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立言冷眼看她,眼皮半垂着,眸子像无底的幽渊,不悦之意清楚明白。
狐狸耳朵从脑袋上冒出来,又怂兮兮地垂伏下去,楼似玉伸出尾巴,讨好地朝他一摇。
没反应。
眼珠子转了转,她傻笑两声,试探着手上用力,搂着他的脖子让自己更靠近他些,他身上被雨水打湿而变得冰凉,脸侧也是冷嗖嗖的,像一块上好寒玉雕出来的人像,她是有些不敢碰的,但凑这么近他还一直没反应,她胆子就肥了。
飞快地欺上去啄了一口他的脸侧,楼似玉又缩回来,一只手还特意挡住了自己的脑袋,以免挨揍。然而,宋立言当真像个石刻玉琢的一般,一动不动,连看她的眼神也没变化。
嗯?中邪了?
眨巴着眼再凑上去,楼似玉啄了啄他的脸侧,又啄一口他的下巴,本想贪心点再啄一口唇角的,结果小嘴刚凑上去,这人突然就动了。
脸微微一转,唇角变成了柔软的唇瓣。
楼似玉瞪大了眼,心差点跳出来了,都来不及多感受,慌忙就要往后仰。她还在他怀里,往后就会倒去地上,宋立言分外体贴地伸手接住她的背,然后,丝毫不考虑心跳过度会不会害死妖怪,张口就含住了她打着颤的唇。
“你怕什么?”他含糊地问。
浑身都抖起来,楼似玉抓着他肩上湿透的衣料,狠狠抓成一团。这要只是宋立言,那不是第一回了,抱也好亲也罢,她至多是害羞片刻,可这人已经什么都想起来了,不止宋立言一个灵魂,前头那么多轮回,他统统想起来了,又怎么还会……还会这样与她亲近?
眼眶有点湿润,她抵着他的肩,慢慢地将他推开,唇相分离,她别开头狼狈地喘着气。
宋立言拧眉。
他打量着面前这满脸惶恐的人,语气更加不悦:“我问你呢,怕什么?”
楼似玉定了定神,心绪渐稳,抓着他的衣裳笑了笑:“奴家怕大人一时鬼迷心窍。”
“鬼迷心窍?”他琢磨了一番这四个字的意思,脸色更沉。
楼似玉不相信他会对她动情,尤其是在他恢复记忆之后。在她看来,宋承林只把她当成宠物,绝无别的感情,也就不该有这些举动。
这事宋立言很想解释,可完全没法开口。要怎么说呢?说自己以前不是不喜欢,只是自持惯了,以苍生为重,不想耽误她?这都耽误了一千年了,现在说这个未免太不要脸。
可要是不说……啧,她这么聪明的人,他不说她还就真的感觉不到他有所不同了?
感觉不到。
楼似玉从他怀里跳下来,掌心化出金光按在他的衣袍上,没一会儿就给他烤干了,然后跺跺脚给自己换了一身干的衣裳,当方才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笑着问他:“大人这铃铛是哪儿来的?”
银铃挂在手腕上,一动就叮铃作响,宋立言看她想摘下来,收拢衣袖不着痕迹地避开她的手:“你客栈门口挂着的,我瞧着脏了,洗了许久。”
这个时候,只要她问一句他为什么要洗这个,那他就可以顺着说两句宋承林当年没敢说的话。
然而,楼似玉丝毫没有要问的意思,傻乐着就看向外头的雨幕。她身上还有伤,也不好当他面调息,就一边磨蹭着想与他多待一会儿,一边又暗想他什么时候回去。
宋立言等了片刻,气极反笑,他这些年到底是在做什么,竟能让一个心悦于他的人对他害怕到了这个地步?看她这神色,就算是再让她跟他回去,她也必定是选择去陪着那白仙家的小妖王。
心念一转,宋立言闷哼一声就按住了脑袋。
“大人?”楼似玉吓了一跳,慌忙上来扶住他,“怎么了?”
痛苦地皱眉,他眼神恍惚地摇头:“无碍。”
“这还叫无碍?”楼似玉急了,一把将他的胳膊扛上自己的肩,“我先送你回去。”
宋立言没挣扎,高大的身子就这么半倚在她身上,也不用瞬移之术了,愣是一步一步脚步虚浮地踩着往前走。楼似玉一边走一边担忧地碎碎念:“是不是想起的事太多,头疼了?我看那孟婆镜里出来的人也都不太正常,大人若是哪里不适,记得告知于奴家。”
她是当真心疼他,也不管他是个多厉害的人,有半点不妥就开始絮叨:“就算是法力恢复了,也不能太过劳累,那灭灵鼎之前在山上吸了不少妖怪吧?光奴家瞧见的就十几只了,能不难受吗?”
