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东西她倒是听说过,可从未见过实物,不过听张先生的口气,他似乎知道一些内情。
“张先生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没跟我说?”
张先生玩味了瞥了绝儿一眼:“你偷偷摸摸拿了人家的火柴盒,撇下我自个儿来这边,不也没跟我说?”
“我……”绝儿无言以对,被他臊得脸一红。
“小丫头,姜都是老得辣,现在知道了吧?都是老赵惯得你。”张先生走到她面前,那手指轻轻顶了顶她的脑门,摇头笑道:“你不是不知道张先生我的习惯,不会平白无故离开石屋到外面乱折腾。”
“可你要不来镇上,怎么知道隆老爷家的事?”绝儿不解的看着他,心想什么事总得有个前因后果才对。
张先生瞥了他一眼,背着手往梦月楼里打量了一眼,目光锐利的说:“最近听往我那里卖东西的人说,镇上出了古怪,好多人家的男人都遇到了跟隆老爷一样的事。”
说完他转过头看向绝儿,颇为得意的说:“而且他们都是八字纯阳的男人,至于揭他们隆家的救命帖,那只是顺便的事。”
绝儿一怔,心说这个老狐狸原来什么都知道,却一直藏着掖着不告诉她,让她在隆家差点出了洋相。
“人既然已经送到我就得回去了,你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但是要是到时候治不好我爹,可就怪我拿你们撒气了。”
隆业没有下车,只是趴在车门上,对站在车外的几人义正言辞的警告了两句,末了准备让司机开车回去的时候,好意的问了徐恩予一句:“徐大夫,要不要我送你回医馆?”
对徐恩予这样的人物,他还知道给几分薄面。
“隆少爷客气,不用了。”徐大夫颔首冲隆业微微一笑。
隆业看着他哼了一声,闷声嘀咕道:“真搞不明白堂堂一个留洋大夫跟着这些人混个什么劲。”
绝儿见车开走了整个人才放松了下来,正当她准备跟张先生商量该怎么办的时候,从梦月楼里徐徐走出了个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女人。
“哎哟,来新主顾了,几位爷,是来听曲儿还是找姑娘的呀?”说话的女人娇声娇气,眼角还长着一粒芝麻粒大小的黑痣,这一点,便让她看着娇中带媚。
她笑盈盈的打量了张先生和徐大夫一眼,当视线落到萌宗身上的时候,竟一脸稀奇的捂嘴一笑,惹得萌宗连忙不好意思的转过身,嘴里一个劲地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最后她的目光落到了绝儿身上,脸上的笑容便蓦地消失了,“咱们这儿只招待男人~”
绝儿早就让她那副千娇百媚的小女人模样给看呆了,完全没有意识到她正在揶揄自己,还是站在一旁的馒头提醒了一句:“绝儿,那个女的说你呢。”
“我?”绝儿指了指自己,尴尬的咽了口唾沫,“说我什么了?”
馒头看着她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女人不能逛窑丨子。”
绝儿一愣,嗓子眼里的一句“呸”没有骂出口,“谁、谁说我要逛窑子了?”
“那咱们来这儿干嘛?”馒头从头到尾都只是乖乖跟着绝儿,压根就不知道她的打算,眼下更是云里雾里。
绝儿本想解释,可一想不对啊,馒头既然以为她是来逛窑丨子的,怎么一直不吱声?那只能说明他心里在偷偷的想,想去逛窑丨子!
绝儿想着生气,却又无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好好教训馒头,只得瞪着不知所措的馒头,暗戳戳的咬了咬嘴唇。
“贫僧是不能进这烟花之地的,如果各位有什么要事想进去的话,那就自便吧……”萌宗并不是凑热闹跟来的,而是他腰间的葫芦对这个地方有反应,那便意味着里面有东西。
“别指望我。”张先生淡淡的看了萌宗一眼,道貌岸然地抱起了胳膊:“我要修仙,不近女色。”
绝儿闻言,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了,张先生的说法一听就是狗屁不通的借口,都民国了,还修仙呐!
