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修难为 (浮生若朝露)

　　“原来如此。我看蛊术威力不凡，为什么只有你们东木国盛行？其余几国莫非都没草木蛊虫？”
　　何淼淼来此见识过的几种蛊，都有其独特之处。伊莎对穆娜施下的引兽蛊隐秘难防，一旦引得兽群，几乎是必死无疑。还有在万花谷见过的引路蛊，也能为人指引方向，相当于精准追踪术。
　　更不用说珍贵的蛇藤蛊、聚力蛊，若是使用得当，绝不比法宝威力小。要她是巫者，肯定不会放过研习蛊术的机会。
　　“其他几国草木的确不丰，不过这倒不是他们不习蛊的理由。”
　　穆娜将聚力蛊收回皮囊，轻声解释道：“蛊术用得好，的确能以一人之力对抗多人，但弊端其实不小。巫者若是专精蛊道，须得选择一只本命蛊，与之同生同死，蛊死主人也不能独活。”
　　“大多巫者都不愿与蛊性命相连，只用精血喂养，如此蛊与人的联系微弱，威力相应较弱。而且养蛊容易被反噬，毕竟是半智之物，稍有机会，蛊就会吞噬巫者壮大自身。”
　　何淼淼有些惊讶，没想到养蛊比养灵宠还危险，反噬不说，还要蛊死人亡。“怪不得……要是与蛊性命相连，的确有些不划算。”
　　穆娜点点头，道：“是啊，像刚刚的巫女，并未将蛇藤蛊认作本命蛊，要不然我早就死啦。我们东木国草木丰盛，相比之下强大的蛊更易得，所以习蛊的巫者才稍微多了一些。”
　　“就算是这样，真正专精蛊道的都极少。像我的聚力蛊，也只是作为巫力不支时的辅助，当做隐秘底牌使用，并不曾作为本命蛊。”
　　何淼淼听到这种种弊端，倒觉得不认作本命蛊反而更好些，“失去大部分威力，总比丢了性命强。至于反噬这种事，让蛊保持低于自己的状态，总是防得住的。”
　　穆娜深以为然，正想出言赞同，阵外忽然传来惊天动地的炸响，伴随着亮彻天际的彩色焰火。
　　何淼淼顿时心生警惕，站起身来皱眉看向远方，时刻准备着让含光、异火冲出丹田作战。
　　穆娜见她如此，赶紧走上前去解释：“阿璇姐姐别担心，那是日升城迎接大巫点燃的圣焰，伊努肯定到场了。”
　　何淼淼仔细一看，空中各色光芒，的确是在日升城所在的方向。这些焰火在空中炸开，聚成一幅幅人面妖兽图案。
　　穆娜站在身旁，指着空中变化不断的图案，一一向何淼淼介绍起来。
　　“那长着双翅和金色鳞片，人面虎身脚踩金蛟的，是金神蓐收。蟒头人身，脚踏黑蛟，手缠青蟒的是水神共工。兽头人身，脚踏红蛟的，是火神祝融。人身蛇尾，手握双蛟的是土神后土。”
　　余下的木神句芒，正是东木国图腾。
　　五种或人面、或人身的图腾在空中消散后，两点极亮的光再次冲向高空，轰地一声炸开。
　　穆娜看着两只妖兽，无比虔诚道：“人面蛇身的是烛九阴，掌管日月运转，乃时间之神；人面鸟身，背生两对长翅的是帝江，乃空间之神。”


