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修难为 (浮生若朝露)

　　在一众黑衣最前方，领头的正是涂山穹，与一名五官精美、明艳娇媚的元婴圆满女修。
　　涂山穹负手而立，神色平静，嘴角微不可查地向上翘起，似笑非笑的模样不像在面临大战，而像是在与老友相会般轻松。
　　双方都没有轻举妄动，两方都有近千名元婴，一旦瞅准时机开战必然山崩地裂，而余威会让所有人受到影响。
　　“那就是涂山窈。”
　　何淼淼脑海中响起全灵带着冷意的传音，让她双眼不由自主朝涂山穹身边的女修看去。
　　她站在涂山穹身边亦丝毫不显弱势，一双妙目四处扫动，偶尔看看下方地裂进展如何，偶尔瞥过对面一众道修。双眼看似脉脉含情，细看时却能发现那里隐含的全是冷冽杀意。
　　似是察觉到这方有人关注，涂山窈转眼看向何淼淼，很快便注意到她身边的全灵。看到二人，涂山窈面上露出轻蔑笑容，眼神一收再不关注，根本不将这两人看在眼里。
　　何淼淼静静立于高空，任由轻风夹杂着稀薄魔气吹动身后发丝。她平静的面容下，战意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看到领队的二人时，只觉这火焰似被泼上一桶油。
　　“她身边站着的涂山穹，正是残杀老头的人。”
　　全灵闻言双眼一厉，温和腼腆的神情似要被什么力量冲破，他身周散出淡淡魔气，默念了好几次《红尘经》中静心的经文，才让束缚已久的另一面再次被压制下去。
　　他少有这般强烈的情绪起伏，又因修炼《红尘经》之故，性子变得越来越平和，听到何淼淼所言、看到那人不可一世地傲立于空中，让他生出一种想要立刻冲上前去与之死战的冲动。
　　为母亲与胞兄复仇是他不可放下的责任，但他们与他徒有血脉相连之情，却来不及产生日久相处的亲近。而老头捡回他一条性命，抚养他长大，是与血脉亲缘不分高低的另一种亲人。
　　他的死，是全灵难以磨灭的伤痛，看到残杀他的仇人让全灵心神剧震、痛恨愤怒交加。“淼淼，我们要为爷爷报仇。”他语气坚定，完全不惧对方修为高出几个小境界。
　　何淼淼点点头，双眼看向下方地裂，见那开裂的速度越来越缓慢，便与领头的曲无音传音打了声招呼，与全灵一起服下四阶隐息丹，随在林颂之后消失在空中。
　　曲无音与几名高阶早有动手之意，感应到他们三人前去引战，立刻传音后方让所有人做好准备。
　　在战乱一触即发之前，总是有些不同寻常的死寂。阵山黑压压的元婴真人们凝神等待着地裂继续恶化，万妖山脉的道修、妖修们等待着心头战意爆发的一刻。
　　天幕中的星河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鱼白与远方显出的艳红，清晨即将到来。
　　地裂中间的上空倏地闪出一道青色身影，在两方两千余真人的注视下，祭出腾腾黑雾搅乱了下方魔气，引得周遭所有精纯魔气凝聚成一只巨大兽头。
　　这兽头几乎有一座山峰大，它狂躁地嘶吼着，咧嘴露出尖利的黑牙，双眼中闪烁着阴狠毒辣的光芒，划破空间一闪，在来不及眨眼之间冲到涂山穹、涂山窈身前！
　　整个空间都被这兽头撕裂，地裂上空顿时灵气紊乱、处处都有着细弱无形的空间裂缝！
　　聚起这兽头的林颂再无平日的恭谦姿态，魔修特有的霸道凶悍终在此刻迸发，他傲立于极高的空中，身周黑气缭绕，神情不屑地看向下方一众黑衣真人，似要以一人之力与之挑战！
　　兽头带着狂怒的冲击，让后方一群元婴低阶经脉肺腑剧痛，涂山穹、涂山窈同时出手，二人身前黑雾滚滚聚成两条九尾巨狐，分开两方冲向兽头，将其引向看不见的云雾深处。
　　“这条走狗还真是忠诚……二哥，我去解决了他！”
　　涂山窈自是认得林颂，想到前些日归来时族中有人汇报，说是这人来到小青丘查探传送阵进展，她当时就知事情有异。好在审遍了接待过、见过林颂的族人，最终不曾发现什么异常。
　　“不过是个下人，亲自去有失身份，差个人便是了。”涂山穹神识一动止住她动作，转头看向朝后方，以高高在上的审视姿态扫了众人一眼，最终对着一名同为元婴圆满的旁支点点头，示意他上前迎战。
　　那人有幸被涂山穹选中，神色颇为自得，气势汹汹地跨步上前，祭出一把巨大长弓挥向苍穹之上，没入云雾染出一片黑蒙蒙的魔气。
