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修难为 (浮生若朝露)

　　“余道友怎么如此不讲理？丹道本就与阴阳乾坤有关，与道法自然有关，这不也是首座灵君讲道时说过的么？怎么灵君说是对，我说就是错？”
　　“你倒是炼个阴阳乾坤出来给我看看？我们是化神期，不是炼虚、出窍的灵君灵尊！你扯这些高深玄妙的东西做什么？不如想点儿实际办法来！”
　　姓余的修士说着冲出了大殿，懒得再和丹华宗这位白眉白发的长老多说，他气呼呼地从子璇、露云身边经过，对二人抱了抱拳算是打招呼，接着身形就消失在一座小院中。
　　丹华宗的白眉长老还在念念有词，见又有不知情的子璇、露云二人到来，赶紧走上前去连番道：“二位道友来评评理，我刚刚这话并无错处吧？”
　　子璇、露云连连后退，同时抱拳道：“无错无错，丹道确与阴阳乾坤都有关联。”可两人谁都不好说，这关联着实太过缥缈，所以余客卿才会认为当前探讨这些毫无用处，还不如将精力放在更为实际的动作上。
　　白眉长老听到两人附和，自己又来了劲。“可不是么？正如这渡仙海水和魔气，一正一邪，一灵一魔，诸天万界亦是由对立却又融合的阴阳乾坤组成，若无对比，何来阴阳之分？乾坤之别？若无灵气，何来魔气？若无……”
　　白眉长老宽袖飞舞，唾沫横飞，露云笑眯眯地退后几步，趁着子璇发呆的片刻闪身钻入了一群聚集起来的同道中。正在她与大家叙说刚刚实验药液的事情时，子璇已在白眉长老的面前进入了自己的思绪中，再听不到对方说了些什么。
　　她脑子里满是刚刚那几句话，一时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她被白眉长老点醒，渡仙海水与魔气中隐藏着的无形致命物，可不就是类似于阴阳一般么？
　　还有前几日，她产生的那种跨越阴阳乾坤之感，不正是因为海水与魔气在从某种角度看来，正如阴阳乾坤般对立么！
　　孤阴不生孤阳不长，无天则无地，无灵则无魔。渡仙海水中只有精纯到超越万界精华的灵气，如极阳之物般刚烈不可侵，如何能够容活物在其中生存？还有魔气……
　　子璇脑中如有一声钟鸣，打破了之前困住她思绪的屏障。魔气正似极阴，内里蕴含着的恶与欲能够吞噬一切，毫无“正”的一面，“阳”的一面，如何能不使人入魔？
　　她与在场的所有丹师都曾确信了一点，海水与魔气中蕴含着无形的致命之物，但却一直只想着毒性，从没有往道法平衡上想。
　　因此他们也就不曾想到，这两物其实不是因为多了某种物质，而是缺少了某种无形之物！
　　子璇再一次想到子律曾经对她说过，正与魔、善与恶只不过是选择不同的两个对立面，无魔何来正？无恶哪有善？
　　她又想到了天外魔族的诞生，太初世界上那些超出九阶的巫者，被巫灵晶改变之后成为魔祖与魔神，后来的九阶巫者被改造成为魔君，而五大魔君与巫灵晶融合又能够成为超越巅峰的魔尊……这何尝不也是一种失衡？
　　若能让海水生阴，魔气生阳，即可达到一种微妙稳定的状态。利用这种情况，就能炼制出一种绝妙的丹药，使得服用的修士在浸入海水或魔气时维持体内阴阳平衡，再不会“溺”死在渡仙海，或是被魔气侵入后魔化。
　　“……音希道友，你说余道友是不是为难在下？我怎么能想出什么法子？音希道友？音希道友！”白眉长老说了半天，这才发现眼前的人已经走了神，低呼了两句之后，竟见对方双眼冒着精光，吓得他连连后退。


第1152章 验证
　　子璇浑身热血沸腾，只觉有什么即将从嗓子里冲出来，好在被白眉长老一声打断，才未在所有人好奇的目光下失态。
　　她定了定神，脸上还带着解开了疑惑的欣喜与轻松，一双眼晶亮有神，像是被水洗过的黑曜石，能映现出世间最耀眼的光芒。
　　还在大殿中的修士们全都走上前来，看到她的样子就知是有了某些收获，与她关系最为紧密的露云赶紧提众人问道：“音希，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了？”
　　“是！都是童鹤道友的话提醒了我！”她感激地转向挑着白眉满脸惊讶的童鹤，抱拳行了一礼道，“世间之所以存在是因为有乾坤，我等之所以能够修炼、能够活在世间，是因体内阴阳五行达到了某种平衡。”
　　童鹤抚了抚垂下鬓角的雪白色长眉，讪讪地笑道：“其实在下还未想这么远……”
　　众修士懒得理会这啰里啰嗦的老头，赶紧转眼看向子璇无声催促她继续，得到殿中修士传讯的炼丹师们都迅速赶了回来，六十九人在短短数息之内全部到齐。
