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修难为 (浮生若朝露)

　　白木荷将那日卫长风带着散修，如何将护派大阵攻破，又如何屠杀鹤山满门一一道出。
　　何淼淼对鹤山派没有归属感，甚至有些厌烦门中弟子的作态，但听到那日散修的所作所为，还是觉得心戚戚焉。
　　她向来认为，修士就该有仇报仇、有恩还恩。
　　玉山之事的确让人气愤，但那只是郑承德几人的决定，与低阶弟子毫无干系。就算要复仇鸣冤，也该冲着那几个结丹修士去才对。
　　“我看卫长风不但嗜好龌龊，连为散修着想的名声也是虚假！”何淼淼立刻抓住其中此事不对劲的地方。
　　“堂堂结丹圆满修士，明明有实力暗中找郑承德、王慕芝和冯肖寻仇，他却反其道而行之，大张旗鼓灭人满门。若没有巨大利益驱使，他何必费这么大劲？”
　　白木荷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屑地轻声冷笑。
　　“可不就是有巨大利益么！寻芳使当时就在我旁边监守，无意中说漏了嘴，虽未明言，但我猜测卫长风是想占领鹤山派的灵脉！”
　　何淼淼闻言皱了皱眉，脑中不由闪过一个念头，怎么想都想不通。卫长风明明能去东方修仙界立足，甚至可以闯塔去外界，何苦守着岭南这块方寸之地？
　　“他是此界巅峰的修为，追求的绝非普通宝物。”白木荷愤愤的语气，打断了何淼淼的思绪。
　　“占据灵脉能壮大卫家，屠鹤山满门虽是手段残忍，却能给岭南散修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若是日后有人想找卫家麻烦，也得仔细掂量掂量。”
　　白木荷紧握着双拳，语气越来越肯定，也越来越愤恨。
　　“当时寻芳使的原话大抵就是如此。他见我不愿出面作证，就传音威胁！”
　　“他说，‘你好生想清楚，卫前辈今日定要达成所愿。鹤山派势弱，还占着不该占的位置，简直是浪费资源！你若作证，让卫前辈省了事，日后少不了你好处！’”
　　修仙界的纷争，并不仅仅限于宝物。家族与门派这种庞然大物，争的都是可供后辈成长壮大的灵脉、矿脉。
　　一条微型灵脉，一次性可开采出数千下品灵石，若是在灵脉上建立家族，亦可供数十名炼气期修士修炼。
　　微型灵脉一般存在于修仙城池，或被用来劈洞府租赁，或被小家族占领。
　　小型灵脉可开采万余下品灵石，可供数十筑基期修士日常修炼；中型灵脉更是可开采出十余万下品灵石，可保证鹤山派满门不缺灵气！
　　修仙界只要发现灵脉，绝不会彻底开采。
　　只要不被破坏，灵脉每年都可源源不断地挖出灵石。灵脉再以外界和自身灵气修养，来年便会恢复如初。
　　卫长风所在的卫家，在化泉城边占据了一条小型灵脉。
　　经他多年努力经营，卫家已是极为强大的存在，小型灵脉怕是已经不够用了！
　　整个岭南只有鹤山派有中型灵脉，所以一发现郑承德利用收徒残害散修，他自然不会放过这送上门来的借口。
　　“难怪你说我们可能有机会逃走……”何淼淼不想去猜测卫长风究竟是为了什么，转而想到逃命之事，大概明白了白木荷的打算。
　　“卫长风肯定不会耽误太久，夜长梦多，他恨不得立刻搬过去！而我们也会被放出黑牢，往鹤山迁徙的途中，就有机会制造混乱！”
　　白木荷闻言点了点头，道：“我的确是这么打算的！所以何道友，你要趁着还未出行好好养伤，到时才更有把握！”
　　“好！”何淼淼一口答应，但却并未立刻调息恢复。她知道时间不多，但有些疑问，她不得不打听清楚。
　　“白道友，我未醒来时，模模糊糊听到你哭诉，说是你姑姑的死与吴天林、何燕心和年幽兰有关，不知方不方便详说？”
　　白木荷闻言有些不好意思，抹了抹脸上干掉的泪痕，才道：“这有什么不方便的，你我两次成为难友，也是缘分一场。”
　　“我姑姑曾与吴天林有过一段情谊，后来发现吴天林并非良缘，便彻底与他断掉，再也未曾联系。”
　　“不过二人分开不久，姑姑就发现自己有了孩子，她虽不喜，却也不愿狠心断了母子缘分，于是就生下来自行抚养。”
　　“结果那孩子五岁时，莫名其妙失了踪，我姑姑四处寻找却一直未果。直到陨落她才知晓，她心心念念的儿子，被吴天林的情人何燕心，关在洞府当做养料。”
　　何淼淼心中一个咯噔……这说的，可不就是何正初么？本以为与白木荷算是投缘，没想到又是孽缘。
