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修难为 (浮生若朝露)

　　何淼淼喜欢这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她从来不知这是什么情况，却也懒得去想。
　　神识像是千万根细细丝线，缠绕住清露草，一寸寸、一分分将其拧断、压榨。
　　浓郁的草木香气瞬间迸发，黏稠的绿色汁液在她的控制下由少积多，凝成小小一团，又在她精准的操纵下化为一道细流，从空中绕入玉瓶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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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妙丹阁大堂中，刘管事招到三名炼气期学徒，吩咐好明日一早前来报道，刚刚将他们送走，却觉背后一阵风刮过，惊得她心头一跳。
　　看清来人，她才松了口气，忍不住暗自腹诽，每回都是这样出来，每回却都要将她吓个半死，真不知这许前辈是什么心态。
　　许邱阳头发散乱不堪，明明是翩翩如玉的青年面貌，却穿着灰不溜秋又不合身的道袍。
　　好在他还算爱干净，虽说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凌乱，却也没有什么脏污，若不然还真像是凡俗间的叫花子。
　　“那个叫李小江的，给我送院里来。”
　　许邱阳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刘管事却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但她却有些惊讶，本以为何淼淼更有可能的，谁知许前辈就是不按常理出牌。
　　“是这就让他过去？还是今日事毕再去？”
　　刘管事面对这位前辈，不敢不事无巨细打听清楚。
　　“唔……明日一早吧。也不差这一晚。”
　　许邱阳说完便准备出门，刘管事不问他去哪儿，只目送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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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何淼淼忙碌一日终于有了更好的成果。她整整提炼了十二瓶药液，已经达到极限。
　　而那神奇的状态让她识海轻松无比，根本没有平日里的疲惫。
　　来到大堂后，何淼淼只觉清净了不少，那名叫陆丰的筑基学徒偶尔才会出现，此时只剩下她与李小江，还有正在查数的刘管事。
　　“何淼淼，你进步极大，却要记得劳逸结合，不要伤了神识。李小江也不错，平日只能拿出五六瓶，今日却提炼了十瓶，看来你是开窍了，也不枉许前辈看中你。”
　　“什么？”李小江惊得失了态，喊出声才反应过来，赶紧道了歉，“刘管事勿怪，我一时忘了形……”
　　“无妨，被许前辈收为衣钵传人，是难得的喜事。若不是陆丰半年前受了伤，也不会轮到你头上，你可要珍惜机会才是。”
　　何淼淼这才知晓整件事的来由，但她对当许邱阳的弟子完全不感兴趣，是以也没什么不满。
　　师徒之间有扯不断的牵绊，她喜欢自由自在，不想让自己再次绑上任何人的船。
　　“恭喜李道友，望道友早日学得真传，弘扬丹道。”
　　李小江见她毫无妒忌与不甘，只觉疑惑不解。
　　他当初把她当作劲敌，甚至想要下杀手，就是为了这弟子名额，而她居然完全不在意？
　　刘管事不等他说话，先行上了二楼，何淼淼也转身回了小院，留下还在沉思的李小江，过了好久才跨出店中。
　　他朝着暗巷缓步慢行，忽然想到自己发下的心魔誓，就算做了许前辈的弟子，他还是逃不出何淼淼魔爪……
　　这么一想，他的激动热血瞬间被浇了一盆凉水，彻底冷静下来。


第128章 孙掌柜之死
　　何淼淼听说孙掌柜已经陨落在城外了。
　　这日她正觉有些疲惫，便停下手中的活，去到大堂帮帮忙。
　　这半月来，她再也未曾进入那种玄之又玄的状态，每日保持十一瓶的成果，也会让她偶感不适。
　　刘管事便建议她不时到大堂帮帮忙，省得整日待在院中憋都憋出毛病了。
　　结果她刚刚进入大堂，就听到一群炼气修士谈论孙掌柜之死，一个个眉飞色舞，讲得津津有味。
　　她与孙掌柜交情不深，若不算上那日的交谈，恐怕连有交情都算不上。但得知这个消息，看到这些人的神情，她心中还是有些不舒服。
　　孙掌柜是在街头，被人围殴致死的。
