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修难为 (浮生若朝露)

　　击杀那两人后，她也并无后怕。就算卫云欣的爹是城主，她也只是稍有担心罢了。
　　弱肉强食，是她自幼就明白的道理。
　　凡俗小小的镇上，都有着各种不为人知的暗算争斗，更不用提法力高强、资源紧缺的修仙界。
　　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今日宝物在他手上，明日又换了主人。
　　像刚刚那样的纨绔子弟，资源再多又如何？实力不够就出来挑衅，只会成为别人手下亡魂。
　　何燕心曾告诉她，就算不择手段，也要活下去！
　　这句话在她心中，留下了极其深刻印象，后来她也一直如此。
　　就算要讨好囚禁自己的何燕心，要忍耐辱骂打杀自己的何全灵，要击杀那些敢来挑衅的低阶修士，她都不在意！
　　她不愿主动杀人，但人若犯她，就算要忍辱负重，她都会狠狠反击回去。
　　何况修仙界万物皆有灵性，花草树木也能修炼，妖兽灵物更不必说，采集灵草、猎杀妖兽、炼化灵物，不也同样毁其道途伤其性命？
　　谁规定人修的命就更重？
　　物竞天择，优胜劣汰，何淼淼与何全灵自幼看到的，都是残酷的现实，这些现实容不得他们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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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样做此想法的，自然不止何淼淼与何全灵，还有经历相仿、甚至在更为恶劣的环境中成长的何正初。
　　他担心何淼淼的灵觉，一路远远缀在身后，连他们与卫云欣二人打斗，都未趁机出手。
　　他一路悄悄解决了不少跟踪的修士，让何淼淼、何全灵一路无忧地到达此地，他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态。
　　第六日清晨，他看到二人警惕地朝前行进，终于不想再等了。
　　“就算是相处几月又如何？若是易地而处，他们同样会对我动手！我又不是贪图异火……我只是为了活命！”
　　“他们资质不好，说不定筑基都难！拿着异火迟早便宜旁人！还不如用来换丹，助我再登巅峰！”
　　何正初不断在心中默念，终于彻底说服自己。
　　见他们正弯腰采集灵草，手中银龙剑朝前一挥，破空声顿时惊动二人。
　　“正初大哥？！”何淼淼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堪堪躲过这一剑；何全灵更是吃力，左闪右退了好久，拼着被一道剑风削掉大块皮肉，才将致命一剑避开。
　　“淼淼、全灵，你们别怪我！若是有旁的法子，我绝不会如此！”
　　刷刷刷……剑风毫不留情扑向二人，何淼淼、何全灵根本无力抵抗，转身就想逃跑，背后却被那攻击伤得体无完肤，终于狠狠扑倒在地。
　　炼气期十二层加上法器，他们根本没有还击之力。
　　“正初大哥！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商量？非要下杀手？”何淼淼又惊又怒，平安无事相处这么久，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何正初紧紧盯着浑身浴血的二人，银蛇剑顿在半空，却没有收势的打算。
　　“我也不想这样……你们要怪，就怪何燕心！我真的很需要融血丹……我也不愿意……”
　　他一步步向前靠近，离二人只有五丈的距离，才又再次停下。
　　何淼淼在他脸上看到了坚定，看到了势在必行，看到了狠厉，却没有看到一丝一毫的“不想”和“不愿”。
　　“正初大哥……”何淼淼明知不可能再有转圜，却还是抱了一丝希望，“你需要什么？我们都给你！求你饶过我们性命，我们立刻离开岭南，绝对不与你为敌！”
　　“不行啊……淼淼……我要的，是你的异火！只有你死……只有你死！我才能活下去！”
　　“原来是为了异火啊……”何淼淼有种说不出的憋屈与难过，却又忽觉释然。
　　眼看着他缓缓举剑，何淼淼眼珠微不可查地一转，与何全灵对视一眼，终于下定决心。
　　轰轰轰轰轰……
　　二十张金剑符夹杂着橙色异火，冲着对面激射而去……
　　“我们也是为了活下去……”她的喃喃低语随风飘散，也不知是在劝解何全灵，还是在宽慰自己。
　　望着地上坑洞和再无生机的何正初，何淼淼如坠冰窖，通体生寒。


第57章 闹鬼的故居
　　回化泉城的路上，何淼淼、何全灵一路无话。
　　他们将何正初的尸身收起，放在击杀卫云欣二人的地方，让人一看就能看出，这里曾发生过一场大战。
