安置好,身下的那副长腿却怎么也找不到舒服的摆放位置,只能拖在地上。
绝儿看了他一眼,懒得搭理,经过这一番折腾她早就起了倦意,本该是换衣睡觉,可眼下屋子里多了个男人,又没帘子遮掩,孤男寡女,别说是换衣服,就连脱鞋都得在心里挣扎挣扎,她可还是个黄花大闺女。
反正也就一宿,她就只好穿着身上的衣服,硬着头皮直接上床钻进了被子。只盼着天早些亮,好送走这个家伙。
馒头这小子似乎成心使坏,一整晚都没踏实安分过,不是挪椅子就是甩腿跺脚,弄得屋子里动静不停,绝儿起身骂他,他一句睡得难受得活动活动,就将绝儿的话给噎了回去。
终于等到鸡鸣天亮,绝儿一刻都没耽搁的掀被子下了床。后半夜她是一刻都没合眼,可馒头倒好,睡得香甜还打起了呼噜。
绝儿气呼呼的瞪了一眼长椅上酣睡着的馒头,用力推开大门,将门板往墙上摔得重重一响,吓得馒头猛地一下弹了起来。
“天亮了,别睡了。”绝儿顶着两个黑眼圈,蓬头散发的看向馒头,没好气的说:“把椅子放回去,洗把脸跟我出门。”
馒头还没睡醒,看着门外被晨霞染红的半边天,揉着眼眶嘟囔道:“去哪儿?”
“找个地方安置你呗。”绝儿轻描淡写的说。
“安置我?”馒头一下就醒了,“你不要我了?”
绝儿一愣,见馒头用他那双半含秋水的瑞凤眼直勾勾的盯着她看,脸唰的一红:
“大清早你瞎说什么!什么我叫不要你了?要是被别人听到了,还以为咱俩有、有什么呢……”
“可你不得该对我负责吗?我的家都给你弄没了。”馒头不依不饶,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处于被动的他再也不敢像昨晚那样摆架子了。
“你的家不是我拆的。”绝儿叹了口气,心想还是不要把刘家村的人牵扯进来比较好,不过心中还是有个疑惑没解开,“在场那么多人,你怎么偏偏跟上了我?”
“因为你的声音好听。”馒头不假思索的说。
绝儿闻言,心头微微一颤,一时半会也无法从馒头的眼里看出这话有几分真假,也不知该怎么接他的话。不过,这小子到底是什么路数?哄姑娘家的话上口就来,昨晚也没见他这么会来事。
虽然绝儿历练得多,可说到底还是个姑娘家,面对这样哄人开心的话,就算心里知道不能一概当真,可还是免不得有些沾沾自喜,于是心底的打算、剩余的狠话也就不忍心说了。而且馒头说的也是事实,他的家确实没了,即使绝儿到现在也没弄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记得那副棺材明明好好的。
“不管怎样,你要想填饱肚子,有馒头吃,总得干活吧。”绝儿换了个说法,“所以还是得跟我出去找活干,你说对吧?”
馒头将信将疑的看着她,沉默半晌后方才点头:“不过我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
“有手有脚就总会找到能干的活。”绝儿缓和了口气,对馒头浅浅的笑了笑,“总之你先去洗把脸,醒醒神。”
换作往常,绝儿的早饭倒也好对付,煮点稀饭就着馒头吃几口就能填报肚子,可今天馒头没了。昨天在镇上遇到隆业,又乱了心神,米也忘记买,家里一口吃的都不剩,只好再往镇里跑一趟,顺便出摊算命,正好看看能不能带着馒头在镇上找个活计安置下去。
天光大亮,两人梳洗好正准备出门,绝儿看着走在前面的馒头,这才想起一个大问题,他这要是这副模样去镇上,肯定能让县镇府的官兵抓去蹲大狱。
“馒头,回来。”绝儿叫住他,冲他招了招手。
“怎么了?”馒头回头看向她,绝儿发现他的脸色有些不对劲,好像比昨晚看起来更苍白了。
“你不能这样出门,咱们先回去给你换身行头。”绝儿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还得将你的辫子给剪了。”
馒头将脑袋一甩,抓起身后的长辫看了一眼,无所谓的点了点头。
绝儿回屋,在木柜里翻了好久,才将之前一直没舍得扔掉的师父的旧衣服找了出来,从中翻出一件灰色麻布坎肩和长裤拿给了馒头,“试试看能不能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