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修难为 (浮生若朝露)

　　子珅忽然想起这事，顺口说了出来，没想到何淼淼眉头一皱，冷冷看着紧闭的窗户，许久都没说话。
　　曲鸣蝉需要灵体进阶，外出历练的首要任务自然是寻找灵体，那么做舞姬这般不符她身份之事，极有可能也是为此。
　　何淼淼暗道，无论她的猜测对不对，都绝不能让子珅出现在曲鸣蝉面前。
　　他正好是金丹后期，高曲鸣蝉一个小境界，若她一时兴起换了人选，那可是无妄之灾，与她相斗往往要拼掉半条命去，关键还不知能不能逃得掉。
　　听子珅的语气，似乎还不知自己就是灵体，何淼淼轻叹道：“总之与她撞上就没好事，咱们还是离她越远越好！”
　　“三姐与她有旧怨？”子珅长眉一挑，放下酒杯就道：“我待会儿替你出气去！”
　　何淼淼心中一惊，连忙肃了脸色认真道：“多年前的小摩擦，早就过去了。无论为了自身安全还是家族着想，我们都不能冲动行事！”
　　子珅见她神情不似作假，信了她们之间多半没什么深仇大恨，听话地点点头，保证自己不会主动惹事。
　　施灵喝了好几杯灵酒，又用了一些灵膳灵果，早有些微醺之意，听他们说话都不大真切。何淼淼见状，干脆提议离开，省得“醉月仙子”舞罢，与他们在外面撞上。
　　三人传讯换来引路的小修士，付了灵石匆匆而去，出门时，何淼淼还能听到场中一片称赞之声，舞乐一曲接一曲，不知要奏到何时。
　　……
　　寅时，曲终人散，云梦馆人声鼎沸的大厅，只余下小修士清理残局的声响。
　　二楼一间看似不起眼的雅室，内里陈设摆件皆为四阶、五阶珍宝，坐在矮桌上首的青年神情惬意无比，一双凤眼中写满风流。
　　他气息沉稳，隐隐散发着元婴圆满的威压，身着青色对襟，领口绘有云纹，头顶儒巾暗光浮动，一看便知是品质上好的五阶防御灵宝。
　　他有意无意随着轻灵的曲声哼唱，右手折扇合起，有一下无一下敲打着左手手掌，看向桌前舞动的浅青色身影时，嘴角不由自主地上翘。
　　“醉月悠悠，漱石休休，水可陶情，花可融愁。”他轻念了一句，声音带着魅惑，听得弹曲与吟唱的美人红了脸。
　　“醉月仙子”曲鸣蝉，却始终神情清冷，高洁姿态与身旁一众女修全然不同。


