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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章 (Twentine)


  康可中心医院……
  乔以莎对这里很熟悉,这是位于市中心的一家规模不小的私人医院……院长姓闻。
  乔以莎张张嘴,不是吧……
  “你老板是闻家的人?”她眉头拧出了川字,“是来给他家小少爷报仇的?”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据她所知闻薄天跟家里关系一般,他两个哥哥巴不得他早点挂了。再说,这种幼稚低能的手段也不像是为亲族报仇,更像是小孩赌气撩闲。而且柴龙身上使用的明显是血族的药剂……
  多种因素结合到一起,乔以莎判断出一种诡异的可能性,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老板……该不会就是闻薄天本人吧,”她难以置信道,“这小兔崽子被人转化了?!”
  当年他们确实没有看到他的尸体,她和柳河都以为是被他家里弄走的。
  柴龙依旧没说话,乔以莎思绪混乱,大冷天用钱包给自己扇风,扇着扇着忽然感觉手感不太对。她把内封拉索拉开翻了翻,拿出一个用干枯的稻草编织出的勋章大小的狼头图案。
  她盯着这图章看了一会,把它拿起来对准天空。这图章的狼眼部分是镂空的,但很神奇的,不管对准哪,狼眼之中都是一片漆黑。
  明显是带有咒术的。
  “这是狼人部落的东西……”乔以莎对柴龙道,“你还认识其他狼人?”
  柴龙眼睛已经闭上了,乔以莎扒开他眼睛,“晕过去了。”
  她站起来,回头看洪佑森,他双手卡在腰上,微垂着头,神色低沉。
  乔以莎:“你好点了吗?”
  他点头,看着地上的柴龙。
  “他怎么样?”
  “就剩一口气了。”
  “……”
  “辛苦你一下,给他抬我那去。”
  他看她一眼,乔以莎被雨水浇透,看起来更瘦了,黑色的发丝紧贴额头和两鬓,脸上泛着寒凉的白光。
  她路过他身边,停住脚步,凝重的神色也稍松了些,拍拍他的肩膀,玩笑道:“放心,不会让你吃官司的。”


第8章
  回到乔以莎的公寓,已经临近午夜。
  乔以莎进门直接给洪佑森推进洗手间,让他冲了个澡,她翻箱倒柜找了几套以前柳河留在这里的旧衣服扔门口。
  洪佑森洗澡神速,五分钟就出来了,头上盖着一条毛巾,站在客厅里环顾四周。
  这房子有些年头了,面积不大,原本应该是个二室一厅,但被大刀阔斧改成了一室户,除了洗手间,整体都是开放的。
  房子里贴着浅黄色的壁纸,杂物堆得到处都是。墙上有四五盏动物形态的壁灯,床头的台灯也亮着,造型古朴,铁艺支架,上面弯着一个裂纹的玻璃灯罩,形状像是垂口的灯笼花,灯光犹如烛火,在花瓣中煌煌而明。
  尽管这么多灯都亮着,但屋内色调仍像一张泛旧的邮票。
  床边堆了不少瓶瓶罐罐,还有沾了血的纸巾,乔以莎手脚麻利,已经给柴龙清理包扎完,她一只手悬于他胸口上方,双目微闭,嘴里不知道在念些什么。
  她怀中一条纱布掉下来,洪佑森过去捡起来,“这个放——”还没问完,乔以莎皱着眉,低斥道:“别打断我。”
  洪佑森拿着个布条停在那,凝视乔以莎片刻,把纱布随手缠了缠,放到一旁桌上。
  乔以莎的治疗咒语念了半小时有余,结束的时候口干舌燥,脑子发蒙。她打了个哈欠转头,刚好跟洪佑森对视上。柳河的衣服对他来说稍微成熟了点,立领的白衬衫,西服裤。他两手插兜,因为个子较高,刚好能半倚半坐在木桌上。
  他的头发尚且湿润,表情平淡,见她回头,微微抬了抬下巴,好像在问柴龙情况怎么样了。
  窗外的雨还在下,打在窗子上,发出很好听的声音。
  在这样的环境里冷不防看到这样一个画面,乔以莎脱口而出:“妈呀……”
  洪佑森:“什么?”
  乔以莎诡异一笑,起身说:“没事,我洗个澡,你看着他,有什么不对就叫我。”
  洪佑森:“好。”
  然后洪佑森开始了漫长的等待,乔以莎洗个澡洗了足足四十分钟,出来的时候哼着小曲,脸蛋红润,长发披肩,浑身冒着热气。
  她瞥了一眼洪佑森,他还在原地。
  她走到他身前,洪佑森视线下移,乔以莎看着他领口,他没有把衬衫扣都系上,留了两颗,领子敞开,露出强劲平滑的锁骨。她一边擦头发,一边不经意道:“这么长时间,你动都没动过一下?”