“想起来怎么调动魂魄里的修为是好事,可也不能这么没有节制,您才刚刚熟悉一些,慎重为上。”
要是别人这么来唠叨,宋立言不把他关浮屠困也得送张静气符,可眼下他踩着地上的雨水和枯叶,听着她满是焦急的声音,突然觉得心里很踏实,仿佛所处之地不是危险重重的岐斗山脚下,而是静谧的世外桃源,茶余饭后,并肩散步,她说些琐碎的关切之语,他只消安静听着,唇角跟着上扬。
营地就在前头,楼似玉的步子慢了下来,开始左右打量。宋立言不用想也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停住步子道:“就在这附近即可,这会儿回去,少不得要挨训。”
她眨了眨眼:“赵清怀现在还敢训你?”
“总是要给掌司颜面的。”
侧头看向旁边,一棵参天古树树皮已经干枯开裂,宋立言挥手甩过去一张符,符落树干炸开半人大的口子,露出里头空空的树洞。
第144章 让你当年嘴欠
雨还在落,树洞里已经生起了火,楼似玉不知从哪儿寻来一堆干树叶,铺了个老大的窝,然后脱了外裳垫去上头,再将他给扶过去坐下。
宋立言依旧捂着脑袋,满脸痛苦。
“实在难受不如早些休息?”楼似玉道,“我就在洞口给你守着。”
这算什么?宋立言觉得好笑:“你一个女儿家,替我守着让我休息?”
楼似玉怔愣了一瞬,然后甚是唏嘘地道:“大人竟把奴家当女儿家看了?”
在他的某一世里,两人也曾同屋共度一夜,虽然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床下,但她也缠着他要负责,要明媒正娶。可惜当时他知道了她是狐妖,冷着脸道:“妖怪哪有男女之分,只有公母之别,你总不能只是化了人形,就硬把自己往凡人的规矩里套。”
那一世的宋承林嘴上尤其不饶人,说话只顾自己痛快,也不管人家听了心里是什么滋味儿。
宋立言想起这茬,脸色有点难看,他努力想回忆当时楼似玉的表情,可想半天才发现自己当时是没看她的,她站在他身后,半晌没说话便走了。
低咒一声,他道:“你是女儿家。”
楼似玉眨眨眼,就地变成了一只狐狸,然后去门口蹲着,还甚是得意地回头道:“这样就不算了吧?”
“……”
宋立言气了个半死。
他气自个儿当年口不择言,更气这人怎么不该机灵的时候脑子转得飞快。回想这么多年,他做的伤人事儿当真是不少,这人竟也没怨,也没有要与他算账的意思,看他的眼神依旧炙热。
这比让他吃葱花还难受。
深吸一口气起身,他走到洞口,化出雪白的法阵将这口子封得严严实实,然后抱起那蠢狐狸,将自己外袍褪了,与它一起躺去窝里,就着袍子盖好。
狐狸耳朵从袍子的边缘伸出来,接着就是一双茫然的眼,楼似玉看了看宋立言紧闭的眼眸,心想这是宋立言这一世的性子占上风了?甚至把宋承林的矜持和冷漠都压下去了,整个人身上都散发出一股香甜的味道。
她喜欢这味道。
饶是顾虑良多,可现在他都闭眼了,她也就当他睡着了,大着胆子将爪子放在他心口,感受着他胸腔里的震动,然后舒服地蹭着他的下巴眯起眼,耳朵服帖地往后垂。
一定能做个好梦的呀。
身上的狐狸越来越沉,呼吸也越来越均匀,宋立言睁开眼,眼里还有淡淡的怒意没消,他瞪她一眼,然后伸手将衣袍掖去她的长嘴下头,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边渐渐入睡,营地里却是灯火通明。
罗安河坐在赵清怀面前,两个人脸色都不好看,桌上的灯里爆开一个烛花,罗安河到底还是忍不住先开口:“他厉害我知道,师尊选他当嫡系弟子的原因我之前不知道,现在也算了解一二,但眼下他执意与那狐妖为伍,甚至还帮白仙家的小妖王……这要怎么收场?”
邪祟出世,裴献赋集齐了三颗内丹,白仙家的小妖王他们现在动不了,那能毁的内丹不就只有狐族的那颗了?
赵清怀把玩着自个儿的白胡须,打了几个小辫儿又解开,实在觉得烦了,才开口道:“我前几日就已经传信给你师父,他们已经带人在来的路上了,你只消将这边拖着,剩下的你师父会想法子。”
他师父也要来了?罗安河稍稍一喜,接着眉头皱得更紧:“那岂不是……有更大的仗要打。”
最近几次大战,虽是剿灭了不少妖怪,可他们这边的人死伤也极其惨重,赵清怀从京都带来的人已经折损了大半,附近赶来支援的师兄弟也没几个完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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