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修难为 (浮生若朝露)

　　曲鸣蝉忽然提及丹域地底之事，让何淼淼楞了一瞬，见到曲惊鹊暗示请求的眼神，她才点点头将此事顶了下来。
　　“那也算不得救……道友能好起来，倒是少了我自责。”
　　曲鸣蝉微微一笑，略点了点头，不再开口。
　　屋内一时有些安静，何淼淼看着曲鸣蝉的笑，忽然又生出不对劲的感觉。
　　“姐，鸣蝉姐姐是真鸣蝉姐姐吗？她不会杀我吧？”曲清风已有八岁，家中的事情根本不瞒他，只是他心中还不大能全然理解，是以才会忽然有此一问。
　　可这一问，倒是让何淼淼、曲惊鹊心中一紧。
　　若是眼前这人……依然不是真正的曲鸣蝉呢？
　　“少瞎说！当然是真的！你忘了，两位老祖亲手将你鸣蝉姐姐救回来的！”
　　曲明月肃着脸轻掐了弟弟一把，很是歉意朝着曲鸣蝉笑了笑，却见对方脸上完全没有笑意，甚至……完全没有表情。
　　“鸣蝉……你别往心里去……”
　　曲鸣蝉声音依然轻柔，淡淡的语气却再不友善：“二姐姐不是我杀的，东西我也还给家族了，若你们还是恨我，不如少来往的好。”
　　她说完不顾曲明月道歉，站起身来出了小院，留下几人在待客厅中面面相觑。
　　“何道友还请见谅，七妹她刚回来，可能心中有些过不去，才会如此失礼。”曲明月颇有长姐风范，对于家族的脸面看得极重，待人接物都有主人家的大气。
　　何淼淼心中存着事，见她才赶紧挥开思绪：“曲道友客气了……这也是正常的。”
　　刚刚曲鸣蝉的表现，似乎正符合情理。
　　被残魂占据肉体，家族并不助她驱逐，而只是想留下占有气运之子名分的肉身，她有怪异之处好像也说得过去。
　　无论怎么看都没有破绽，何淼淼与曲惊鹊却已经无法改变心中的疑惑。
　　心不在焉地与曲明月、曲清风闲聊一阵，送走二人后，她们才对视一眼，开启了小院阵法。
　　“淼淼，你觉得她……怎么样？”曲惊鹊抿了抿唇，还不等到回答，又接着说出自己的看法，“不是今日清风问起，我还没察觉自己心中的隔阂，似乎她回来了，我还是打心底不愿来往。”
　　“你那日在客栈说起此事，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本觉得是我自己想多了，就没告诉你，可今日见到她之后，这怪异感更胜。”
　　何淼淼自己也说不清，神情性格可以伪装，可气息骗不了人。
　　曲鸣蝉既然连气息都换了，肯定不会是残魂才对，这也是为什么何淼淼总觉得不对劲，却又说不清楚的缘由。
　　“你说……会不会是老祖他们……”曲惊鹊并未说完，何淼淼却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有可能。面对她，你还是小心些才好。”
　　按理说，被夺舍后的原身魂魄，不烟消云散也该虚弱得无法清醒才对，那么这一回所谓的‘找回原魂’，会不会只是为了安定人心的戏码？
　　曲家的太上长老，虽不必看曲不鸣脸色，但残魂毕竟是有过前科，击杀过曲家姐妹的人。若是直言残魂还是残魂，曲惊鹊与一众家族后辈，免不了会再次与她敌对。
　　一个气运滔天的小辈，换副魂魄，总比彻底死了的好。
　　为了不引起家族中坚力量动荡，隐瞒魂魄之事，是最好的选择。
　　是以他们根本不主动提及，曲不鸣与一众元婴长老，自是以为残魂已亡，回来的是真正的曲家小辈。
　　“若当真如此，恐怕七妹妹真正的魂魄，已经被她彻底融入……”
　　残魂已经带有曲鸣蝉的气息，恐怕是在太上长老的帮助下完成。虽知晓家主、长老、太上长老，就该一切为了家族设想，可这样的事情，她还是接受不来。
　　想到此，曲惊鹊只觉心凉了大半截。


第411章 暗流
　　何淼淼仔细一想，同样觉得心底生寒。
　　若此刻的残魂，已经有了真正曲鸣蝉的气息，那么只能说明，曲鸣蝉余留下来的魂魄，已经被曲家两位太上长老，当作补药送给残魂了。
　　残魂在丹域地底一战中，受到的打击绝对不小，而同样残破的曲鸣蝉魂魄，亦是无法单独清醒过来撑起肉身。
　　唯有大修士出手，将两魂合并，才能让其完好无损，甚至如同新生。
　　现在的她，既不能算是残魂，也不能算是曲鸣蝉，而是两个真实记忆堆凑成的人。
　　一个人所经历的一切，才会造就那一个人。
　　若将两方明显不同的记忆，彻底融合在一起，恐怕这个人再无法与任意一方相同。