　　她面上并未显露，以免引起白木荷追问。亲手杀死人家表哥，可不会为接下来的合作增添什么益处。
　　“那……你姑姑是怎么……我记得你曾说过是受伤？”
　　“不错！”白木荷目露恨意，却又忽然无力地沉静下来，语气中带着哀意。
　　“姑姑与世无争，可何燕心那贱人却不依不饶！那日她莫名其妙冲到姑姑洞府，一言不发就出杀招。”
　　“我当时就在姑姑那，她用了好几张三阶隐匿符，才将我藏在里面。我根本不敢出声，只能眼睁睁看着姑姑不敌，被她一剑捅破丹田！”
　　“哼！可她也没什么好下场！年幽兰很快带着吴天林来到外面，将她打成重伤，让她交出什么什么血决。可惜何燕心有珍贵无比的传送符，最后关头竟被她给逃了！”
　　“那年幽兰也不是好东西！吴天林去追何燕心，她还留在姑姑那出言相激！什么幽兰仙子，就是个面甜心苦的蛇蝎！”
　　何淼淼虽不完全了解年幽兰，但也十分赞同此言。
　　白木荷显然更加痛恨，咒骂了好几句，才接着道：
　　“她一脸平静地讲述，当年是如何将姑姑的孩子偷走，送到何燕心手中，修炼作为血引的功法，成为疗伤的活丹药。”
　　“我姑姑伤势极重，年幽兰却拖着时间不许她服药……激得她动怒，死得痛苦不堪，她才转身离去！”


第102章 复仇路长又如何
　　对于年幽兰的行事手段，何淼淼丝毫不觉意外。
　　她在伏龙城时便发现，此人心计颇深，又惯会伪装，说不定与吴天林的暧昧，都不似表面那般单纯。
　　虽只有短短两次接触，但何淼淼自幼喜欢观察每一个人，她可不认为年幽兰会为了一个吴天林，为了争风吃醋、暗害情敌，而费这么多心神。
　　从年幽兰在岭南精心经营的人脉即可得知，她对人心的把控游刃有余。
　　何燕心易怒，脾气有些暴躁，藏不住太多心事，又颇有几分自负，年幽兰想要利用，简直轻而易举。
　　何正初的失踪有她参与，何燕心的重伤也离不开她的身影，桩桩件件联系起来，像是一张细密大网，只是不知最终究想收获些什么。
　　何淼淼不由得想到当年那张最为关键的传讯符，现在想来，那多半也是年幽兰所为。
　　她曾多次向何正初打听，而他分明是知道些内容，却从来不肯正面回答。
　　根据白木荷今日所言之事，她才得知那里面，肯定是关于何正初的身世信息，否则他也不会遮遮掩掩，不敢明言。
　　还有她第一次从吴天林口中听说何正初，恐怕那时候年幽兰就已将此事透露，才会引来他打探。
　　但何淼淼还是不知，吴天林在整件事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是被年幽兰当做达成某个目的的棋子，还是二人狼狈为奸，互相利用？
　　白木荷沉默了一阵，终于从哀痛中清醒，见何淼淼似乎听得专注，她憋在心中多年的话，也似乎找到了出口。
　　“唉……何道友，我从未与人倾诉过这些，你别嫌我啰嗦啊。”
　　何淼淼见她还是有些低落，心中也有些怅然。
　　她理解失去亲人的痛，就算时间总会冲淡一切，偶尔提起，还是会让人伤感。
　　“白道友无需客气。你愿意说出心事，也是对我信任。修士也是人，也有喜怒哀乐，若是想说，就一次说个痛快吧。”
　　白木荷感激地瞥她一眼，才接着道：
　　“年幽兰走后，我姑姑就倒在原地，离洞府几丈远的地方。直到她陨落，我都不敢出去见她最后一面，这也是我最遗憾之事。”
　　“我在洞府隐匿了几日才敢出去，将姑姑尸身收起埋葬在山林，才拼命往高陵城逃。我好怕年幽兰打听到我的存在，将我也一起灭口。”
　　“但后来，就像什么都没发生，年幽兰、吴天林，都再也没来过高陵城。”
　　说到这里，白木荷再次激动起来。“我一直将此仇记在心中！也曾隐晦打听他们二人的消息！”
　　“四处东拼西凑才得知，吴天林暗害道侣陈莹玉和前任掌门陈忠，被人公之于世！那一日，何燕心却正好对我姑姑发难，也是吴天林正式叛出鹤山派之时！”
　　“他与年幽兰一起联手，战败郑承德几人，带走了鹤山派库存！他们默契对外宣称，那只是小库中的资源，但我才不会相信！”
　　“鹤山派肯定与我一样，恨透了这两人，所以我才想去参加试炼，借助门派势力除去仇家。”
　　何淼淼听到此，心中豁然开朗。
　　难怪她始终无法肯定年幽兰的目的，总觉得缺失了什么！白木荷所言，却正好解了她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