　　卫长风若差人调查，只会得出炼气后期散修打劫，卫云欣二人扔出符箓，与其同归于尽的的结果。
　　何全灵还是一副冷漠的表情，眼中再也没有光芒，整个人死气沉沉，如同一具毫无感情的傀儡。
　　何淼淼浑身气息冷若冰霜，再也没有出城时的期待。她眼中狡黠的灵光，像是被那二十张符箓炸散，只余下幽深黑暗。
　　回到仙客来，二人不顾伤势，迅速退了租借的洞府，收起阵签和押金，离开了化泉城。
　　三日后的夜里，二人终于体力不支，来到一处小溪旁边休息养伤。
　　天空一片深邃的黑，平日驱逐黑暗的繁星和月亮都被遮盖，整个林中一点光都没有，安安静静，连捕食的妖兽似乎都不愿出洞。
　　何全灵捧了水，大口大口地吞下，抹了抹脸才开口：“淼淼，他会不会把异火之事告诉药老？”
　　何淼淼在下游拿着树枝，百无聊赖地挑着水花，闻言摇摇头，道：
　　“若是他说了，药老自会亲自来取，到时候说不定连他一同灭口。更何况，药老要是知晓，刚刚死的就是我们了。对了，你们去一元阁时，药老究竟说了什么？”
　　“他没让我进去，就大哥……何正初自己去了。”何全灵还有些不习惯，相依为命这么久，一朝为敌，连改个称呼都那么别扭。
　　“呵……好在上次你们回来，我被他脸色惊到，并未说出将异火炼化之事。否则前几日，我们也不可能这么容易反杀。”
　　何全灵也捡了根树枝，跟她一起挑着溪流中源源不断的水，只溅起一阵阵水花，却什么都留不住。
　　“淼淼，你伤心吗？”
　　“他死好过我们死……”何淼淼不想回答，伤心又有什么用？难道能够改变一切？
　　“是吗……”何全灵亦有些颓丧，“从此以后，又只剩我们两人了。”
　　“那也比被人背叛的强！全灵你放心，我们肯定会好好活着！活得比谁都要长久！”
　　何淼淼目光坚定，起身将手中树枝狠狠一扔，掉在流淌的溪水中飘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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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一路顺着地图，来到鸣山派的地界，在山林中穿梭了许久，才在迷路两回后，找到了附近最大的修仙城池，高陵城。
　　高陵城与伏龙城差不多大，却比伏龙城还要偏远荒凉，但这里靠近鸣山派，所以秩序倒也不算混乱。
　　二人在途中，就将储物袋中不需要的东西全部卖掉。
　　两件中品法衣买了五百，灵蛇剑二人都不愿用，也卖了二百。再加上卫云欣手中的三千七百块，和自有的灵石，一共已经有四千七百块。
　　他们手上还有聚灵丹，短时间内无需外出赚灵石，来鸣山派这种小地方修炼正是合适。
　　其实鸣山派根本不算个门派。
　　六个筑基修士，外加六个炼气弟子，驻扎在山腰的破旧道观中。他们每个人都要轮流去外面抢收弟子，但由于实力不够，根本招不来人。就算招到了，在出去历练之后，也会一去不复返。
　　何淼淼后来看过岭南山脉的地图玉简，才发现他们幼时居住的临山镇，就属于高陵城管辖。
　　她也猜测到那两名看人下菜碟的筑基修士，肯定是鸣山派无疑。
　　选择此地住下的原因，一是因为他们门派实力不怎么样，又与外面的修士谈不上交情，不至于被何燕心、年幽兰之流发现踪迹。
　　二是因为，离开临山镇，经历了种种磨难，她跟何全灵都迫切地想回凡俗看看。
　　二人在高陵城的理事殿，租住了一间等级最低的洞府，扣扣索索地取出十块灵石，才在管事不屑的目光下踏出了大殿。
　　在洞府接连休息了五日，二人才再次来到理事殿续租一月，却并未直接返回，而是径直出了城。
　　他们两个不过炼气期，若是长期在洞府待着不出，还能够不断修炼进阶，很容易引起人注意。
　　所以他们决定先去临山镇看看，再在外面随便找点儿灵草卖掉，手中的灵石才有个来历。
　　“淼淼，我有点紧张。”
　　“哈？？我怎么看不出来，你那死鱼脸好几年都没变过啦！”
　　“我怕爷爷已经死了。”
　　“祸害遗千年，我看那老头子命长着呢。”何淼淼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也不怎么确定。
　　毕竟走的时候老头就说他活了六十来年，如今他没有八十也有七十九了。凡俗中人能活到七十古稀，已是大大的喜事，能活到八十的少之又少。
　　何淼淼在修仙界一待就是十四年。
　　看过了血淋淋的厮杀，经历了利用与背叛。她才知道，当初偶尔轻手轻脚打她两下的老头，对她偷用铜板儿睁只眼闭只眼的老头，恶狠狠地让他们去学仙术的老头，可能是真心对他们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