第605章 移位
　　焰火凝聚的妖兽，看起来有些失真。
　　天空之中，烛九阴的面容不比她在时神山见到的那般真切。石堡的雕刻看起来，目含悲悯与慈爱，仔细去看时，又会感觉到它发自内心的冷漠与无情。
　　正如时间，催人成长变强，丰盈了人生美好记忆，本该是柔软而多情，实则却如同最锋利的刀。一闪即逝，毫不留情，公平而残酷。
　　另一边，全身红鳞遍布，背上四翅大展的帝江，面容神情又是另外一幅模样。同样的慈悲双眸中，隐含着睥睨众生的骄傲，天神的不可一世，在它脸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空间之神……”何淼淼半眯着眼，直到焰火彻底消散在天际，才转头问道，“这就是五国两山所有图腾吧？”
　　烛九阴与帝江的光影消失，穆娜眼中的虔诚崇敬依旧未减，“是啊，七神庇佑，巫族才能昌盛。”她转过头，看着一旁若有所思的何淼淼，“阿璇姐姐，你们道修信奉什么神灵？”
　　何淼淼沉吟片刻，有些不确定道：“好像……都是信自己吧。”
　　道修固然尊重强者，向往仙人仙境，可像巫者这般崇敬某人某物，的确不大常见。哪怕子家身怀双雀，对于朱雀青雀也只是发自内心尊敬，不曾当做神灵信奉。
　　就连以天外魔族为尊的涂山氏与墨家，都与他们将心愿祝祷交付于神灵不大一样。
　　至于五行、空间与时间，在修士看来都是无形无质的力量，由道所生的本源化出，有了这七种力量，一界乃至诸天万界才能得以衍化。
　　五行之力倒还有双雀、白虎、麒麟与龙作为世间化身，神秘的空间时间，就无法以真实可触碰的形象代替。历来都是靠着修士，自行去摸索领悟，得出自己心中的空间时间之力。
　　修士更为自立，相信自身才能带来一切，哪怕魔修们敬仰天外魔族，图的也是记载中天魔那傲视群雄的实力。而巫族更加虔诚，认为自身一切都乃神赐，若要更上一层，需要得到神的眷顾。
　　不过这般玄妙的事谁也说不清真假，毕竟修士中也有人被天道特殊对待，算起来，也是另类的神眷吧。
　　穆娜有些惊讶，在她看来，没有信仰是恨难想象的事，“那要是修士不幸遇难，肉身与灵力也不会归于天地和神明？”
　　“嗯，不会。”何淼淼答得毫无犹豫，因为经历的种种告诉她，死了就是死了，不会有任何事发生。
　　陨落修士消散的那点儿灵力，滋养几片树叶都嫌少，至于血肉之躯，除开制成炼尸，否则也不会对这世间产生任何影响。
　　“真惨啊！两年前的我，就想着肉身巫力都会归还于天地神的怀抱，心中才没那么难过。”穆娜满脸唏嘘摇着头，忽然转向何淼淼道，“阿璇姐姐，那你可千万不能死。”
　　何淼淼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好！那我就不死！”
　　穆娜笑着点点头，手指绕住一根小辫把玩，本想再与何淼淼多聊会儿外界与巫族的事，困意却在此时袭来，让她眼皮都有些撑不开。
　　“快休息吧，明日晚些再赶路。”
　　何淼淼先一步走入山洞内，随意找了一角坐下，准备进行日常修炼。穆娜揉了揉眼，在她不远处躺下，没多久就陷入沉睡。
　　在穆娜平缓的呼吸中，何淼淼默念着《元始道经》沉下心神，随着功法的运转，雀纹金丹加快了旋转速度，灵力淌入经脉之中，炼化起外界吸收入体的灵气。
　　金丹转动时，含光也在转动。它自行散发着滋养神魂的气息，微不可查，却绵绵不绝。此时的何淼淼感应不出任何差别，神魂在缓慢地增长着，需要经过漫长的时间，才能让她看得到实质变化。
　　血脉自发的暖意，伴随灵力流淌在四肢百骸，沉浸在这舒适中，一个大周天很快运转完毕。
　　睁开双眼的同时，何淼淼已经跳起身来，戒备到极致。
　　她在收功的瞬间，她就感觉到自己所在之处，根本不是入定前的山洞！而换了一个地方，她竟然一点感应都没有！
　　“阿璇姐姐？这……这是怎么回事？”躺在一边的穆娜瞪大双眼，毫无刚刚睡醒的困倦，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朝何淼淼靠近。
　　天还未亮，半隐的月光洒在清幽草地，闪烁出星子般的柔光，及脚踝的细嫩草叶上还有露珠滚动。看清了眼前环境，感受到无法作假的熟悉气息，让何淼淼更加疑惑。
　　这里分明是时神山巅，她居住过的石堡附近。
　　“别怕，应该不会有危险。”
　　无声无息在修炼中被带走，让她心中惊惧不已，看到自己身在时神山，反倒不那么担忧了。
　　两个五阶大巫，哪怕其中一个归还了大部分力量，想要对她们不利，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根本不至于费这功夫绕圈子。
　　只是她不明白，明明很是受礼客气的两人，怎么会做出这般强势的举动。
　　正疑惑时，远处现出白衣翩翩的身影，少年带着温和笑意，双眼像是能够点亮整片黑暗。
　　“穆萨前辈。”
　　何淼淼朝穆娜挤了挤眼，对着远处的身影抱拳行了一礼。穆娜本就已经吓得够呛，听到这称呼，更是楞在当场，半天没能反应过来。
　　“不必多礼。”穆萨轻轻抬手，隔空托起何淼淼，并不在意因受到震惊而失礼的穆娜，轻声解释道，“抱歉，事出有因，并非刻意惊吓你们。”
　　何淼淼听到他的话，自是不会再介意，既然并非恶意，那定是有极为重要的理由。
　　果然，还未等她开口询问，少言寡语的穆萨便自行开了口，“伊努已察觉到你气息，为避免他……荒唐行事，我只好请你们到时神山躲避。”
　　何淼淼知晓，无论身在何处，异族身份总会带来麻烦，是以一路上尽量小心了再小心，打斗之后立刻清理了气息离开，没想到还是低估了五阶大巫的神识与警觉性。
　　“随我来，宗主要见你们。”


第606章 卜筮
　　何淼淼心中带着无数疑问，默默跟在穆萨身后，偶尔拉住还在出神的穆娜，以免她自己被自己绊倒在地。穿过竹林，再次来到道观前，两人才各自从思绪中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