徐恩予在一旁默默叹了口气,心里替这些人着急,思索片刻之后对馒头说:“锅盖头,那只能让你进去探探虚实了。”
“不行!”绝儿脱口而出,还特别护犊子的将馒头拉到了自己的身后,“他什么都不懂,你们别打他的主意。”
馒头紧张的舔了舔嘴巴,在绝儿身后小声地说:“绝儿,我懂……”
“你懂什么!?你懂我们干嘛来这儿吗!?”绝儿憋不住了,凶巴巴的数落了馒头一顿。
“他不懂我可以教嘛。”张先生将馒头从绝儿身后拉到自己身边,搂着他的肩膀在他耳边嘀咕了好一阵,然后也不跟绝儿打招呼,就将馒头交到了刚才那个姑娘的手上,“来,带着这位爷进去好生伺候着。”
“好嘞!”姑娘往馒头的脸颊上轻轻抛了抛手里的帕子,将他的手一拽,扭着水蛇腰就将他拉进了楼里,边走还便吆喝着,“接客喽!新来的小爷!一人座!~”
“小子,接着。”张先生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扔给了馒头。
钱袋落到馒头手里晃荡得直响,他打开钱袋一看,惊得连嘴巴都合不拢,满满一袋子大洋,起码也有四五十块。
“不花完别出来!”张先生豪迈的将大手一挥,潇洒的冲馒头眨眼一笑。
馒头笑着点了点头,觉得自己一下子就被捧起来了,心里还挺得意,刚想回头跟绝儿炫耀一下,没想到冷不丁就看到她那张铁青的脸。
结果他吓得一个字都没敢说,拔腿就冲到领路的姑娘前面,脚底抹油似的去到了戏台子边上坐了下去。
“你刚才跟他说了什么。”绝儿不会不分场合的胡闹,虽然她不想让馒头趟这个浑水,但是人都已经送进去了,眼下别无他法。
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好好质问张先生一番。
“我跟他说,要是有姑娘粘着问他的生辰八字,就将我告诉他的那个说出去。”张先生目光深邃的看了绝儿一眼,不等她开口,就接着说:“是个纯阳八字。”
“你是拿他做饵!?”绝儿再也无法掩藏心中对张先生的不满了,只一心牵挂着馒头的安危,“你可知道馒头什么本事都没有,万一对方不是个寻常物,他怎么对付?万一也变得跟隆老爷一样谁去救?”
张先生看着她冷冷一笑,说了些让绝儿捉摸不透的话:“一物降一物,你可不要小瞧了那小子。”
第46章
张先生为人独断专横, 将馒头送进梦月楼就独自离开了,绝儿也不知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可更奇怪的是, 他离开之后,一直跟绝儿他们守在梦月楼门口的徐大夫也随他走了。
最后就只剩下绝儿和萌宗两个跟烟花之地无缘的人, 痴傻地站在梦月楼门口, 遭进出宾客和楼里迎来送往的姑娘的白眼。
“他们都走了, 你还杵在这里干嘛?”萌宗默不吭声,只好由绝儿打破沉默。
“和女施主一样。”萌宗一本正经的看着她, “为防馒头施主有什么不测。”
“谁、谁说我是担心那个没良心的家伙?”绝儿口不对心地结巴了一句,见萌宗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就像想将她给看穿一样,便连忙不好意思的转过了身, 挠着自己的脸, 低声说:“可咱们光是站在这里, 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萌宗笑了笑,竟一反常态, 忽然调侃起了她:“女施主到底是怕馒头施主遭遇不测,还是怕他委身于他人?”
绝儿微微一怔, 禁不住拷问起了自己的内心,她到底是担心哪一桩?
馒头的安危自不用说,可如果可以, 她当然一点也不希望自己养的“猪”出去乱拱白菜。
可这种事, 肯定不是由萌宗这个外人, 而且还是个和尚去关心的。
“你这个和尚也没有看起来的那么正经。”绝儿冷冷撇下一句话, 思量着光是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要想知道里面的情况怎么样,还是得想办法混进去看看。
可她一个女人实在是太打眼,从梦月楼的大门肯定是别想进去了,所以便打算绕到梦月楼后面去看看,说不定有别的入口。
萌宗自知处境尴尬,便也就不好意思跟着她,见她离开之后,就独自一人去到了梦月楼斜对面,找了个干净无人的角落席地而坐,拿起行囊里装着的大饼和水,一边盯着梦月楼,一边细嚼慢咽了起来。
绝儿摸索到了梦月楼的后院外,这里看起来远没有正门处的三层高楼那么光鲜气派,围着的水泥院墙的墙壁上爬满了墨绿的苔藓,而且不少位置的墙坯都已剥落,给人一种污浊破败的感觉。
院墙的侧面有一扇窄铁门,绝儿悄悄走到墙边看了看,铁门内挂着锁,看起来外面的人轻易进不去。
正当她沮丧着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听到院子里有人在说话,那声音由远及近,应该是说话的人正在往铁门这边走。
“杨大叔,辛苦了,晚上老时间我还在这边等你。”梦月楼负责打理杂事的跑腿小朱笑着打开了后院的门锁。
“这有什么可辛苦了,你们又不是没给我工钱。”杨大叔拿起搭在肩上的汗巾擦了擦汗,拉着装了好几大桶泔水的板车从院子里走了出来,“那我还是晚上8点过来打泔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