　　那长弓通体黑亮泛青，一看便知霸道的魔气中蕴含着某种毒性，他挥出本命灵器拉弓欲射的同时，一步步迈入高空与林颂遥遥相对。
　　正在此时，两道隐没在空间之中的剑意，从左右两方夹攻而来。
　　左边的剑意暴烈而炽热，凶狠中带着凛凛杀意，滚烫的温度似要将周遭灵气都彻底融化；右边的剑意绵柔而韧劲十足，如同永远无法斩断除根的藤蔓，无孔不钻无处不在。
　　而正在天幕上空与两头九尾狐纠缠的兽头，也在此刻分化为二，较弱的一头留在空中继续与之周旋，强势的一头俯冲而下，带着骇人的气息搅动风云，直冲涂山氏男修头顶！
　　三面夹击来得极为迅猛，涂山氏男修在眨眼之际便被三道狂暴的力量卷入中心，狠狠撕裂成块，连血肉都被气流冲散。
　　一道窜逃的元婴速度极快，想要抓住某个空隙从攻击中钻出，回到自己的阵营寻求帮助，结果那空隙中猛地钻出一只半掌大小的金色小雀，尖利的鸟喙微微张开，喷出一股令人神魂为之颤抖的金焰。


第892章 双山之战
　　“废物！”涂山穹看着神情惊恐的元婴化作青烟消散，眼中露出厌恶与不满，为免身后一众修士失了战意，他不得不亲自出动。
　　他微抬了抬下巴转头对向涂山窈，低声吩咐了一句：“你在此等候，不可让他们扰了祭祀。”
　　“我知道了，二哥放心。”涂山窈娇柔一笑，垂下眼看着置于胸前的细白双手，翻来翻去似是觉得有些无趣。
　　当她再次抬眼看向对面时，涂山穹已如神祇般站在艳阳下方，双手如大鹏展翅般挥向两侧，黑色宽袍在风中疯狂鼓动。
　　滚滚浓烟般的黑气让金灿灿的阳光都黯淡下去，吞没了周遭灵气，震得后方一众黑衣元婴齐齐后退。
　　涂山穹看向林颂的眼中唯有轻蔑，连本命灵器都不屑于祭出，驾驭着地裂中越来越浓郁的魔气，在空中搅起无数狂风漩涡，从下到上越来越宽、越来越圆，正是魔气掀起的死亡风暴。
　　“窈长老，穹长老实力愈加强悍，看来是离化神不远了。”一名近嫡支的女修凑上前来，看到涂山穹可撼天地的阵势，颇觉与有荣焉。
　　至于与他对战的几个跳梁小丑，于她和身后一众修士而言，只是连对手都算不上的小角色。
　　涂山窈听后从鼻子里嗯出一声算是回应，对于非嫡支的修士，她历来不会假以辞色。不过这女修说得不错，她自己也相信，涂山穹经此大战，很快就要进阶化神真君了。
　　她二人专注而期待地看向远方，地面那道长长的黑色伤疤中溢出滚滚魔气，似是空中有一道吸力让它们无法逃脱。
　　涂山穹双袖挥舞间带动云起云涌，无数魔气凝成的狂风呼啸着卷向四面八方，隆隆声响震动了阵山、万妖山边缘，地裂竟在这狂攻之下碎裂得更快了些。
　　林颂一袭青衣在黑气中若隐若现，宽袍被还未到来的攻击震得呼呼扇动，他双眼被强大的力量刺痛，甚至连站立在空中都承受了极大压力，随时都有可能被强行推动着向后。
　　他神念毫无停歇，战意半点未消，面对九道巨大如山岳的黑色风暴仍是巍然不动。
　　他身后显现出一只头顶长着尖角、双耳大如古钟、三眼鼓瞪似铜铃的凶恶兽头，狰狞地狂啸着，一层层音波如有实质般震破了空中云雾，撼动了稳扎此界数万年的山峰。
　　这兽吼引得天地为之低昂，它带着腾腾黑气风驰电掣朝前奔去，在这一瞬，竟像是冲破了时间与空间的束缚，毫无预兆地来到涂山穹身后两丈之处。
　　“沦为他人走狗的猛兽，野性终究会被驯服……”涂山穹收起几分轻视，低沉的声音传遍双山边缘，其中蕴含的不屑冲击着兽吼发出的音攻，两重音浪刹那间如同涟漪般荡开。
　　他的讥讽伴随着丝毫不慢的攻击，空中身影凭空消失，在兽头张口扑来的瞬间移到了更高的云雾之中。
　　“你不过是魔物的奴隶与宠物，哪来的资格评判在下的选择？”林颂声音荡开的同时，身形已经彻底消失不见，狂乱的飓风卷狠狠撞击在一起，震耳欲聋的炸响声、呼啸声快要撕破两山边缘所有修士的耳膜。
　　魔气炸开之时，两山之间尽是浓郁的黑色，如同大量黑墨在水中氤氲开来，在视线所及之处快速弥漫开来。
　　看似轻松对战的两人并不似表面那般自如，哪怕身为元婴圆满，在这毫无试探、来势汹汹的攻击中，他们也感觉到一股深深的压力。
　　元婴在丹田微微颤抖着，与本体一样惊讶于对方的实力。而两人本身的意识沉浸在斗法之中，挥开心头震撼，再次同时迸发出令天地变色的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