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所写的这个biang字,笔划苍劲有力,这“辶”字部首又明显比其他的字大得多,皇上近来烦心事确实多,每一桩都让皇上想要逃避。”
对,这个正确。凌紫年心内道。但他是一国之君,不能随便在一个小老百姓的面前显露出自己压力有多大,想逃的心有多迫切。
尤其每次在宫内看到那该死的虚通,想到自己身上被他种了该死的蛊,更是巴不得召来成千上万弓箭手对着那老道,将他射成马蜂窝。
但他只能面无表情,装作不痛不痒地道:“说下去。”
“biang字的另一边,最上头是个“宀”字。”池净有点口干,茶已经喝完了,凌紫年听得仔细,肯定也不会贴心地给命人给自己续茶了。
池净心里怨念更深了些,但比起这些,宫外她所策划的事更重要,她不得不强忍下来。
“宀乃家之头,代表着皇上乃一家之主,而此家正是国家也。皇上的心里,还是国事为重,其他事情都是远远比不上的。”池净道。
“那当然。”凌紫年微微点头,有些傲然。
池净却在心头冷笑。蠢货,先前的走字旁若是用来问病,本就是不吉利之象。这biang字的另一边,她表面上是将宀提了出来,但实际上她心里提取的字的部分却是“穴”字。
“穴”是什么?
古人有言,生不同衾,死亦同穴。此处的穴,正是指墓穴也!此字若按上中下结构来看,这“穴”字当头,问健康,必死无疑!凌紫年,你这一笔一划,写出了你将来的命运!
“而此宀之下是“八”字,说明了此天下四海八荒皆为皇上的家,这天下都是皇上的!”嗯,是你的,你的,全是你的!不管哪个朝代的帝王都最喜欢听这句话了。
凌紫年微笑着看着她,神情和蔼:“你接着说,说好了,朕重重有赏!”
赏什么?赏一个皇位吗?池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又道:“再往下,是一个月字。月乃太阴,皇上贵为天子,自然不受这阴气所害,因此此字可忽略不计。”
实际上,此“月”字在biang字之中,也就是此太阴之物存在了凌紫年的体内,而“月”本就是“肉”字的变形之字,是以又代表了肉类,君不见,“肥”“胖”“肌”“肋”“膨”“胀”什么的,都是因为肉啊...池净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凌紫年的体内,会不会被虚通养了一条大蛊虫大肉虫?蛊虫虽多数制作于午月前后,却性属阴物。
联想起上次冰慧的事情,还有那暗林中突然出现的笛声,不小心知道了真相的池净心情十分愉悦。
看来,凌紫年八成已经中招了...
可她即使看出来了,却也不能挑明了说——堂堂一位皇帝,被人下了蛊,肯定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的。若被居心叵测之人知晓,肯定让谋朝篡位来得更激烈些了。
因此她睁着眼睛说瞎话道:“不过,所谓“花前月下”,皇上近来桃花运还是十分旺的。”
作为皇帝,他的桃花运衰过吗?这话是说了等于没说。凌紫年不语,但心里却有着几分失望。这无华老人,也不过中规中矩的一人,并没有他们传回来的那么出彩。
因此他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失望:“还有吗?”
池净当然听出来了,心下一喜。失望就好,失望就好,最怕他不失望。“biang的中间是一个“言”字与一个“马”字,说明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皇上是讲信用之人。”
“嗯。”凌紫年继续失望。
“在“言”的旁边有两个“纟”,皇上这是还有可能被东西缠身了,但又说不出口,无处诉苦。”池净忍不住小小露了一手,小心翼翼地望着他的反应。
凌紫年眼里闪过一丝阴狠。
“但草民愚钝,看不出缠着皇上的是什么东西。”她将那丝阴狠尽收眼底,心里的肯定又多了几分。
“当真看不出么?”凌紫年眯了眯眼,细细地观察着眼前老人的神情。
他终于有了一丝疑心。无华老人是真的看不出来,还是看出来了,却不敢讲?
“是真的看不出来,皇上。草民不过区区一介凡人,并不是天上的神仙,又岂能单凭一个字,看出对方所有症状,还分毫不差?”池净坦然迎上他的眼光,眼内一片真诚,甚至适时地还有一点愧疚之色。
这老者应该是真的看不出来自己被蛊毒所害...凌紫年静静地盯了眼前人一会儿,想从对方脸上察觉出撒谎的蛛丝马迹。
池净却能明确感觉得到方才那一瞬间凌紫年起了杀意。
果然伴君如伴虎,她低头看着纸上字,做出苦思冥想之貌,装作不知他对自己起了杀心。直到那阵威迫感散去,她才又听到凌紫年淡淡的一句:“还有吗?”