第679章 夜谈
　　伴舞的八名美人，千姿百态各有风情，有的堪比少女般天真烂漫，神色娇俏中含着几分羞涩；有的眼神如烈火般灼热，似要将人看得浑身发热。
　　弹动古琴的白衣女修，与一旁吟唱的红衣女修，像是一株并蒂莲，脉脉含情看着上首儒修。
　　可无论她们如何用尽浑身灵力演绎，都未能引得他多看几眼，让他眼神不肯错开的，始终的只有中间那道缥缈灵动的身影。
　　一曲终，歌舞齐齐停下，十名俏生生的美人速速站到一边，心中都期待着能被留下。唯有独自站在另一边，面上无甚表情的曲鸣蝉，看起来完全不在乎是走是留。
　　“醉月仙子，不知小生可否有幸与卿共饮一壶酒？”男修凤眼专注而幽深，收起了那副多情风流姿态，他是元婴期，放下身段柔声相请，一片诚挚之心更显难得。
　　十名美人或嫉或恨，面上不敢表露，眼神却作不得假，扫在对面的曲鸣蝉身上，像是一把把利刃。
　　这可是集贤书院年轻一代最有前途的学士，天资不凡，悟性绝佳，诗词文章、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通，还未步入化神，就已是集贤书院早早定下的山长。
　　山长正如大宗门中的峰主，在炼虚期为巅峰的大界，不是每个化神修士都能独占一峰，特别是昊天界，山长一职还代表着学问被认可，更加难得可贵。
　　这位喜歌舞美人的萧长亭，德行在众儒修口中颇有微词，还是能够在集贤书院脱颖而出，可见前途一片大好。
　　他俊逸风流，但从未真正越界，只与美人饮酒作诗或耳鬓厮磨，始终把持着最后底线绝不再进一步。
　　每回欣赏完歌曲，心情好便留下所有人，一起畅饮至天明，独留一人的情况，还是头一回发生。
　　“仙子可否赏脸？”
　　曲鸣蝉久久未答，萧长亭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面上笑容不减，极有兴味地敲着手中折扇，似乎笃定对方必会应下。
　　“晚辈不愿留下。”
　　曲鸣蝉冷冷的声音，让整个雅室气氛一僵，温度骤然下降，美人们面色未变，眼中透出的幸灾乐祸着实明显。
　　萧长亭敲着手掌的折扇一顿，神情依旧如常，默了片刻，还是心平气和地开了口：“是我唐突了，若不愿意，今日就罢了。”
　　这话一出，所有美人都有些呆滞。他平日性情倒也温和，可毕竟是天之骄子，历来是被人宠着惯着将就着，多少有些不容置疑的傲气。
　　若放在平日，若换了旁的美人，他恐怕早就冷了脸，谁都没想到这位“醉月仙子”，会让他倾心至此。
　　曲鸣蝉倒是一副无波无澜的样子，毫不在意地道了声谢，倏地祭出一件薄衣，罩住自己前胸纤腰与手臂。她道过谢，转身就走，背脊直直挺起，孤零零的，有倔强又有萧瑟。
　　萧长亭脸上笑容渐渐收起，神情有些无奈，看着那道背影远去，再不顾余下的几名美人挽留，身形一闪消失在雅室。
　　……
　　回到客栈的何淼淼三人，打听到文武会就在两日后，都决定不再出门转悠。
　　子珅接着闭关稳固境界，施灵一头扎进书海不出，何淼淼偶尔去大堂点些膳食，在热情的跑堂修士口中，得知了许多醉月仙子的信息。
　　曲鸣蝉是在半年前到达万里城，来时直接投入云梦馆门下，以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仙子姿态，获得不少修士追捧。
　　她自称是逃难避仇到此，来时身家全无，经脉又有暗伤，为快速赚到灵石养伤、增强实力复仇，不得已做了舞姬。
　　这半年来，有不少高阶修士自愿为她出头报仇，但都被她一一拒绝，说是要亲自动手，不愿成为依附旁人的废物。
　　许多追捧者都是一时兴起，没有人真将她当一回事，唯有两个例外，自打见过一回，眼里便再不容任何人。
　　一个是云梦馆名义上的管事，逐青真人，另一个便是集贤书院的萧学士。
　　何淼淼听得瞠目结舌，只觉曲鸣蝉的变化比她想象的还要大，从前她那些争宠博同情的小手段，谁看了都觉得头疼。没想到现在，她还能在元婴修士中混得风生水起。
　　她回到自己屋内时，忽然想起阴阳宗内，似乎正有这种勾人心魄而不自知的秘术，品阶高的，对付本就有心的元婴修士并不算难。
　　天命峰的童长老看重曲鸣蝉，见她无法进阶，需要高阶或同境界的灵体做引，肯定不会坐视不管。以他在阴阳宗的地位，地阶秘术定是随手可得。
　　名声在外的逐青真人和萧学士，本就都是爱美之人，会在低阶手上着了道，与他们自身亦有很大关联。
　　“只是不知，这两位谁是灵体了……”何淼淼大致摸清曲鸣蝉所图，心中顿时轻松不少，只要不与子珅扯上关系，这两位谁成为补物都不关她的事。
　　抛出阵盘进入静室，盘坐于软垫上准备修炼，刚刚闭上眼，就听得外间传来轻声震响。
　　“三姐，是我。”
　　子珅用灵力弹了弹阵法，气息声音都放得很轻，多半是不愿扰了看书的施灵。
　　何淼淼收起阵盘，请了他入内，再次隔绝了声音与气息，“怎么没稳固境界？是不是有什么事？”
　　子珅摇摇头，坐在她对面认真道：“我看三姐遇上曲鸣蝉时，脸色有些不大好，特意过来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施灵不在，三姐不必瞒着我。”
　　何淼淼闻言牵起嘴角，心中很是熨帖，本就是想找个机会好好跟他说说，他既然找上来，自是没有瞒着的道理。
　　“的确有些事，还与你有关。”何淼淼看他微微惊讶，不待他疑惑出声，先开口问道：“你可知晓你的体质，是万年难见的火灵体？”
　　“什么？火灵体？”子珅目露迷茫，甚至忍不住感应了一下体内灵力，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雪鸢从未说过此事啊……而且我的灵息，与三姐不是一样么？”
　　“灵息没有区别，但灵力的确是不同的。”何淼淼祭出一丝火灵，在身前化作叶片模样，其中蕴含的气息，已是十分精纯。


第680章 灵体
　　子珅见状，同样祭出一缕灵力，学着她化成一样的叶片，直到此时，两人才深深感觉到彼此灵力的不同。
　　何淼淼有吞噬了火精的异火，较之寻常修士，火灵已是极盛。而子珅的灵力一出，那种与天地本源相似的气息，才真正称得上极致的精纯。
　　“那日你忽有进阶之兆，我才感觉到不同，寻常时候再没有感应，要靠一些特殊的宝物，才能验证得出来。”
　　何淼淼收回灵力，看着被惊呆的子珅，只觉他傻乎乎的模样，倒是真像个小孩子。“别盯着了，这事不会有假。”
　　子珅散了身前叶片，有震惊也有欣喜，反应过来时，嘴角已经大大牵起，“难怪当年雪鸢给我测灵根，纯净度并不高，而我修炼始终很快，没想到竟是因为灵体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