　　谁都说不认识动手的四名修士，其实谁都知道，那是常彬身边的人。两个筑基初期，两个炼气期圆满，拳打脚踢整整半柱香，孙掌柜才咽了气。
　　“照我说啊，筑基期又如何？惹到不该惹的人，连炼气期都能踹上两脚。”
　　一名身着深蓝布衣的男修最是兴奋，好像打死孙掌柜的炼气期就是自己一般，颇有种低阶修士一朝得势之感。
　　他的同伴不住发笑，将当时的情况描述得绘声绘色，似乎这样就能引起人的关注。
　　“嘿嘿嘿……我可是亲眼看见的！老孙脊骨都让两个筑基前辈踢断了！他还想反抗，人家手里几张对付低阶修士和凡人的定身符，就让他动都没法动！哈哈哈，你是没看到老孙那副表情！”
　　“行了行了，你们都说了多久了，赶紧买完丹药出城历练吧。死个人有什么好说的……”
　　一名年纪稍大的修士止住了二人谈论，见何淼淼刚从里面出来，立刻迎上前去。“道友，麻烦给我们三瓶补灵丹，三瓶回血丹，一瓶小还丹。”
　　“一共四百灵石。”
　　那三人客客气气，不复幸灾乐祸之态，何淼淼也面上带笑，周到礼貌地将他们送出门，似乎心中的膈应从未出现过。
　　何淼淼知道，自己心中虽有哀意，却不纯粹，为孙掌柜叹息的同时，更多却是物伤其类。
　　她感慨的，是如今世道。
　　堂堂筑基期被人活活围殴而亡，只要生在大型家族，只要做了高阶修士的走狗，哪怕炼气期也能横行霸道。
　　她忧虑的，是卫家、常家庞大的势力，以她一人之力，如何撼动半分？
　　她如今的行为就像是蜉蝣撼树、螳臂当车，看似努力地修炼，打听一切有关对方的消息，却始终在复仇路的边缘徘徊。
　　孙掌柜之死给她提了个醒，让她对自己的复仇大计有了更深的感触。
　　她自认与卫长风、何燕心是死仇，但那两人根本不会将她放在眼里，说不定早就已经遗忘世间还有个她。
　　这样渺小的存在，虽然能让她更好地隐在暗处加紧修炼，却也让她感受到对方的强大。
　　若是她也如同孙掌柜，犯到人家手上，那些人捏死她比捏死蚁虫还要容易。
　　她需要更谨慎，需要更努力，将希望之光一丝丝放大，最终才能彻底照亮那条黑暗而长远的道路。
　　“喂，你！就是你！去，让你们刘管事下来见我！”一名白衣翩翩的炼气圆满少年，身后跟着四名看似随从的修士，大摇大摆地进了店。
　　何淼淼见他的确是在跟自己说话，心中暗叹运气不好，却也只能迈开脚步走向二楼，将正在接待顾客的刘管事请了下来。
　　“原是常小友，可是前来取丹？”刘管事客气至极，比平日接待筑基期修士还要小心几分。
　　何淼淼听到此人姓常，再看看他身后那两名筑基期、两名炼气期的随从，这才反应过来他就是害死孙掌柜的常彬。
　　“嗯……”常彬阴阳怪气地从鼻子哼出一声，走向接待客人备下的矮桌边，大咧咧地坐到上位，让刘管事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何淼淼觉得刘管事实在能忍，此时依旧是那副令人倍感重视的笑模样，言语中没有丝毫不满，真诚而不刻意。
　　“常小友近来气息沉稳，怕是快要进阶筑基了吧！真是年轻有为，常家有小友与如烟道友，迈入大型家族指日可待。”
　　常彬听了这话，倒是有些欣喜，也不再仰着头虚着眼看人。
　　“刘管事还是这么会说话！不愧是妙丹仙子手下第一得力人！得了，我也不想耽误你功夫，过来取丹是其一，其二是来见见见许前辈，让他给我炼几瓶丹。”
　　常彬一副势在必行的模样，让刘管事有些为难，她干脆不接话，径直朝着大堂中忙碌的何淼淼吩咐道：
　　“淼淼，去将库房中写有‘常’字的储物袋取来，别让常小友久等。”
　　说完她祭出一道青灵玉制成的令牌，眨眼间飘到何淼淼面前。
　　何淼淼接过令牌一看，上面繁复的阵纹让她立刻头昏眼花，若不是她神识惊人，怕是还要当场出个丑跌落在地。
　　“别看上面的阵纹，挂在身上直接进去即可！”刘管事挥出一道绿色灵光将她裹住，何淼淼才觉身上一轻，神色清明了不少。
　　“是，晚辈这就去。”她将令牌挂好，忽视了常彬略带嘲讽却又不怀好意的目光，飞快地跑进后院，从中间的小径一路往前，走到一处偏院，直接跨入其中。
　　这里是妙丹阁的小库房，并非放置最珍贵丹药、灵植的密室，陆丰和从前的赵二、陈三也时常过来，帮着取放些东西。
　　何淼淼倒是第一次进，不过神识一扫，很快便找到写有‘常’字的储物袋。
　　她打开检查一番后，挂在身上直接走了出去，并未在内逗留探看。
　　走到大堂时，却发现刚刚还融洽的气氛，已经变得十分诡异，刘管事手上捏着茶杯，垂眼看向里面，像是什么宝贵之物。
　　常彬见她到来，扯出一个自认风流倜傥的笑容，眼中却满是轻蔑的调戏之意。
　　“我刚刚还说，买了这么多丹药，总要给个赠物才是吧。可惜刘管事实在小气，竟舍不得将你赠给我。你自己说说，愿不愿意跟我去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