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修难为 (浮生若朝露)

　　而那一日在隔间……“他们趾高气昂地提出要买巫灵晶，其实硬要说起来，也没什么值得动手的。可是我竟忽然生了怒，还主动出手攻击，若不是雅室阵法结界摇晃，我都没能清醒过来。”
　　子璇想到她听元婴小女修说的情况，不由惊讶道：“原来是你在雅室动手？你们阁中的小辈还以为是那两人不逊在先。”
　　“他们态度是有些蛮横，却还不至于当场发作，而我……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时候只要一想到有人会将巫灵晶从我身边带走，我就恨不得立刻与他死战。”
　　吟心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轮廓分明的脸上满是惊异，眼中还带着几分后怕。“看来记载是真的，巫灵晶真能引出人心底邪念，还能操纵人心。”
　　子璇暗道难怪游虚要让她毁去巫灵晶，听上去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看起来黑漆漆的不怎么起眼，竟然还能够操纵人心！这样的矿材还真是闻所未闻。
　　“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我一直被阵法吸收着体内血液与精血，巫灵晶就在我手中越来越黑亮，越来越剔透。可能待阵法将我吸成干尸，巫灵晶就能抵达某种巅峰，与那阵法结合起来引他们所谓的主上降世。”
　　“好在你来得及时，我看他们的主上，怕就是那天魔分身吧。”
　　子璇点点头，并不好说得太过笃定，以免暴露了自己的消息来源。“我看也是，说不定还不止一两只呢。”她说完想了想又道，“我早听说巫族有一方上界，从这回的事情看来正是证实了这点，不知道友还知不知晓更多的信息？”
　　吟心有些不确定地道：“其实我也不大清楚，不过是口口相传的一些东西，经过这么多年早就传走了样。”她认定子璇对她有救命之恩，对这些不算特别隐秘的事，倒也没打算隐瞒。
　　“我听到的只是说，终有一日我们巫族不必再耗尽寿元遗憾陨落，能够如先祖们一般成为六阶或是突破至更高境界。到时候，只要突破六阶就能去到属于我们巫者的世界。”
　　吟心说着苦笑连连，摇着头叹道：“阁中的道友和小辈都以为我是寻不到炼虚契机，其实我哪里敢强行突破？上界的传闻毕竟只是传闻，到时候要是不能被接引，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与其傻傻去试，还不如等寿元耗尽呢。”
　　“这回姬家人大费周章设阵，倒真是证实了这一点。照我想来，这祭祀阵法应是以我的血来打开通道，又以巫灵晶来引出天魔分身吧。哼，我宁愿死在下界，也不愿以这种代价打开通道！”
　　吟心这里并没有更多的线索，她不知该如何安全地打开巫族通道，也不知怎样才能抑制住天魔分身，相比之下，还不如游虚残缺的记忆。
　　两人在洞府中聊了片刻，吟心便起身告了辞，回到暖泉山上继续修整。子璇在她走后，见游虚仍然没有从入定中清醒，只好再次闭上眼静心凝神，沉入了修炼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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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音希道友！方丈大师与常灵君归来了，请随我一起移步迎客峰。”
　　子璇在半入定的状态听到真明的声音，立刻睁开眼收功起身，收起阵盘走出洞府，与他一起走向远空：“方丈大师与灵君可好？我们是不是先去暖泉峰找吟心？”
　　真明神情镇定，闻言毫无悲喜，只点了点头道：“都好，都好。我刚刚去寻吟心道友，见她已经离去，应是得到常灵君传讯先走了一步吧。”
　　子璇与他很快来到迎客峰中，佛寺的大殿古朴而庄严，随处都可闻到灵檀木的香气，让人一靠近就心生安宁。
　　迎客大殿上首正坐着三名炼虚灵君，中间的正是那日见过的年轻方丈，他左手边是常路，右手是一名年长的大师，看起来应是金阁寺中的太上长老。除了这三人之外，下首左边还坐着刚到不久的吟心。
　　见子璇与真明来到殿中行礼拜会，方丈挥挥手让他们入了座。“不必多礼，先坐下再说吧。”
　　两人坐定后，方丈便说起这些日在天外之外的打斗。“我们去时，常灵君仍在与那灵界修士缠斗，待我等加入其中，那人便试图将我等往更远的天外引，好脱离法则的压制，回到原有的境界。”