“唔...恕草民解不出那“马”旁边的两个“长”字...实在百思不得其解。”解得出也不能说太多了啊,池净心忖。
“那这算是解完了?”凌紫年望着他道,心内不知在考量着什么。
“最后还有一个“心”字,这个字被压迫在最下面,是最累的...因此草民认为,皇上龙体欠安,但多数源自于处理国家大事的压力,还请皇上保重龙体。”池净说罢抬起头来:“解完了。”
第463章 艮卦
这就解完了?
凌紫年眯了眯眼,仔细地观察着眼前老人的神情,老人仍是一派从容。
或许,是他疑心病犯了吧...看不出来也好,若他真看出来自己身体上的毛病,那这老人他就留不得了。
可就这样放他走吗?凌紫年沉吟不语。总觉得对方似乎有所保留,“无华老人,你可愿意留在宫中?”
“谢主隆恩!”池净行了个大礼,道:“然而草民习惯了宫外的生活,志在云游四海,当一只闲云野鹤。恐怕要辜负皇上的圣恩浩荡了...”
“也罢。”凌紫年仔细看一看,又转念一想这老人确实年纪很大了,困在宫里也没什么意思。于是便兴趣缺缺地挥了挥手,“赏黄金百两,小全子,送无华老人出宫吧。”
“喳。”门外有小太监应声。
“草民谢皇上赏赐!”池净道,跟着小太监退了下去。
出了御书房,池净感觉到自己脚都软了。跟帝王过招就是心力交瘁,她呼了呼气,对前面的小太监道:“有劳公公了。”
“不客气,掌门。”小太监道。
“嗯。”池净下意识地应了一声,突然脑子里闪过一道白光,“啊?掌门?”
她回头看了看,这里是皇宫没错,不是奇门山啊!
“掌门不必过分担忧,少主在宫中安排了几个人,以备不时之需,可护掌门周全。”小太监轻笑,并没有回过头来。
“大师兄?”池净心中一动。只有大师兄手下的人对她才会称为“掌门”,而唤大师兄却唤为“少主”或“主子”。
池净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对大师兄了解其实并不多...除了知道他与自己一样从小被送了上山,后来又知道了他是东方乐的不为世人所知的亲大哥外,大师兄到底还有什么身份?
“正是。”小太监听见池净一猜就中,笑眯了眼。
这位掌门姑娘是少主的小师妹,也是少主的未婚妻,少主从未对一位姑娘这般上心,如今这姑娘对少主似乎也有些上心...不然怎会一猜就中?
看来,少主不会孤独一生了...
啊,今天的皇宫真美,皇宫里的空气真清新啊!
“那大师兄他怎么不...”池净忽觉场景不对,声音低沉下来,“怎么不让你们暗杀那狗皇帝。”
“少主说,凌紫年气数未尽,还不是时候呢。何况虚通在凌紫年周围布了好几重阵,我们...还伤不了他。”小太监有些惭愧,是他们学艺不精了呢。
“这样啊,好吧,是我没了解情况。”虚通的阵法确实是了得,再加上这样容易打草惊蛇,暴露自己的卧底身份,没有把握的事确实不应该冲动。
想着想着,池净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似乎真的...越来越依赖大师兄了?这可不是好事。
大师兄虽名义上是她的未婚夫,但他又不欠自己什么,凭什么自己理所当然地觉得他会为了自己特意派人杀皇帝?
她刚刚居然还带着责问的语气…噢,好丢脸。
一边走,一边胡思乱想着,她一时没留意到前方小太监侧了侧身子还说了句什么,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撞上一个人。
“对不住…”池净差点忘了变声,幸好那一瞬间反应极快,脱口而出的时候变回了苍老的声音。
“放肆!你这老头,我们圣女也是你能随意冲撞的!”
一个宫女气急败坏的声音传了过来,池净闻言一愣,圣女?
...
抬眸望去,可不就是固城来的圣女顾雨盼么!
还未待池净再说什么,那小太监已经拉过那小宫女在一边嘀咕了几句,那小宫女往池净的方向看了看,神情掠过一丝惶恐。
她对小太监点点头,低眉顺眼地朝池净施了一礼,这才回到顾雨盼身边,附耳在顾雨盼旁边说了句什么。
本来神情淡淡冰冷如霜的顾雨盼有些讶然,也朝池净看了过来,点头致意:“原来是无华老人。久闻无华老人盛名,今日得以一见,果然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