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我堂堂的梁家二爷,会稀罕一碗磕碜的菌菇汤?”说着他将一只又肥又大的鸡腿夹进碗里,直接用手拿着啃了一大口,一壁吃还一壁斜眼看着梁显扬,挑衅道:“吃肉难不成不比喝汤强?”
梁显扬气得拿着筷子的手都颤抖了起来,二话没说就将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拍,然后将身后的椅子一抽,铁青着脸对二叔说:“正好,我倒要看看到底是汤好还是肉好!”
他刚要离席,突然想起什么,转过头将视线从绝儿他们身上依次扫过,然后收敛起目光,语气阴沉的说:“你们是不是少了一个人?”
“我哥他叫亲戚给留下了,让他多住几天再走。”绝儿淡定的看着他,转而关切的问道:“刚才都没见您动筷子,梁老板您不再吃点?您可不能也倒下了啊。”
梁显扬将眉头一压,总觉得她的话里好像藏着几分挖苦和嘲讽,可又找不到她这样做的理由,最后只得收起怀疑与针对,淡淡一笑:“没事,我的身子骨还算强健,你们吃吧,不要客气。”
绝儿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冷冷一笑,忽然胃口大开,丝毫不顾吃相的大吃特吃了起来。
二叔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刚才好像彻底惹怒了梁显扬,痛快了一时现在却又胆怯懊悔了起来。这时他夫人忽然扯了扯他的胳膊,附在他耳边悄声嘀咕了起来,“说起来也是怪了,你说那汤是不是换做法了,我好像没像之前那么想吃了。”
二叔一愣,重重将头一点,低声回道:“你还别说,我也是这么个感受。”说完他便看着面前的美味佳肴冷冷一笑,“要是真这样,那咱们以后就用不着看那鳖孙的脸色了。老子一定要将他从那个位置上拽下来,该死的倒插门。”
二嫂看了他一眼,撇嘴翻了白眼,将一块豆腐夹到了二叔碗里,畏畏缩缩的嘟囔道:“就你这蔫样儿,要是能戒了烟瘾还差不多……”
到了夜里,绝儿看到好几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进了梁显扬的房里,估计是为了老太太的事而来。
说起来也是奇怪,那么大的活人就这么不见了,她又聋又哑能上哪儿去?又会有什么人打她的算盘?
绝儿想不通,更是顾不上。她更担心赵笙舟的下落,他消失的时机真是太不凑巧了。所以晚饭之后她和馒头就一直在前院的大门外打望,希望能等到赵笙舟回来,可惜直到那些警察离开,都没见到他的人影。
南厢表面上很平静,可所有人都在焦急的等着后半夜。徐恩予还得去梁老爷房里给他施针,每多治疗一次,他苏醒的可能就更大一些。
可今天晚上并不顺利。
张先生多次在东厢外寻望,大概是因为老太太的失踪,梁显扬房里的灯始终没有熄,想来是担心的无法入眠。徐恩予一直焦急的等待着,直到到了凌晨,他便坐不住了,尽管梁显扬的屋里还有人影在走动。
第126章
“今天晚上有点危险, 我看还是让我一个人去吧。”徐恩予已经开始收拾药箱了, “再不去天就快亮了, 到时候更去不成。”
“我和你一起去。”绝儿自然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去,肯定得有一个人帮他盯着放风, 更何况床上躺着的病人是她爷爷。
徐恩予抬头看了她一眼, 见她去意坚决, 也没有阻拦, 他确实需要一个帮手。她肯定比馒头更让人放心。
“那我也要去!”馒头紧紧站在绝儿身边,这种时候,他当然是不放心绝儿一个人。
张先生瞪了他一眼, 将他拉到自己身旁, 板着脸说:“你瞎凑什么热闹, 还嫌风险不够大?你又没你媳妇机灵。”
“张先生,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机灵的?可别忘了昨天晚上是谁陪着徐大夫去扎针的!”馒头不服气的说。
“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张先生站起身,往他脑袋上抓了两下,“你去外面瞅瞅, 留着你这种锅盖头的哪个能看着机灵?”