　　“我们一开始认为，海水与魔气中含有一种带剧毒或有害的物质，无形无质，神识肉眼都探测不出，所有生灵都无法祛除这物质。”
　　众修士听到此齐齐点了点头，有好几位为此头疼了许久，一听到就忍不住叹气。子璇笑了笑，示意大家都坐在殿中，头顶分布着如星辰般闪耀着灵光的玉简，整个空旷安静的大殿都能听到她干脆利落的声音。
　　“其实大家结合童鹤长老的话仔细想一想，海水中极精纯的灵气，与极精纯的魔气不是正好相对立么？”
　　“此二者，一边是极阴一边是极阳，一边是极正一边是极恶，正是无形无质、无可探测的物质。而这物质并非是有害，是到达了极端才无法容纳任何活物，或是让人失去心智魔化。因为这物质本就是阴阳乾坤、正魔善恶本身。”
　　众修士在听她说到一半时就都似醍醐灌顶，心中大片大片的迷障，皆被子璇双明亮幽深的眼神所驱散，直到最后，犹如一股股清泉涤荡在心间，冲走了所有迷障。
　　“我明白了！只要能让丹药中蕴含一定程度的‘阴’，即可抵挡住海水中的‘阳’，达成平衡，维持生机！”刚刚拂袖而去的客卿余长老欢呼出声，连带着看童鹤都顺眼了不少。
　　上一次炼丹大会的第二名道号空尘，是一名眉清目秀的青年，他很少与人交际来往，性情略有些淡漠，但此时仍是抑制不住激动之情，喜上眉梢。“魔气亦是如此！只要让灵气、让正与阳之物与其交融平衡，即可让修士安然化解魔气！”
　　三十余名修士狂喜不已，个个脸上都闪耀着奇异的光辉，看向子璇的眼神中除了佩服之情，还有他们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敬意。
　　这敬意绝非出于境界实力的畏惧，而是同为炼丹师，他们对子璇的造诣心服口服，就连艳羡与嫉妒都再也生不出来。
　　露云是既敬佩又欢喜，只觉自己交了个了不得的朋友。她心中小小激动了一阵，接着才想起来问道：“音希，那现在我们是不是着手研制丹方？还要通告宗门，让诸位灵君寻找各品阶的极阴极阳灵植？”
　　众修士一想到是他们之间的人想出了办法，就觉与有荣焉，跟着得意起来，恨不得立马出秘地告知天下。
　　子璇一边恢复着翻腾心绪，一边等到众修士安静下来，才带着浅笑一一扫过他们期待的眼神道：“不必大费周章寻找极阴极阳的灵植，炼丹之物其实近在眼前。”
　　“你是说用渡仙海水炼制避魔丹，用魔气炼制避水丹？！”空尘惊呼出声，淡然的神情早就甩到了九霄云外，满脸都是惊奇与激动。
　　丹华宗的长老们、客卿们，此时全都被这简单却又难以想到的办法震惊，一时间热议纷纷，人人眼中都闪耀着奇异光辉，恨不得能立刻试验一番。
　　“当然，还是得先禀告了无涯灵君，让炼虚期的长老们先以六阶灵植辅以海水、魔气炼制。成功之后，五阶到一阶的丹药亦不可能再失败了。”
　　子璇暗戳戳地想，炼制这么危险的东西，第一遭还是交给高阶修士来得稳妥。按理论来看不可能出现任何差错，但凡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谨慎惜命些总是正确的。
　　交给炼虚灵君去研究细节，炼出了岔子顶多会有点小麻烦，总是不至于闹出人命来。
　　“对对对，还得禀告上去！”吴长老喜得不知怎么表达才好，站起身来，又想取出传讯符又想亲自出去报喜，口中还连道，“音希道友功不可没，还得与太上长老们详说呢！”
　　“既然如此，不如我们都先出秘地？再待在这里又不能动手，实在有些心痒痒……”有人率先提议，省得吴长老已经手足无措。
　　“好好好，还是按照来时的路，我领头，童师弟、郑师弟押后，诸位长老两人一组。”吴长老很快收起激动，她话音一落，众修士就已排好了队，迈着比来时更加轻快的脚步钻出了秘地出口。
　　一次次的传送在此时显得尤为漫长，待众修士终于出了飞虹峰地底，就片刻不停地直奔道合峰广场。吴长老早已传讯无涯灵君，待他们到达时，高台之上已有三名太上长老端坐，无涯灵君仍是位于正中。
　　“诸位请先入座。”无涯灵君抬手阻止了众人行礼，待他们端坐于高台之下就道，“听吴师侄道，音希小友已了悟渡仙海水与魔气之秘？还请小友与我等详说一二。”
　　子璇顾不得风头不风头，更不曾想过什么奖励，只想快些将自己的想法全部道出，好请在场的三位灵君验证一番有无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