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修难为 (浮生若朝露)

　　年纪稍大的少男少女们很快停止了啜泣，这些最大不过十五的孩子，在凡俗中已算是半个大人，能够更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但那些五六岁、七八岁的孩童仍然啼哭不止，弄得子璇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换作是她幼年时，早就挨了老头一顿好打，可这些幼童与她非亲非故，她打不得骂不得，又不能一道威压让他们听令，简直是头疼得紧。
　　“游虚……”子璇笑眯眯地转过头去，以求助般的眼神看向游虚。
　　结果游虚倏地化作树形在湖泊边扎了根。“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这事就当你报恩了。”
　　子璇知道指望不上它，只好退而求其次，在灵舟上的少男少女中观察起来。她见姬家三个小姑娘和三个小少年神色最淡定，于是闪身进入屏障，在一众惊异的目光下将六人唤到身前。
　　“见过仙人。”六人许是被家人叮嘱过，一看到她便齐齐行了礼。他们在被选中后统一学习过灵界通用语，现下还有些生疏，不过交流起来倒是没有障碍。
　　子璇将他们托起身，尽量放缓声音道：“你们六个遇事不惊，很有大家风范。”她说完就对自己颇为无语，没想到堂堂道尊还有诓骗小孩子做事的时候。
　　不过她确实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些哭泣不止的幼童，所以只能硬着头皮道：“你们要帮一帮年纪较小的兄弟姐妹，日后还要长时间相处，无论是不是同族，都应该团结一心，友爱相帮。”
　　这几个姑娘少年一听就表示明白，两个留在舟上安抚本族孩童，另外四个分别被子璇带去了另外的灵舟。
　　一个时辰后，默默蹲在游虚树枝上的子璇耳根终于清净了。
　　被富有生机的灵泉水滋润过，这些凡俗小辈的肉身早就无碍，只是小孩子刚刚离家，又到了这样一个如同奇异梦境的地方，难免心生恐惧哭闹一阵。
　　舟上大一些的姑娘少年们都帮着安抚，看到有这么多人陪伴，便也慢慢安静下来。加上从一开始挑选，三大家族就给他们说明了情况，从此与家人仙凡两别，许是难以再见。
　　哪怕五六岁的孩童还有些稚嫩，但也是明白修道便要离家远走再不归来的道理。他们心中充满了向往与渴望，选择了这一条艰难的路，就理应承担相应的恐惧与迷茫。
　　子璇见他们大都恢复了平静，便起身离开了游虚的树枝，并一把将它拔起来化作人形，一步走到三艘灵舟前方。
　　“近日赶路疲惫，尔等神魂肉身都难以承受丹药之力，在此修整一段时日，待恢复到巅峰状态，便自神氏一族开始提纯血脉、铸就灵根。”
　　子璇看到大多数幼童脸上都写着懵懂迷茫四个大字，这才想到他们可能才刚刚开蒙，还未来得及学习更多的文字。还有那些少男少女们，多半也还不能完全识得灵界的通用文字。
　　“今日先好好休息，明日一早，便由我与游虚教导你们认字。上午习完字，下晌泡灵泉淬体，傍晚时分练习拳法，直到你们习惯为止。”