　　“我等自是不能让他恢复巅峰状态，好在我方人多，很快就稳占上风将他困住……一番激战之下胜败始终难分，虽被压制了境界，但那人对空间的领悟远超我等，最终还是让他给逃走了。”
　　方丈并无多少遗憾，这结果是大家预料之中的事，没有谁真以为以人多就能击杀一名远超下界巅峰的修士，能够安然无恙返回都是幸运了。
　　“这回事关重大，多亏了音希小友机警，以一人之力阻止姬家设置的阵法，还迅速来到我寺请求援手，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方丈夸赞了几句又说起岛上引魔阵法的事。“……必须让仙临各大宗族知晓，特别是子家。大家一起想办法，不管巫族上界有多少天魔分身，总能将他们毁灭于作乱之前。”
　　子璇听到这里，趁他还未向外传讯，赶紧提出了告辞。“既然吟心道友与常灵君无事，这里又有诸位前辈接手，晚辈就先回凌云界了。”
　　方丈身边的太上长老劝道：“你留下来见一见子家的灵君吧，他们族中一向款待小辈，你又为仙临界立下大功，届时受几句指点都是好的。”
　　子璇赶忙推辞道：“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晚辈就不留了。”
　　三名灵君与真明、吟心都道她是做好事不留名，连连称她大义，弄得她一阵脸红心跳，赶紧拉着想要回万宝阁的吟心一道归去了。


第1093章 返回凌云界
　　子璇与吟心来到阵山跨界传送广场时，正好看到镇守在此的子若冲，带着子律、有莘铄、还有神色肃然的柳飞絮一起，驾着一艘华美非常的朱雀灵舟朝东海方向飞去。
　　吟心看着灵舟啧啧称赞，连道这舟发挥出了下界炼器宗师能达到的极致。“……形似朱雀栩栩如生，尾翎头羽都似会随风翩飞，就只看这外表，都可知炼制此舟的宗师造诣达到巅峰了。”
　　吟心知道子璇的本命灵器是由雀灵晶炼制，但无论在金阁寺中见到她逃避子家人时，还是现在看到子家灵舟时，吟心都不曾有过打探对方隐私的念头，像是早就把这事抛在了脑后一般。
　　子璇心中感激，也抬起头来望向灵舟，只觉朱雀舟剔透灵动，的确是漂亮好看，与舟上的人散发出的气息都让她感到十分亲切。她看着那道红色灵光倏地消失不见，与赞叹不已的吟心一起跨进了传送阵中。
　　“明明没离开多久，却有些恍如隔世之感。”吟心走上高空后感叹道，“刚刚还未有太大感觉，今日一见到熟悉的凌云界，这才有些后怕，怕自己真的陨落在那孤零零的荒岛中。唉，修行六千年，竟还是无法淡看生死。”
　　子璇走在她身边，不紧不慢地朝中部万宝阁方向走，一边出言宽慰道：“这世间又有几人真能淡看生死呢？佛寺里清心寡欲的大师们都愿长久地活着造福于世，灵界的高阶修士都在不断追求更高的境界，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就算佛修魂修都有轮回一说，然失去记忆再重来，与绝对的死又有什么区别呢？照我看来，无需淡看生死，只需在接受命运和与命运抗争之间找到平衡，维持自己的本心就是了。”
　　子璇是对吟心说，也是在对自己说。她的命运因本心的改变而改变，如今修仙界局势不妙，她必须与即将到来的厄运抗争到底，而不是一味去接受，不主动为自己、为修仙界搏出一条生路。
　　她与吟心一样，是高阶修士的同时也是这世间最平凡的生灵，在自然与天道面前，在神秘而奇异的魔族面前，她们都是脆弱而渺小的。
　　要是看淡了生死，心境固然是平静如水再无波澜，却会因此失去了修士应有的执着。
　　“音希道友说得有理，无论巫者还是修士，求的都是心中的大道，若心中没有一股求生的本能支撑着我等面对危难、若只是一味听天由命，的确是难成大道。”
　　吟心忽然觉得，自己从前所谓的淡看生死，都只是因为没有看到飞升的希望，认定只能耗尽寿元而亡罢了。如今有了实实在在的巫族上界消息，得知那里不仅存在而且能够被打开，心中对生的本能立刻强烈起来。
　　到了五阶，正与修士的返璞归真一样，整个人看似朴实无华，却又能让低阶修士感觉到一种独特的气势。从前吟心并无这气势，今日心头念头通达，似久存于心间的尘埃被清水涤去，被轻风吹去，升出一种天然的淳朴纯真。
　　子璇只觉走在身边的她气息一变，像是在一瞬间洗去铅华，扫尽心魂中不必要的杂念，变得更加轻盈了。“恭喜道友心境又有所突破，这是难得的大好事。”
　　吟心一开始本还有些虚弱，这一感悟，带得周身灵息都稳固了许多，脸色看上去也红润了些。浓眉大眼看着很有了精神，原本看着就很沉稳可靠，现在又有种自然散发出的真挚，让人不由自主地愿意去信任。
　　“都是托了你的福，你救我性命，又点我领悟，实在不知该如何回报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