  他没说话。
  乔以莎抬眼,轻声道:“我听说,狼人是一种忍耐力特别强的生物,真的假的?”
  她刚洗完澡,身上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香味,不是香水,类似于草药的味道,有安神的功效。
  他说:“真的。”
  乔以莎嘴角慢慢咧开,食指轻轻一划他胸口,转身回到厨房,翻出一瓶红酒。
  “你要吗?”
  “不要。”
  乔以莎口渴,一口气灌了半杯红酒,放下打了个酒嗝。
  洪佑森问她:“你现在弄清他为什么来找你们麻烦了?”
  乔以莎喃喃道:“如果事情跟我分析的一样,那我应该算是弄清了。”她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叹出来,感慨万千道:“真是风水轮流转,世道不饶人啊……”
  洪佑森:“什么意思?”
  乔以莎又倒了半杯红酒,一手持酒,一手拿杯,走到木桌旁,一指椅子:“坐。”
  洪佑森转过身,拉开木椅,两人面对面坐下。
  伴着冷雨,深夜,昏暗的灯光,乔以莎借着酒劲回忆道——
  “大概是三年前……”
  其实,如果真要回忆,从三年前这个节点开始是远远不够的。要再往前,到最初的最初,她和柳河刚相遇时说起。
  乔以莎很小的时候就认识柳河了,他比她大了十三岁,在她还是个懵懂的孩子时,他已经会满街砍人了。
  当时他就住在她楼下,房子是租她家的,来交房租的时候他们经常能碰到。
  乔以莎从没见过自己的父母,据外婆说,他们生下她就离开了,是一对非常不负责任的夫妻。
  乔以莎被外婆带大,但可惜,外婆在她九岁那年去世了,她被舅舅抚养。此人嗜赌如命,而且有一点小聪明,他多少感觉出乔以莎的与众不同。他逼她帮他赌博。当时乔以莎太小,能力不足,经常累到虚脱晕倒。
  第一个察觉到她不对劲的就是柳河。
  当时柳河就在她舅舅经常去的地下赌场做看场。
  乔以莎觉得柳河称得上是个另类的“聪明人”,他有种一种野性的直觉,他抓到藏在储物间的她,不用任何证据就已经断定她作了弊。
  他是赌场的人,自然要阻止她的作弊行为。
  她舅舅失去协助,经常输得底儿掉,回家就拿她出气。后来柳河见过她几次鼻青脸肿的别致造型后,不知为何,又默许了她的行为。
  然而年幼的乔以莎仍然不足以满足她舅舅日益膨胀的欲望,尤其染上酒瘾后,她更是成了他的出气筒。有时晚上他对她又打又骂,声音太大,楼下的柳河会凿墙。这招通常是管用的——她舅舅欠了赌场钱,必须跟赌场的人搞好关系。
  乔以莎就这样生活了三年。
  在她十二岁这年,有一天晚上,她舅舅赌了个大的,把外婆留下的房子压上了。乔以莎故意让他输了,她厌恶他,特别喜欢看他气急败坏的丑脸。
  那晚她舅舅彻底发疯,他往死里打她,楼下柳河凿了半天墙也没用,后来直接上楼踹门。
  乔以莎对于他是如何破门而入已经记不清楚了,她唯一有印象的画面,就是他拎着她舅舅鲜血淋漓的尸身站在她面前。
  他杀了人,但声音还算镇定,还不忘教育她:“你被打成这样,怎么都不知道喊救命的?”
  乔以莎很害怕柳河会因为杀人而坐牢,她想毁尸灭迹,柳河没同意。
  他自己报了警。
  结果倒是出乎意料,她舅舅口碑太差,邻里间对他的行为极其反感。反而自诩流氓的柳河,经常帮助老幼病残,大家争相为他说好话。
  乔以莎是最重要的人证,她一口咬定她舅舅要杀她,亮出自己浑身伤疤。最后柳河的行为被认定是阻止行凶,正当防卫。
  法庭上,柳河被判无罪的那一刻,回头冲乔以莎笑了笑。
  那是她所有噩梦的转折点。
  柳河让她对这个世界有了一个最初的认知——一个肮脏的、黑暗的,充满了爱的地方。
  在那之后,柳河成了她半个监护人。当年《杀手里昂》的电影刚刚火遍全球,大叔配萝莉的组合跟他们正相像——虽然柳河二十五岁还称不上是大叔的年纪,但不要紧,他长得老。
  他们过起了雌雄大盗叱咤风云的日子。
  “咳……”乔以莎清清嗓子,又倒了半杯酒,她已经有点醉了,“到这,你都能听懂吗?”
  其实她说的断断续续的,洪佑森只能听清个大概,但还是嗯了一声。
  乔以莎醉醺醺地敲敲桌子。
  “从现在起,才是正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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