第1344章 炼化
　　浮空岛对于子璇和游虚来说很小，但对于没有神识法力的凡人来说很宽阔。这里的山巅云遮雾绕，水面灵光灿灿，有香花绿草构成的绿色海洋，也有荒芜土地与岩石形成的平原。
　　这里没有妖兽，没有灵虫，除了子璇与游虚之外，就只余下了他们。在习惯了每日早起习字，下午淬体，黄昏练拳的生活后，一群闲不下来的孩子们便在空闲时间里，开始了他们的探索之旅。
　　子璇由得他们玩闹，反正是休息时间，他们愿意做什么都无所谓，只要逐渐冷静、适应、并恢复到最佳状态，是嬉戏玩闹还是习字练拳都不重要。
　　在这一个月里，这些凡俗小辈们不曾食用过任何增添杂质的食物，饿了就吃辟谷丹，渴了就饮灵泉水，再有子璇刻意调制过的泉水浸泡淬体，个个都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首先是体内的杂质越来越少，其次是神魂的稳定度提高了不少，辅以子璇简化改编后的《赫炎九变》第一重拳法，这些小辈的肉身肉眼可见地强壮了许多。
　　一些小姑娘在刚抵达时，娇弱得连风都吹得倒，现下也能一把提起年纪差不多大小的少年，半点不带喘气。
　　子璇看到他们的变化十分欣慰，有这样显见的长进，就连五岁孩子都深深感觉到了修仙的好处，很少再将思乡之情表露在脸上。
　　他们当然没有彻底忘记凡俗的亲人，只是一来想要学到更多东西，二来又怕哭哭啼啼得罪了两个仙人被赶走，所以干脆一个劝着一个互相安抚着消停了下来。
　　“我看差不多了。”游虚刚与一些少年们玩过投壶，赢得红光满面，来到子璇身边道，“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再拖下去反而心神不定。”
　　子璇懒得说它堂堂炼虚灵君借助灵力作弊的事，默默白了它一眼道：“知道啦，你去与神氏一族的小辈们说吧，明日一早，到我打坐的地方来。”
　　她为了不让灵息影响到这些小辈，干脆远离了他们时常玩闹的地方，在一座山峰脚下布下结界打坐修炼。每日清晨，只虚身出体去教导一阵，下晌将灵泉水准备好，余下的就全部交给了游虚。
　　游虚乐得与这些小辈胡闹，它本性天真单纯，哪怕后来受到传承记忆影响深沉了许久，在经历道魔大战后它又返璞归真恢复了本性。只要这些孩童不哭闹，它是很愿意领着他们四处游玩的。
　　在这样放松的气氛中，它甚至感觉到停滞许久的修为禁锢有了松动，于是便更加乐于和小辈们待在一起，还学到了不少凡俗少男少女们的游戏。
　　在这一个月里，大家早就不怕一会儿能变成巨大树木，一会儿能变成人形和他们玩耍的游虚，胆子大的还敢请游虚给他们“变戏法”。
　　这些小辈在游虚的解释中，明白了什么是灵根，什么是血脉，什么是五行世家。也隐隐明白了他们被挑中不光是一种幸运，还将肩负着重大责任。
　　但他们此时还无法意识到这事意味着什么，只一心期待着炼化丹药的一日早早到来。游虚与他们整日混在一起，自然知道他们的想法，见时机差不多，于是就与子璇提了此事。
　　子璇的神识很快在远处捕捉到一阵嘈杂声音，正是神氏族人听到消息后的欢呼。她笑着闭上双眼，让自己沉浸在平静的状态中，为了明日辅助他们炼化做准备。
　　……
　　游虚带着两千名神氏小辈来到子璇清修的地方，山脚下是一片浅草地，被刻意修整过，十分平坦。
　　子璇正坐在低空，示意他们按照在草地上盘坐起来，接着便取出丹药瓶分发给每一个人。游虚在后方守护，同时也要关注远处余下的小辈。
　　子璇见大家都有些激动，便让他们先默念道经平复心绪，直到一颗颗心跳恢复正常，气息逐渐平稳，她才在声音中注入一丝安抚的力量道：“将丹药喂入口中，任药液浸入体内，不要惊慌。若识海丹田疼痛，不可强行抵抗。”
　　她的声音带着法则的力量传至每一个小辈脑海，让他们感觉无比安心。随着她的引导，药液缓缓流入四肢百骸，的确如她所言，引起了头、腹剧痛。
　　但这样的情况游虚早与他们说过，在这一个月里，他们都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在感觉到疼痛时反而有种“终于来临”了的轻松感。
　　“稳住心神，按照我之前教导的方式，将思绪沉浸在药液的走向中，对灵根的生成有好处。”子璇柔和的声音像是水中的浮木，让他们不至于被疼痛的巨浪掀翻。
　　丹药如她所料，外面一层化作绿色药液进入了识海与丹田，开始铸就那道最关键的桥梁；而内里的红色珠子化作无数肉眼看不见的细丝，钻入了血液之中，增加每一个人的血脉纯净度。
　　“血脉正在提纯，肉身即将灼热难忍，沉下心来默念道经即可缓解一二。”
　　好几个幼童脸色苍白，盘坐的身躯有些摇晃，但仍能咬着牙坚持，经历了这一切，他们绝不肯在这等紧要关头放弃。
　　子璇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刻，只要忍得过去，从此海阔天空任他们通行，若生出退意，从此再无蜕凡求道的机会。换做是她，会毫不犹豫地坚持到最后，这里的大多数小辈也都抱着这样的想法。
　　但剧痛难忍，最终还是有一男一女放弃了炼化，趴倒在草地上让子璇放了他们。
　　“你们确定？”
　　“我不愿成仙！你放了我！”
　　“快收走！把丹药收走！”
　　子璇无奈，只好抽出他们体内药液，谁知在恢复清醒后，两人又反了口，跪在地上连连叩头请她再赐一粒丹药。
　　“我说过，机会只有一次。”子璇没有心软，不顾二人乱吼乱叫，让游虚用神识将他们带回灵舟里修养，自己接着观察场中的情况。
　　药力催生的疼痛并非凡人无法忍受的程度，五六岁的孩童尚在坚持，两人都已十四五，反反复复改变想法，子璇自然不会迁就。
　　至于他们以后会如何，就不关她的事了。


第1345章 成功
　　随着疼痛日渐减少，神氏小辈们的神情越来越轻松，有种历经磨难之后感受到全新境界的喜悦，这种新的感受让他们对修道有了一丝模糊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