　　“还不如清清静静死了的好。”曲惊鹊想到这些不由得轻叹，“为了气运一说，连族中后辈的性命竟都不顾了。”
　　按照残魂存留下来的的记忆，对曲惊鹊定然是有恨的。
　　而残魂击杀曲家二姐，真正的曲鸣蝉魂魄，又觉自己受了莫大冤屈，对家族定然也会有怨。
　　如此一来，融合下来的‘曲鸣蝉’，只会越来越偏激，越来越危险。
　　何淼淼看着颓丧的曲惊鹊，只能轻言安慰，“若实在难过，就随我出去走走好了，我们寻到子珺，就由你带着在龙石岛上好好逛逛，如何？”
　　“好！”曲惊鹊深深吸了口气，将心中的烦闷甩开，强打精神站起身来，“我去给爷爷打声招呼，这就出发！”
　　二人一同来到黑龙山巅，何淼淼并未再进入大殿。
　　待到半柱香后，明显松了口气的曲惊鹊，才从里面走出，拉着何淼淼下了山。
　　“如何？你爷爷怎么说？”一路走出黑龙山的范围，何淼淼才开口询问。
　　“我爷爷说，老祖他们心中有数，且对此事另有安排，让我不必为此忧心。”曲惊鹊神色已经轻松不少，只有一丝疑惑始终不解，“再多的话，我爷爷不愿细说，也不知他们留着她究竟想做什么。”
　　“只要你爷爷心中有底，你就不必再多想。”
　　何淼淼忽然回忆起，散修汇天玑真人曾经说过的预言，只觉曲鸣蝉的肉身，恐怕还不止气运逆天那么简单。
　　涂山氏、阴阳宗的气运之子，会引得修仙界大乱。
　　这是散修汇天机阁推算出的预言，准确性定是无须怀疑，无论曲鸣蝉会在大乱中扮演什么角色，她的使命都还不曾完成。
　　大乱未生，曲鸣蝉就不会真正陨落。
　　或许芯子里是谁并不重要，也或许换了副魂魄，又与真正的魂魄融合，都只是在往预言的方向推进。
　　此事已经超出她与曲惊鹊的修为境界，她们连去追根究底的资格都没有。
　　曲家的化神修士，恐怕也是摸到了模模糊糊的真相边缘，才会一直坚持让曲鸣蝉活着，而并非她们设想的那般，单单为了气运一说，弃族中后辈于不顾。
　　将推测告知曲惊鹊后，她终于不再沉浸于此事之中，“既然我们管不了，那就顺其自然吧。”
　　何淼淼点点头，同样不再为此深思。
　　既然无法掌控大乱的到来，那就拼命稳固强大自身，在汹涌狂潮袭身时，才能乘风破浪、不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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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给子珺发了传讯符，来到城中一家酒肆，在二楼隔间中等待。
　　只一个时辰，就见她匆匆赶了过来。
　　“你何时到的？我还以为你得等上一年半载，才会来东海呢。”子珺见到何淼淼很是欣喜，脸上虽不露，语气却明显十分雀跃。
　　待她又与曲惊鹊打过招呼，何淼淼才回道：“昨日到的，在惊鹊家住了一日。你来得这么快，是在附近历练？涂山梵呢？”
　　“他回去了。”子珺瘪了瘪嘴，不大想多说，直接转移了话题，“我刚刚在百幻岛上捕蝶，离这里很近的。你们呢，打算去哪儿？要不再去百幻岛看看？”
　　百幻岛上的百幻蝶，又称东海蝴蝶，去其翅足，还能得数十斤肥嫩鲜肉，是东海特有的美味。因其形态变化多端，捕捉起来很是困难，贩卖的价格也居高不下。
　　再加上百幻岛风景绝美，鸟语花香令人流连忘返，是这片海域中，散心外加赚灵石的好地方。
　　曲惊鹊闻言很是遗憾，摇了摇头道：“我不能离开龙石岛，禁着足呢。”
　　“还禁着？阴阳宗那位可真够霸道的！”子珺前些日子来看过她，自是知晓此事，“那就在你家岛上逛逛也成，据说这里的热灵泉对经脉极好，可是真的？”
　　“真的真的！我知道一处绝佳泉眼，绝对人烟稀少！”见何淼淼与子珺都没有‘抛弃’自己离开之意，曲惊鹊立刻放下心来，“就在黑龙山背后，咱们一会儿就去！”
　　何淼淼、子珺应下，三人在酒肆中又闲聊一阵，才动身出发前往热泉。
　　绕过黑龙山，来到临海的石滩边，沿着山脚走了许久，又往山腰爬了一阵，才到达曲惊鹊所说的绝佳泉眼。
　　这里的确荒僻，周围没有妖兽、人迹，涓涓细流从山中淌出，在平坦之处形成一汪不大不小的水潭。
　　热腾腾的白雾缭绕，与黑石形成鲜明对比，三人一靠近便觉神清气爽，蒸腾的水灵气进入经脉循环，的确有些舒缓疲乏之效。
　　三人和衣浸在泉水之中，任由热气钻入经脉，被灵力带动着在体内循环。