馒头被他羞红了脸, 立马自卑的捂起自己的脑袋往一旁一躲, 生起了闷气。绝儿看了他一眼, 低下头偷偷笑了笑,“馒头,你就留在这边吧, 说不定赵笙舟会回来, 得有人照应。我只有你能指望你了。”
她总知道怎么样能让馒头乖乖听话。
“好, 那我就听你的。”馒头放下心中的不满和固执,向她投去了一个令人安心的微笑。
两人都十分了解对方最需要的是什么,越是在这样艰难的时刻,越是需要对方的支持和理解。
张先生深沉的目送着绝儿和徐恩予的身影没入到漆黑的夜色,不久之后,便喊正在院子里等候的馒头进了他的厢房。
“进屋里做什么?绝儿说了,让我们在外面等着赵笙舟。”馒头不明所以的看着张先生,时不时往门外看一眼。
“别白用功了,那小子白天都没回来,晚上就更不会回来了。”张先生平静的抿了口茶。
“怎么这样说?”馒头听着张先生的口气,像是他好像知道什么。
“当着丫头的面我没说是怕她担心,要知道她现在已经是一个头两个大了。”张先生目光忽然锐利了起来,盯着浮在茶杯上的一小片茶叶若有所思,“我可不相信天底下有那么凑巧的事,那位老太太十有八九是被赵笙舟给弄走了。他肯定发现了什么,又出于某种原因才带走了老太太。老太太要是没回来,那小子肯定也不会回来。”
他沉吟了片刻,接着说:“老赵这个儿子可是心狠手辣的家伙。”
“心狠手辣?不至于吧……赵笙舟他人挺好的啊.”馒头觉得张先生这回看走眼了。
“挺好?我看是你记性和眼神不好。不记得上回在鬼市他想怎么对付那两个军爷了?一般人可没胆子直接将人给弄死啊。”
馒头无言以对,这只是当时的一个小插曲,他都没怎么往心里去,没想到张先生却想到了更深的地方。这样一想,赵笙舟处事确实有些狠辣,可这仍然也解释不了张先生的猜想——赵笙舟和那位老太太又没有什么利益关系,何苦打她的算盘?
“你那浆糊脑袋也就懂懂丫头的心思,就别拿来想这么深奥的事了。”张先生看着他笑了笑,忽然将话锋一转,“徐恩予说今天梁家请的大夫来过,你听没听到他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你想做什么?”馒头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赶紧往张先生身旁一坐,凑着脸问:“你不会是动了那大夫的心思吧?”
“说那么难听干嘛!”张先生看着他狡黠的笑了笑,将脑袋一压,循循善诱了起来:“傻小子,咱们不能将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梁老爷那边自然是个突破口,可咱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啊,现在知道梁显扬暗地里那些勾当的不就只剩下那个大夫了?”
馒头恍然大悟的看着他,将手往桌上重重一拍,一脸的佩服:“张先生,你好厉害呀!”
“好说好说,这都只是些雕虫小技。”张先生得意的扬了扬嘴角,“所以你记起来了吗?”
馒头仰着脑袋回忆了半天,然后不确定的说:“我只听到那大夫姓王,好像是叫什么仁德中医堂的大夫。”
他刚说完,就猛然记了起来,那家仁德中医堂,他昨天去替徐恩予买药的时候见到过!
“是不是又想起什么了?”张先生期待的看着他。
馒头重重点了点头:“我知道那大夫住在哪里!咱们是不是得去找他?”
“开窍了。”张先生满意的瞥了他一眼,起身理了理衣裳,然后给了他一个确认的眼神,“事不宜迟,咱们就去给梁显扬来个出其不意。我可没那个耐性等到梁老爷醒。”
因为梁显扬房里还亮着灯,绝儿和徐恩予在去梁老爷房里的路上便更警惕些。好在梁老爷所在的上房在东面,与梁显扬的屋子是斜对着的,中间的院子里又种着一棵大槐树,多多少少起到了一些遮挡的作用。两人有惊无险的进到了梁老爷的屋子里。
可能是因为老太太的失踪,下人们的精力分散了,因此忽略对梁老爷房里的打理,绝儿发现今天晚上他的房里并没有点檀香。
这一次进到这间屋子,绝儿显然要镇定平和得多。她心中的包袱已经渐渐放下了,也不再觉得自己是罪人,她就是一个堂堂正正的梁家人,甚至有一个对她而言,这个世上最美的名字——梁星夜。
徐恩予也发现她身上的气息变了,不但敢坦然的坐在梁老爷的床边,而且还大胆的握住了他那只苍老褶皱的手。
绝儿藏了一肚子的话想对她的爷爷说,想告诉他梁家现在面临着怎样的危机,想告诉他当年自己的父亲去世的真相。她不想永远只是梁家人眼中的克星,想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喊他一声爷爷……
可是现在的情况不允许她将这些心里话说出来,这个屋子里越静越好。即使这可能是她和梁老爷唯一能平心静气、推心置腹的交流机会——因为他昏迷瘫痪了,不能动,也不能逃,更不可能驱赶她。
徐恩予照例先将事先熬煮好的汤药给梁老爷服下,然后取出针灸开始在他身上施针。
虽然视线昏暗,可绝儿还是欣喜的发现梁老爷身上的毒斑已经比第一次看到时淡了很多。她本想对徐恩予表示感激,但见他正匍在梁老爷身上艰难的找着穴位,便怕惊扰到他影响施针,只好暂时将这份心情收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